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就餐高峰期。


    或許是自持尊貴的身份,西廳內的就餐人員,大多衣著華貴,表現出應有的矜持,彼此攀談時都盡量壓低了聲音。


    秦旭等五人圍坐一桌,亦是低聲閑聊,以花失容特別靈敏的聽力,將談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或許是因為說了什麽開心的事兒,五人都不約而同的輕笑出聲。


    看得出,秦旭跟樊西淩的關係不錯,表現得挺熟絡,這可能跟兩家之間的生意互為補益,有一定的關係。


    秦府運往外城的貨物,一直交由祈福鏢局押運,合作已延續了十數年之久。


    在這種酒桌上,秦旭的健談優勢就充分顯現出來,而樊西淩一直微笑以對,不時展露出開心的笑顏。


    加上桂小花跟邱鳳兩個嬌美女人時不時插上幾句話,更添淡興,整個酒席的氣氛都很溶恰、歡快。


    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好畫麵。


    這種營造出的良好的談話氛圍,是為下麵的正事鋪墊的,花失容相信,隻要一談到正題,眾人都會呈現出尷尬之色。


    果然,酒喝得正酣時,秦旭借著酒興,對樊西淩道:“樊少,我們秦氏這批貨物,鏢利方麵……”給力文學網


    “秦兄弟。”


    樊西淩立馬伸手打斷了秦旭的話頭,“不是做兄長的不肯降價,是沒法降。鏢局吃的本就是刀尖上添血的活兒,既然選擇了這碗飯,就得守住這個規矩。”


    秦旭麵露為難之色,“樊兄,鏢利超出三成,秦府可承受不起啊!本就是薄利的行當,這三成一去,我們非但不賺錢,反而還倒貼進去了不少。”


    樊西淩搖晃著腦袋,“秦兄弟,若不是齊麻子生事,誰願意多加三成的價碼?我們也不易啊。


    剛開始時,大家誰也不把齊麻子的話當一迴事,接連丟了三、四趟鏢後,才知道人家是認真的。”


    “你知道嗎?”


    樊西淩喝了口酒,“四家鏢局都在‘雙峽口’丟了鏢貨,按契約,都是三倍、四倍地賠給商家的。我們祈福賠了貨款不說,還損失了四、五名弟兄呢。


    這位馬大哥,是鏢局的鏢頭,在上次的械鬥中,奮力搏殺才死裏逃生,撿迴來了一條性命。”


    那中年人聽到樊西淩的話後,忽地敞開身上的衣衫,露出古銅色的壯實肌肉,尤其是鼓襄襄的胸肌,甚是醒目。


    不過,在“馬大哥”的前胸肌肉上布滿了傷疤,最觸目的,當屬他的右胸肌上那道尺許長的紫褐色疤痕了。


    可以清晰地看到,愈合傷口呈現出的鮮嫩紫紅色,這是傷口新近愈合的特征。


    “馬大哥”的突然動作,讓桂小花跟邱鳳猝不及防,輕唿出聲,嬌羞地紅低下頭去。


    樊西淩讓那馬大哥將衣裳扣好,對兩位女孩子笑道:“嚇到兩位姑娘了,當真抱歉。我知道秦兄弟此次邀我來聚友樓的用意,我也必須向秦兄弟言明那條線路的兇險。


    所有的鏢局都不想漲價,漲價意味著失去客戶,但是,失去客戶總比失去性命好吧。”


    樊西淩望著秦旭,繼續說道:“秦兄弟,實話跟你說,如今,經過雙峽口前往威通城的這條商路,即便鏢利再上浮三成,也沒鏢局敢接手的。”


    秦旭臉色一變,“為什麽?”


    “齊麻子何許人?”


    樊西淩冷笑道:“幾十年前就是武將境巔峰高手,現今恐怕更是深不可測了,非郡守大人出手,誰也奈何不了他。”


    “如此一來,豈不是隔斷了東南郡跟威通城的商貿往來?”邱鳳訝然出聲。


    “我們也不想這樣。”


    樊西淩“嘿嘿”一笑,“我想,待得威通城那邊物質嚴重短缺,影響到民生時,官方勢必過問,到時就有解決的辦法了。”


    邱鳳眉頭緊瑣,“這段時間一定不短吧?”


    樊西淩點點頭,“短則兩、三個月,長則半年也是有的。”


    桂小花也是一臉著急之色,插話道:“這麽長的時間,我們的客戶等不了這麽久。樊大哥,可否現在就向郡守府反應,讓朝廷出麵剿滅了這個齊麻子?”


    樊西淩冷笑一聲,沒有吱聲。


    “郡守府不是沒剿滅過。”


    旁邊的馬大哥悶聲道:“但是,每次都損兵折將,無功而返,最後,委屈求全地與他們簽訂了一份協議,承認了它的存在。”


    “此事,我曾聽我爹說起過。”


    秦旭輕歎道:“關於這份協議,世人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讚成者認為,協議的簽訂,一是解決了‘匪患’,再無侵犯商旅的事件發生,


    二是,重開了東南城跟威通城之間的商路,互通有無,活躍了經濟,增加了稅收。


    而反對此協議的人認為,此舉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勢必造成效仿之風,到那時,東南城四周匪患成災,郡守府又該怎麽辦?


    同時,給世人一種府軍不堪重用的印象,勢必影響府軍的士氣,不利於府軍的長遠發展。”


    官府跟盜匪達成協議,花失容聽到這裏,差點沒笑出聲來,東南郡的郡守做到這份上,也算是奇葩一個了。


    郡守大人難道就沒預想過,此事若傳到皇帝耳中,他這個郡守還做得成嗎?


    可是,幾十年過去了,齊麻子依舊存在,郡守大人也安然無恙,好像沒被撤換過。


    桂航遠呢?


    他不是監察司的暗探嗎?


    如此重大的政治醜聞,身監察司的暗探,潛伏東南郡數十年,聽之任之,就沒有失職之嫌?


    這會兒,邱鳳歎氣道:“我就不明白了,這世上的大能,竟任由齊麻子如此猖獗不成?”


    樊西淩道:“齊麻子神出鬼沒,至今都沒人知道他的真麵目,怎麽抓?隻知道他身高體壯,虯武有力,同境界的武者,鮮有能在他手下過得十招的。”


    花失容聽罷也是無語。


    如此威能的武者大能,怎樣不能過活?偏偏卻要走上占山為王的道路,真不知是該為他惋惜還是替武者悲哀。


    這時,樊西淩湊到秦旭身邊,輕聲道:“秦兄弟,你我兩家也算多年的世交了,看得出,為了這批貨,挺著急的。


    為兄給你出個餿主意,聽與不聽在你,走出這聚友樓,我是斷不會承認的,事後也別來怪我。”


    “樊兄請說。”


    秦旭遲疑地望著樊西淩,“無論這主意如何,做決斷的是我秦旭,與樊兄半點關係也不沾的。”


    樊西淩將嘴湊近秦旭的耳朵,輕語幾句,然後站起身來,若無其事的跟那馬大哥招唿一聲,徑直離去。


    桂小花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旭哥哥,他們怎麽走了……”


    迴頭看向秦旭,卻見他已陷入沉思之中,對於樊西淩的離去無動於衷。


    “旭哥哥,你沒事吧?”


    桂小花有點擔心了,眼巴巴地望著邱鳳,希望她拿個主意。


    邱鳳衝她擺擺手,示意她坐下,別打擾秦旭思考。


    樊西淩的話語雖輕,可還是被花失容靈敏的耳朵聽得一清二楚。


    樊西淩在秦旭耳邊隻說了一句話,“解鈴還須係玲人。”


    樊西淩的意思很明白,造成兩城商貿中斷的原委是齊麻子,要想恢複商路暢通,就得去找齊麻子。


    不得不說樊西淩這想法夠大膽,有氣魄,不愧是刀尖口討生活的,看著柔弱,內心實則堅強,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


    也隻有這樣的血性漢子,在麵臨危局時,有著迥異的想法。


    像這種盜匪,連朝廷都奈之不何,不也得簽城下之盟嗎?你一個平頭百姓,跟盜匪簽訂個協議,有何不可?


    問題是,你有無這個膽量。


    這會兒,秦旭陷入痛苦地掙紮之中,心中有個聲音在呐喊著:“做吧,做了,家族的困境就解決了。”


    另一個聲音則在勸阻著:“危險,千萬別做。齊麻子殺人如麻,兇殘成性,這一去,如同羊入虎口,有去無迴。”


    做與不做,秦旭舉棋不定。


    而這一切,都被花失容毫未纖細地瞧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喝著小酒,吃著小菜,卻全然不知酒是否香醇,菜是否可口。


    這時,一個侍女輕巧地走在花失容身邊,彎下身段,輕聲問道:“客官,這酒菜可還合乎口味?”


    花失容迴過神來,望著眼前這個侍女嬌美的容顏,“什麽事?”


    侍女態度很恭敬,也很有職業素養,身子往旁一側,讓開半個身位,露出站在她身後的一個中年人來。


    侍女笑道:“這是我們‘聚友樓’的老板,聽了門童的匯報後,感覺甚是怠慢了客官,特意趕來向你致歉。”


    中年人有些微胖,圓圓的腦袋,雙眼眯成條細縫,卻閃露出商人特有的聰慧的光芒。


    “鄙人宗成業,聚友樓就是在下的產業。”中年人態度不卑不亢。


    說罷,宗成業瞧了下西廳的環境,麵露為難之色,輕聲對花失容道:“客官,可否移步一敘?”


    花失容瞬間明白,遇上個識得紫色勳章的人了。


    花失容也有心從旁打聽一下這紫色勳章有何作用,當初周軼說得天花亂墜,卻又模糊不清。


    就好像他在空中畫了一個很精美、誘人的大餅,然後告訴花失容,十年後,你再來吃,肯定又香又甜。


    “可以!”


    花失容站起身來,指著桌上的酒菜,對那侍女道:“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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