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巴黎後的明微常常有種恍惚感,特別在睡前與醒後,望著每天都不同的房間,他會短暫地疑惑自己身在何方,過去和未來仿佛隻是一場夢,零零碎碎且毫不相幹的場景被拚湊在一起,他可以在這,也可以在那,時空的概念變得有些模糊。


    今天與喻朝汐找到了一套沒有主人的屋子,他們可以暫時在這裏落腳,不用每天換地方住了。


    可是今夜,明微分明開著床燈,當他被吵醒後卻發覺周圍一片漆黑,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依舊嚇得要死,心髒如打雷般跳動,他能夠活動自己的身體,於是恐慌地在黑暗中摸索床邊的開關,他沒有摸到,準確說他什麽都沒有摸到,就好像周圍是一片虛無,就連自己的存在都像是一場幻覺。


    他終於開始注意到將他吵醒的雜聲,好像來自虛無之外,有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的記憶中沒有這種聲音的痕跡,它有那麽一點像是野獸在開合唇齒咀嚼空氣,帶著炙熱的食欲向他靠近,黑暗中萬般皆敵。


    “麥當、麥當!”明微下意識求救,過往無數個漆黑的夜晚都是麥當在他身旁,將他從駭人的黑暗中解脫,可麥當早已不在,他轉而唿叫愛德華,依舊毫無迴應,這裏除了他什麽都沒有,哦還有那不知名的聲響,仿佛要將他吞噬。


    他是不是快瘋了?如果任由聲音靠近會怎麽樣?如果不掙紮會發生什麽?他會死嗎?直覺告訴他會,否則他不會感到如此恐懼,他害怕失去生命,這是刻在基因裏的東西,他發了瘋似的後退,卻發現虛空中聲響越來越多、越來越近、愈發清晰,簡直像是怪物們圍繞在他身旁開一場饕餮交響樂,它們狂歡著啃食著什麽,混合惡心的粘液。


    當折磨到達一定程度,求生的欲望反而會轉變為求死。


    他腦海中閃過這一念頭,渾身仍舊不由自主地發抖,無論求生還是求死都無法平靜。


    這一次是如此不同,如此真實,那惡心的生物好像爬到了他的臉上,將他麵門覆蓋,現在他連聲音都無法發出,幾乎要窒息了。


    “明微。”


    漆黑之中突然有朦朧的亮光浮現,高高掛在頭頂。


    “明微。”惡魔的低語鑽進他的耳中,迴蕩在他的腦海。


    “啊!”明微頓時渾身一激靈,猛地坐起身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近乎本能地抱住了什麽東西,他大口喘著氣,心跳暫難平複猛烈鼓動,周圍是陌生的房間,明亮的燈光灑在每一個角落,讓他有種劫後餘生的慰藉,長長舒了口氣。


    他拍了拍後背,不對勁,這是誰的後背?他的餘光瞥到了肩上的白色頭發,於是僵硬地鬆開了手,上半截身子往後縮了縮,對方正坐在他麵前,好像被嚇到,睜大眼睛一臉震驚地盯著他。


    “哎呀,好巧,你怎麽也在這?”明微感覺有些尷尬,目光躲閃,他意識到剛剛是喻朝汐捂住他的口鼻,低語也是她在唿喊他的名字。


    “你說呢?”喻朝汐反問,“你大半夜又吼又叫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果咩納塞!”明微迅速鞠躬認錯,態度誠懇。


    喻朝汐挪了挪身子,坐到一旁,問:“你做惡夢了?”


    “好像是。”明微感覺腦袋暈乎乎的,似乎還有什麽聲音在響,與剛才黑暗中的聲響一致,像是窗外傳來的,瞬間又讓他提心吊膽,試探性地問:“你有聽到屋外傳來的聲音嗎?”


    喻朝汐眨了眨眼,“哪有什麽聲音?很安靜啊!”


    “有哇,你仔細聽。”明微慌了。


    場麵安靜了一下,喻朝汐也慌了:“我真沒聽見,你別嚇我啊!”


    “像是什麽動物咀嚼的聲音。”明微急忙描述。


    “你別說了。”喻朝汐飛快蜷縮躲進被子,抱緊了自己,隻露出一雙眼睛。


    突然一連串清脆的聲音作響:“叮叮叮!”


    “啊!”兩人同時發出尖叫,明微也嚇得縮迴被窩。


    “這迴聽見了?”他顫抖著問,喻朝汐驚恐點頭。


    “叮叮叮!”


    又響了一遍,距離很近很近,但跟明微剛才聽見的不同,現在好像是有人在敲擊窗戶的玻璃,聲音十分清脆響亮,並且規律,可現在是大半夜,而且他們這裏是樓上,如果不是人會是什麽?


    越想越令人不安,他們從未經曆過如此詭異的時刻。


    “你去看一下是什麽東西。”喻朝汐用腳踹了踹明微。


    “我才不去!”明微一口迴絕,“你有神諭,你去。”


    “叮叮叮!”


    那聲音每響一次便讓他們的心跳加快一分,兩人蜷縮在一起,喻朝汐提議:“我用神諭,我們一起去。”


    明微糾結地點了點頭,這樣下去不是個事,總不能一晚上躲在床上提心吊膽,如果不去麵對真相,就算安然度過今天,以後的無數個夜晚裏定會忍不住迴想,正所謂戰勝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總之,兩人輕手輕腳地爬起身,生怕驚動什麽,喻朝汐釋放神諭,隱去兩人身影,雖然不知道外麵是什麽鬼東西,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喻朝汐抓著明微的手臂,緊得已經抓出淤青,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撥動窗簾,兩人屏氣凝神。


    “唰!”窗簾被迅速拉開,在這一瞬間他們唿吸是停滯的,定睛一看,一隻漆黑的渡鴉在窗外踱步,正用它那尖銳的喙敲擊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人神色精彩現出身形,終於還是長舒一口氣,虛驚一場。


    “叮叮叮。”它仍然在敲打窗戶。


    “它的嘴裏叼著什麽東西?”明微注意到,而且奇怪的是這隻渡鴉一點也不怕人類,哪怕他們兩個站在它麵前依舊無動於衷在敲打窗戶,就像特地登門拜訪的客人。


    喻朝汐拉開窗戶,“這隻渡鴉的眼睛好藍,像寶石一樣。”


    “嗯?”明微腦海中有幾幀畫麵閃過,他似乎見過同樣的渡鴉眼睛,是做夢嗎?感覺記憶有些模糊。


    這隻渡鴉將頭探了進來,然後鬆嘴,將東西扔下轉身就振翅飛走了,留下明微和喻朝汐不可思議地麵麵相覷,這是什麽?飛鴉傳書嗎?因為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張被卷起來的紙條。


    喻朝汐撿起來,攤開:“明晚八點見,地點巴黎歌劇院,如果你想知道那個女孩下落的話。”


    明微瞪大眼睛。


    正午的陽光並不熾烈,或許是因為雲層更加敬業,iaco大樓這邊一片火熱,大家像是超負荷運作的機器,永遠有事情可忙。


    符號學專家在資料庫中查到了那個印記,與一種非常少見的生物相關,“生物”二字最好還是打上引號,因為那東西實在不太符合生物的定義,至少不是地球上的生物,“羅伊格爾”是它的名字,被描寫為來自群星的無形之物,在自然狀態下它隻是一團能量漩渦,沒有形體,以吸食人類的精神存活,擁有這些特性的它在iaco的記載中通常被稱為“惡來鬼”。


    雖然曾在世界各地作威作福,但因為地球環境越來越不適合純能量體生存,時至如今這一鬼魅的種群已經不可避免地衰退,惡來鬼的數量日漸稀少,為數不多的個體大多已經藏入地底與海洋,所掌握的力量十分有限,很難對人類造成真正威脅,最多隻是讓被鎖定的人神經衰弱之類的,何況印記留存的時間與其力量息息相關,一般不會留存太久。


    如果僅此而已倒不會令人太過緊張,可通過大規模的調查,截至今天為止,巴黎近一個月“自然死亡”的一百六十人裏,有三十五人身上都出現了一模一樣的漩渦印記,死者涵蓋各個年齡段,不乏青中年,這簡直是一場屠殺。


    令人費解的是,許多死者的身邊人都提到了一隻藍色眼睛的渡鴉曾出現過,可典籍並未記載相關信息,這一切不知是否密教的作為,按照現象推論,組織的專家傾向於巴黎出現了一隻能量遠超其他個體的惡來鬼,它正在貪婪進食。


    純能量生物極難捕獲,來無影去無蹤,且通常情況下無法被人眼直接看見,特別當它蘊藏充沛能量時,能夠發動強大的特殊能力,據記載已知惡來鬼擁有引發爆炸與改變時間流逝速度兩種極其強大的能力,這讓神諭部一時間無從下手,他們迫切需要製定一個計劃去阻止惡來鬼的屠殺。


    經過這一係列事件,吳可非能明顯感覺到有人在牽著他們的鼻子走,如果他們博弈的對手是那位密教教主,那麽對方永遠都在出招,因為他們每一步都正中下懷,所有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他們可以忽略不管的。


    他究竟想要通過這些事情達成什麽目的?如果是分散他們精力的話,對方已經成功了,目前任何一件事情都足夠讓他們組織焦頭爛額,那麽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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