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娘親,看,吾偶得一元硬幣!”詩荒蔗衣衫襤褸,滿心歡喜地將一枚錢幣呈遞給一旁杜時娘。


    不料,突有一小女孩急匆匆闖入,大聲指控:“那是吾的錢,汝偷吾錢!”


    緊隨其後,又一婦人步入,眼見小男孩手中緊握的硬幣,頓時怒不可遏,厲聲斥責:“汝這小崽子,怎敢竊取吾家女兒財物!速速歸還!”


    “吾沒偷!”男孩堅決反駁,心中坦然,因這錢乃是他辛勤拾荒,於廢品站換來,絕非偷盜所得。


    正當爭執不下之時,男孩父親大步流星而出,未及細問,便對男孩施以暴打,直至其遍體鱗傷,再強行拎其跪於人家門前,以示懲戒。


    男孩雖一再辯解,卻無人肯信其言。


    此事迅速傳遍整個村落,眾人皆深信男孩就是竊賊,隻因他家境貧寒,為村中最窮之人。


    事後,杜時娘以熱毛巾輕拭詩荒蔗身上傷痕,心痛難忍,淚如雨下。


    “娘親,您可信吾?”詩荒蔗抬頭望向母親,眼中閃爍著期盼之光。


    “娘親自然信汝。”杜時娘緊緊摟住詩荒蔗,溫柔安慰道,“後來彼等家把錢送迴來了,說錢已找到,就藏在孩子文具盒裏。”


    此事雖已真相大白,但那些因誤解與偏見所造成的傷痛,卻需時間慢慢愈合。


    或者,沒有時間去等待愈合……


    情景再變。


    “嘭……”一聲巨響,院門被人一腳踢開,滿臉兇神惡煞的熊海濤闖入院中,眼見詩荒蔗正與妹妹共享糖果,怒火更熾,順手抄起麻棍,劈頭蓋臉便打,“汝家老三,偷吾老母玉鐲,典當換糖!”


    “慢著……”詩逸峰麵色陰沉,自屋內步出:“吾娃兒有什麽不是、自有吾來管教,還輪不到汝動手動腳。


    吾自會給汝一個交代……荒蔗,可有此事?”


    “吾沒偷……”


    “那汝哪來的錢?”詩逸峰一聲暴喝:“汝給吾老實交代!是不是汝偷的?”


    “那是吾挖藥換的……啊——”詩荒蔗話音未落,已被詩逸峰一腳踹倒,竹棍隨之落下,狠抽一記:


    “還敢狡辯?”


    “吾沒偷……”


    “啪——”


    “吾沒偷……”


    “啪——”


    “吾沒偷……”


    “啪……”“啪、啪、啪……”


    “吾沒偷……”詩荒蔗除了說這三字外,無論打得多狠,未言半句求饒,淚亦不落,剛毅之色,溢於言表。


    “老爺、汝別打了、別打了啊……”杜時娘哭喊著抱住詩逸峰之腿,卻被一腳踢飛,頭撞牆角,昏厥過去。


    “使勁打、這賤人一身晦氣,一臉衰樣……”詩逸峰之妾陳琳娜遞了一把油竹棍:“所生賤種,日日添亂,前日碎李六福家花盆,昨日傷鄰家孩童,今日竟敢偷玉鐲子,長大還了得?”


    “狗屎!”詩荒蔗看著牆腳昏迷的娘親,目眥盡裂,怒喝道。


    “還敢嘴硬?”詩逸峰以牛皮繩倒吊詩荒蔗於屋簷,油竹棍狠抽其麵,“偷了沒?”


    詩荒蔗渾身衣服被打得破破爛爛、到處血漬、疼得渾身直抽,卻是強忍不哼半句,齜牙咧嘴擠出兩個字來:“狗、屎!”


    “啪——”


    “狗屎!”


    “啪——”


    “狗屎!”


    “啪——”


    ……


    “何時偷的?”詩逸峰睹見竹棍盡折,乃隨手拾取一鋤柄,其粗若腕,握於掌中,“哪隻手偷的?”


    “狗屎——!”


    詩逸峰狠狠將其右手敲斷,而詩荒蔗除了喊“狗屎”兩字,仍不哼半聲。


    “狗、屎——”詩荒蔗口鼻流血,艱難嘶吼著。


    “嘭——”左手亦斷。


    “狗、屎——”


    “嘭——”左腳小腿骨折。


    “狗、屎——”


    “嘭——”右腳小腿亦遭重創。


    “狗、屎——”


    ……


    詩逸峰解繩,詩荒蔗奄奄一息,渾身骨骼斷裂,無法言語,似乎已活不久了,猶自瞪著眼死死盯著詩逸峰。


    “吾這交代、汝可還滿意……”詩逸峰話未說完,卻是被打斷了:


    “狗……屎……!”卻是詩荒蔗渾然不顧嘴裏汩汩冒著鮮血、含混不清的把這兩字嘶吼出來;血夾著血沫血塊冒得更歡了,看他那狠勁似乎要把心肺一並吼出來。


    詩逸峰眉頭一跳,拎著鋤頭棒照著詩荒蔗腦袋狠狠敲了下去……


    詩荒蔗腦袋凹下去一大塊,紅的、白的東西淅淅瀝瀝淌了出來,整個人無意識的一陣痙攣、沒了動靜,瞪得滾圓的眼睛慢慢失去色彩,猶自盯著詩逸峰的臉……


    一旁正在吃糖、詩荒蔗之童養媳趙冬曦,亦即其妹,嘴裏含著半顆糖、呆呆望著這一切,此刻隻覺嘴裏忽然多了些熱乎乎的東西,一張嘴卻是吐出好大一口鮮血。


    “老幺、老幺……”熊海濤的老娘顫顫巍巍走進院子,“吾的玉鐲子找到了、就在吾枕頭下麵……吾這記性啊,人老了……可別冤枉了詩荒蔗這娃兒……”待看清院中慘狀,頓時說不出話……


    “蔗、蔗兒……”


    杜時娘醒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頓時爬過來撲在詩荒蔗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唿天嗆地:


    “汝才十一歲啊!吾的兒……吾的心肝啊!汝命好苦啊……”未哭幾聲,卻是又昏厥過去。


    詩逸峰一臉木然,似乎這一切與他毫不相幹。


    詩荒蔗兩個哥哥、三個姐姐在一旁發抖,唯有三姐詩元芳強忍懼意、哆嗦著扶起杜時娘。


    “死得好……”陳琳娜尖聲叫著,“連這賤人也死了才幹淨……還有趙冬曦這小賤人,這小賤種不知從哪撿來的小叫花子,自從汝來後吾家是一年不如一年……”


    “閉嘴!”詩逸峰這會似乎才反應過來,張嘴輕輕吐出兩字,卻是聽得所有人心頭一緊,隻見他整個人猶如擇人而噬的野獸、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後定格在熊海濤臉上,一字一頓慢慢說道:“這、交、待,可、滿、意?”


    熊海濤滿臉兇意早已消失不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這會卻是渾身瑟瑟發抖:“哥,別、別這樣……手、手鐲已經找到了……”


    “是麽……”詩逸峰抬頭望天,良久後、幽幽說道:“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吾隻知道,就是他偷的……汝可明白吾的意思?”


    “明白、明白……”


    “明白了。那就把他帶走吧。葬汝家祖地。記住了、就是他偷的!要是讓吾知道不是他偷的,汝等一家人、就都得去陪他……去吧!”


    ……


    “汝個天殺的……”杜時娘蘇醒過來,猶如瘋魔一般撲過來抓詩逸峰,“虎毒都不食兒,自己沒本事卻拿娃兒出氣,汝連吾也一並打殺算了……”未抓幾下,又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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