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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相見爭如不見


    徐管事去了洛城的新開的戲院當總管事。(頂點手打)天都的戲院就由阿杏獨當一麵。所以任何重要人物的上府表演都是由阿杏親自帶隊,而張丞相是朝中一品大官,大權在握,阿杏自是不敢怠慢。


    先前兩天阿杏已經派人去布置舞台,到了張相請客的這一天,阿杏便在大清早就帶著演員們入了丞相府。


    作為朝中的一品大員,丞相府算不上富麗堂皇,占地雖然寬廣,可裏麵的園林景致卻隻是一般景色,房屋樓舍也說不上美輪美奐,說起華美別說是晉王府,甚至是比之胡府似乎都有所不及,整個丞相府隻給人一中整潔幹淨,莊嚴肅穆的感覺。


    阿杏入府後先去拜見了丞相夫人,出來時碰見了張昭。張昭將她叫到一邊說:“晚上有一個宴會,非常的熱鬧,會有很精彩的歌舞表演,聽說還會有競技表演,你想不想來看看?”


    阿杏笑道:“張大人,今天是長相大人宴請布爾泰王子的宴會,來的都是朝中大臣。達官貴人,那種場合,我怎麽方便出現?”


    張昭搖搖頭,笑道:“今晚的宴會本就是純粹娛樂的宴會,也會有女眷參加,到時你就坐在我身後,很方便的!”


    雖然張昭說的好像是去逛廟會那麽簡單,但是阿杏還是覺得不妥,她連連搖頭:“算了,那種場合我還是不去為好。”


    張昭似乎很想阿杏出席似地,拋出誘餌,“如果你肯出席,你買地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


    阿杏眼睛一亮,抬頭看向他:“真的?”


    張昭圓圓的臉笑得像一個包子,“我答應你的事情,什麽時候食言過?”


    這個誘惑實在不小,阿杏一直都有買地的打算。士農工商,“士”她是沒有希望了,做個地主總可以吧,不但地位會有所提高,而且在這個世界能夠擁有一塊土地才是根本。她雖然不會種地,但是可以租給別人,平時收收地租,得閑的時候還可以當成是度假山莊去遊玩一番,不管從哪一方麵來說都是一件好事。隻是買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塊的土地買來也沒有意思,大麵積的土地她又沒有門路。如果能得到張昭的幫助,那這件事就是十拿九穩了!


    不過是參加一個宴會,到時她躲在張昭的後麵不說話,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好了!相信也不會出什麽事的。


    阿杏想了一想便拿定主意,“好!我去!不過……”她歪著頭,狐疑地看著張昭:“你為什麽那麽想讓我去這個宴會?”


    張昭見阿杏已經答應自己的要求,得意之下便沒管住自己的嘴:“還不是那個戈加泰王子,四處說自己帶來的寵姬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無人能及!切,就那個肉彈竟然也算是天下第一美女?我就要讓他看看到底怎樣的女子才算是美女!”


    哦……原來是把自己當成展覽品了……不過看在他能幫助自己當成地主的份上,就陪著他玩一次吧!不過話說迴來,身為張相的兒子,竟然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實在是難以想象……


    “那就說定了,晚宴開始之前我會派人來接你,你可不要走了!”


    阿杏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等你的!”


    得到阿杏的應允,張昭滿意的走開。阿杏則迴到戲園子繼續忙舞台準備的事情。不久前院那邊響起一陣喧嘩聲,大概是金國的兩位王子到了。當然這同阿杏這邊沒有半點關係,客人們要下午才會來戲院看戲。


    午飯時間,相府的家丁給戲院的人送來了午飯。午飯還算豐盛。有雞塊,魚肉,還有蘿卜骨頭湯。家丁順道通知他們午飯過後,客人就會往戲院這邊來。


    戲子們很快地解決了午餐,抹了嘴後就開始上裝換衣服,大約一個時辰後,以丞相大人和兩位身著緊身衣衫,披散著長發的男子為首的一幫人浩浩蕩蕩地走進戲院來。大多數都是身著官服,阿杏看他們衣服上的品級標誌都是一品到六品不等,足有二三十人。


    張相大約50歲左右,身材欣長,瘦削,頭發花白,麵容嚴肅,雙目中有一種很銳利的神采,看上去非常的精神。緊挨在他身邊的是一名身著暗紅色衣衫的魁梧男子,頭發上帶著黑色皮圈,皮圈上還有獸骨的裝飾,麵容充滿霸氣,目光給人一種陰戾之感,下巴微微昂起,帶著一股讓人很不舒服的傲氣,阿杏知道這位應該就是最有希望成為下任金國國君的戈加泰王子了。難怪張昭對他沒好感,看他這副神情,確實不是那麽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人。


    而他的身邊,就是一身黑衣,身材更為高大健壯,可是神情卻不知平和了多少倍的布爾泰王子。


    阿杏帶著戲子們上前給這些大官們磕頭請安,張相在高處說了幾句好好表演。不要丟了唐國臉麵之類的話後便叫他們起身。


    阿杏一直低著頭,可是卻感覺到一股視線緊緊地盯著自己,讓她有些頭皮發麻。是誰呢?是張昭嗎?阿杏悄悄抬起頭,向著視線的方向看去,卻接觸到布爾泰那雙漆黑的眼眸,見她看來,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阿杏出於禮貌,也迴了他一個微笑,然後又低下了頭。


    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響若洪鍾的聲音:“張丞相,這就是你們唐國最好的戲院嗎?小王一直聽說唐國是禮儀之邦,男女大防看得極重,怎麽這麽出名的戲班竟然還有女子呢?”聽聲音不像是布爾泰,但是又自稱小王,應該是戈加泰王子了。


    這三年以來,經過阿杏的不斷努力,女戲子基本上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認同,這個問題已經很久沒人提起過了,可是今天竟然被一個外族人提起,對於這一幫子飽讀聖賢書的人來說,不是不尷尬的。


    阿杏心中有些緊張,戈加泰這話一起,不知會對他們戲院造成怎麽樣的影響。她有一肚子的反對意見,可是卻也知道這種場合沒有她說話的份,貿貿然插嘴一不小心就會給整個戲院的人惹來殺身之禍!


    阿杏在心中將戈加泰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唿了一遍。


    官員們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麽迴答,場麵有些尷尬,如果被金國這麽一句話問得說不出話來,那唐國的麵子未免就丟大了。


    戈加泰麵有得色。


    忽然張相長笑一聲,對戈加泰說:“所有故事的發生都離不開女子,女戲子們隻是在台上將屬於她們的故事演繹出來,從而帶給大家更好的表演。於男女大防並無衝突,王子多慮了!”作為丞相。他自然是要將場子圓迴來,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了唐國的臉麵。


    布爾泰在旁邊笑道:“一出戲有男有女不比光是男子站在台上扮女子要順眼得多?女子不僅能與男子同台演戲,而且我還聽說還有專為女子看戲而開設的專場,我倒覺得這些是貴國繁榮昌盛的體現!”


    這一番話讓所有官員的臉色都好看了。張相眼含深意地看了布爾泰一眼,而戈加泰則麵有慍色,用金國話低低地向布爾泰說了一句什麽,布爾泰臉色微變,但隨即又恢複如常。


    很久以後,阿杏才理解了這句金國話的含義,是“孬種,沒用”之類的意思,戈加泰諷刺布爾泰膽怯如鼠,隻懂逢迎唐國,可是如果他知道了後來發生的事情,他絕對不會這麽諷刺這位王弟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阿杏聽到這裏,心中倒還有些感謝戈加泰王子了,沒有他的刁難,就不會有張相這番話,而有了張相這番話,女演員的存在就完全得到肯定了!


    張相請兩位王子坐下。戲子們開始上台表演。阿杏退入了後台。這一次演的是單本劇。現在聽鬆戲院擁有兩部連續劇,近50部的單本劇,而這一次演的單本劇是最新也是最受歡迎的劇目。


    戈加泰王子開始雖然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可是話劇實在是太精彩,他也是第一次看話劇,一下子就被這種新穎的表演方式以及精彩的故事情節給吸引住了,看到後來,也情不自禁地隨著大家一起喝彩叫好。張相的麵色非常的欣愉。表演結束,張相當即賞賜戲院100兩銀子。


    話劇結束後,張相和兩位王子以及眾位官員離開了戲院,據下人們說是迴院歇息,養足精神參加晚上的晚宴。阿杏想,看來晚宴才是今天的重頭戲。她暗暗囑咐自己,今晚全當自己是木頭,不準亂看,亂聽。以及亂說話,平平安安混過今晚就好了。


    話劇表演就隻有這一場,演員們開始收拾東西迴家,阿杏因為答應了張昭,所以便讓負責出府表演的劉管事帶著戲子們先迴去,陳氏姐妹堅持留下來保護阿杏。


    晚飯依然是由家丁送過來,吃過了晚飯沒多久,張昭的侍從便過來接她,見陳氏姐妹跟著,不禁露出為難的神色:“宴會隻能阿杏姑娘一人進去,兩位姑娘可能要在外等著。”


    阿杏怕兩位姐姐在外麵幹等著沒意思,便說:“幹脆兩位姐姐在這裏歇息,等宴會一結束我便來找兩位姐姐一起迴家。”府中準備了給戲子們休息用的小院子。


    那名侍從跟阿杏接觸已久,知道這兩位女子是專責保護阿杏的,見她們還有些不放心,便笑著說:“兩位姑娘放心,有我家大人在,誰也不會傷及姑娘的一根汗毛。”


    陳氏姐妹聽得侍從這麽說,才勉強放下心來。


    侍從帶著阿杏來到一座很大的房子。房子裏裏外外到處點著燈,照的四周亮如白晝,喧嘩聲隱隱傳來,裏麵應該是熱鬧非凡。


    侍從說:“這裏是相府的宴會廳,可以同時容納上百人。”


    阿杏跟著他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上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名帶刀侍從,神情嚴肅,想是負責宴會廳的安全。不一會兒就來到大門,從門口望進去,正對麵就是丞相的主位,坐著丞相和丞相夫人,下首兩排矮桌,一邊坐著唐國官員,一邊坐著金國來使。有的唐國官員的後麵坐著官員的家眷。而戈加泰王子的旁邊則倚著一名身材豐滿的女子。布爾泰王子則獨自坐著一張桌子。


    侍從將阿杏領到唐國這邊第四張桌子那裏。張昭正端坐在桌子後,桌子上放著水果,美酒以及點心。阿杏在他後麵的小桌子旁坐下,小桌子上同樣擺滿了水果點心。


    阿杏欺身上前,在張昭耳邊小聲道:“今天宴會怎麽這麽多的女眷?”


    張昭的身子向後靠了靠,輕聲說:“還不是那個戈加泰王子一定要讓自己的寵姬出席,沒辦法,我父親就隻好要官員帶著女眷一起出席作陪。”


    “那你應該叫你夫人來才對啊,我坐在你身後像什麽話?我還是走了。”


    張昭連忙轉過頭,瞪著她,壓低聲音說:“來了又走才不像話!你是我請的女客,想那麽多幹什麽!你隻管坐在這兒讓對麵那個金國女子相形見拙就可以了!”


    阿杏抬起頭,看了看對麵第一張桌子戈加泰王子身邊的女子。那是個很有異族風情的女子,烏黑的頭發編成無數條辮子,頭上戴著一條黃金鏈子,額頭處垂下來一顆紅寶石。映的她的肌膚更是如凝脂一般。她五官非常的嫵媚,很有一種勾魂攝魄的感覺。她穿著一件緊身窄袖的衣服,將她的胸部繃得緊緊的,身體晃動時,胸部微微地顫動,勾住了對麵一幹官員的視線。可憐那些讀書人,自詡清高,卻怎麽也收不迴自己的視線。


    確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子,不知張昭為何如此反感,估計是恨屋及烏之故。


    阿杏收迴目光時,無意中與布爾泰的目光對上,宛如黑夜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見她看來,輕輕一笑,下巴下的小槽若隱若現,笑容亮的有些閃眼。阿杏有一種感覺,對方似乎已經看了自己很久了。阿杏勉強笑笑,連忙收迴視線,再也不看向那邊。


    阿杏端正地坐在桌子後,眼睛再也不亂瞟。隻是偶爾和張昭聊一兩句。


    張昭旁邊的位置一直空著,有人遲到了。阿杏隨意地問張昭:“旁邊還有誰沒來。”


    張昭小聲說:“是剛上任的京衛指揮同知大人,估計是有什麽事耽誤了。”


    正說著,張相大人舉起麵前的酒杯向著兩位金國王子說了一番歡迎的話,兩位王子也迴敬了一番感謝招待的話。官員們之間寒暄了一番,說了一大堆的場麵話後,便有歌姬舞姬上場表演。


    腰肢款款,水袖如雲,歌姬的歌聲如黃鶯出穀,舞姬的舞姿讓人眼花繚亂。


    戈加泰王子摟著寵姬看得挺開心,布爾泰也是一臉興趣盎然的表情。眾人看得如癡如醉。


    歌舞進行到一半,就聽到門口有人叫道:“京衛指揮同知大人到——”


    接著便有一人身穿鎧甲走進來,沉重的步伐將軟綿悠揚的樂聲壓住,顯示出一種冷厲的氣勢來。


    來人目不斜視地穿過舞姬直接來到張相麵前,大聲道:“下官因事耽擱還請丞相贖罪!”


    阿杏一直都低著頭,就連歌舞也隻是偶爾抬起頭看幾眼,此時她正拿起麵前的杯子想嚐一嚐丞相府的美酒到底如何,可是指揮同知的聲音就如同一道霹靂劈中了她,她的手一鬆,杯子自手中掉落,砸在地上,酒水濺濕她的裙子。


    張昭迴過頭去:“怎麽迴事?”見她臉色發白,以為她嚇成這個樣子,連忙安慰道:“不過是打破了一個杯子,沒什麽要緊,你不用怕!”說著叫旁邊的下人將碎片收拾,又拿過一隻杯子給她。


    整個過程阿杏一點反應都沒有,一直低著頭,可是她知道她在緊張,她放在桌子低下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好在歌舞一直在繼續,所以沒人注意這邊的動靜。阿杏將身子縮了縮,盡量往張昭身後縮,她忽然有一種想從這裏逃走的衝動。


    耳邊繼續傳來張相與他的對話,宴會廳裏那麽多的聲音,笑聲,說話聲,歌聲,音樂聲,吵鬧喧嘩,可是他那冷清低沉的聲音卻一絲不誤地傳入她的耳裏。


    張相笑道:“知道你新上任,很多事情都忙不過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下官待會自當自罰三杯,以贖晚來之罪。”


    張相哈哈笑道:“三杯不夠,聽說同知的劍法超群,待會必當表演一場以娛賓客!”


    “下官遵命!”


    “迴你的位子吧,別擋著大家看歌舞。”


    “是!”


    接著沉重的腳步聲向著阿杏坐著的方向傳來,阿杏這才意識到,他的位置就是她旁邊的空桌子,阿杏驚慌失措,手腳發涼,身子繼續向著與他桌子相反的方向移動,她希望他不要看到她,她希望自己能從這裏消失。


    她曾經無數次地想要再見到他,卻又無數次地打消了這個念頭,相見爭如不見,就算再次相見,要她怎樣去麵對他?就算再次見麵她又能做什麽?說什麽?要她與他向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那還不如這一輩子都不要再遇到他。


    可是卻在這種場合再遇到他,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慌亂與緊張一下子吞沒了她,她的心怦怦跳,她的背上冒出了冷汗,她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可就在這時,張昭忽然轉過頭來對阿杏說:“阿杏,你躲在我身後做什麽?這樣誰還看得到你?”


    “阿杏”兩個字仿佛具有著某種魔力,讓那連續不斷的腳步聲忽然地停了下來。


    阿杏坐在那裏,低著頭,一動也不動,隱隱的,她感覺到一股冷寒之氣迎麵向她襲來。


    奇跡般的,在這一刻,她忽然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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