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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塵又看了看混亂不堪的街道,想來四處都是工地,客棧應是有些難尋,於是把陳直扶起,問道:“陳老,您在帝京可有宅子?”


    陳直隨心塵站起,興奮地伸手一拍腦袋,道:“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我家就在帝京啊。”而後又是一陣黯然,帝京的家人都在之前的魔禍中喪生了,隻有自己一人外出辦事,才僥幸活了下來。


    看到陳直黯然的神情,心塵亦想起了那場魔禍,看來他的家人應是在那場禍事中罹難了,於是安慰道:“陳老,請節哀!”


    陳直簡單應了一聲“多謝公子”,便默然向前走去。心塵緊隨其後,穿過數條街道,來到了城南一條破敗的巷子。入巷數步,陳直在一個同樣是茅草搭就的簡易院門前停下,然後緩緩推開了院門。院內竟然比程清風家還要清貧,隻有一間已經漏光的草屋,心塵有些感慨,為何治世的良臣都是如此家徒四壁!


    陳直關上院門,把心塵領進屋內,道:“公子,寒舍簡陋,隻能委屈您了。”


    心塵笑笑,道:“無妨,已經住習慣了。”


    這是心塵第一次來他家,陳直不知他為何說住習慣了,遂問道:“公子何意?”


    心塵略一掃視屋內,答道:“一位故人,他家和您這兒有些相像。”


    陳直自嘲一笑,道:“哈哈,公子是說同樣家徒四壁吧。”


    都是慧極之人,自是無法瞞過陳直,心塵亦哈哈一笑,就此略過。此處雖陋,但比流落街頭還是要好上太多。心塵從院內水井中取水,生生洗去了一大桶,才把身上難聞的酸臭味衝淡了些。然後又為陳直打了一桶水,他在街上弄得灰頭土臉,自是也要洗漱一番。


    待二人洗漱罷了,坐於榻上,陳直問道:“公子,今日你那邊情形如何?”


    心塵答道:“情況遠比我們想象要嚴重的多,我隨那些兵士到了所謂的營地,親眼目睹饑餓已經讓人完全淪為了豬狗,那裏提供的食物竟然是酸餿的泔水,卻依然被瘋狂地搶食。”


    陳直亦感震驚,道:“原來饑荒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難怪街上那些人已經不顧法度,當街搶殺我們的驢子,生撕吃了!”


    心塵又道:“那些兵士倒是一個個紅光滿麵、耀武揚威的,他們的夥食應該還不錯吧。”


    陳直突然道:“可能公子不知,據我觀察,那些兵士並不是正規軍隊的著裝。如果猜得沒錯,他們應該是某些權貴的私兵。”


    心塵又是一番感慨:“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也不知道和碩的對策能不能執行下去,如果真能讓這天下萬民好過一些,確是無上的功德。”


    陳直嗬嗬一笑,道:“和碩?他就是一個老滑頭,哪裏肯真正得罪那些權貴。他那所謂的高策,估計連那些權貴的皮毛都傷不到。”


    心塵一陣無奈,道:“陳老,您說的確實不錯,可是我們現在並不掌握真正的力量,能以此權宜之計保得蒼生不死已是萬幸。”不待陳直答話,心塵忽然想到一事,接著問道:“陳老,您久居朝堂,以為李廣此人如何?”


    陳直直了直身子,鄭重道:“人前大忠大賢,人後大奸大佞!”


    心塵問道:“此話怎講?”


    陳直道:“公子可知二十年前舊事?”


    心塵道:“您是指牧天下弑君篡位?”


    陳直道:“是,但不全是。真正弑君的不是牧天下,而是,李廣!因為他,是仙族!”


    心塵訝然問道:“陳老,您亦知仙族?”


    陳直道:“我一介凡俗,本不會知道這些事,直到十五年前原血衣衛副統領李燁找到了我,把他發現李廣才是二十年前那樁舊事的真兇以及仙族之體的秘密告知於我,欲聯手彈劾李廣。哪知當夜他們全家就被屠滅,我就再未提起此事。”


    心塵道:“李燁並未族滅,尚留一女在世。”


    陳直答道:“公子是說李廣手裏那把劍吧!”


    心塵問道:“您怎麽知道?”


    陳直慘然一笑,道:“她殺了我的親生兒子!我是靠裝瘋賣傻才活到現在的。”


    心塵又問:“那為何此次西京夜宴您還要冒死進諫?”


    陳直答:“蒼生蒙難,為仕者豈可逡巡不前!”


    心塵肅然起敬,道:“陳老大義,心塵佩服!”


    陳直與李燁本是至交,若非如此也不會把那等絕密之事告知於他。雖殺子之仇不共戴天,還是有些掛念故人之後,轉而向心塵問道:“她還好吧?”


    心塵知其問的是李淼,答道:“李廣要殺她,不過她在一處很安全的地方。”


    陳直感慨道:“罷了,她也是身不由己,這些恩恩怨怨就到我們這一代為止吧。”


    心塵不知,無意間又幫李淼亦是幫自己解開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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