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輝夜星恢複原來美麗富饒模樣,大雄與露卡結下深厚純粹的友誼,甚至最後還緊緊相擁,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露卡臉紅了一下,露卡和大雄分明都是男孩子。


    明微就喜歡這種合家歡的結局,他不喜歡悲劇,他覺得悲劇是藝術的事,他隻是個土鱉,犯不著難為自己去欣賞藝術,現實已經那麽多遺憾了,他希望所有的故事都能圓滿,這是他狹隘且固執的想法。


    所以他如果提前知道了某部電影或者小說是以悲劇收尾的話,他通常是不會去看的,明微不像吳可非那麽理性,他很多時候都是敏感的,很容易被觸動的。


    無論明微有多麽心不在焉,還是有一句台詞深深地打動了明微,是作為擁有以太能量的艾斯帕爾人的露卡請求哆啦a夢消除他們種族超能力的一句話,明微多少還是吃驚了,畢竟擁有超能力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而且以太能量還能讓艾斯帕爾人不老不死,他們卻隻想做普通人。


    露卡說:“正因為能力有限才會去努力,正因為生命有限所以才可貴。”


    超級有道理,不愧是活了那麽多年的艾斯帕爾人,看問題就是通透,明微這麽想著。


    陳璃畫和蘭斯洛伊看得很開心,他們那邊就像是沐浴著七月的陽光,明微和吳可非這邊就像吹著十二月的冷風,形成涇渭分明的鮮明反差。


    “真是一個完美的夜晚。”蘭斯洛伊感歎,明微心想是啊,要是陳璃畫在看電影的時候是在跟他互動,他也會覺得這個夜晚棒極了。


    “你們不喜歡這部電影嗎?”陳璃畫看到明微和吳可非一臉淡漠,不由得疑惑,明明挺好看的呀。


    “好看好看,我都快看哭了。”明微說道。


    “哭什麽?不是挺溫暖的嘛?”蘭斯洛伊不解。


    “感動唄!仿佛迴到了小時候,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明微迴應。


    蘭斯洛伊準備把他們送迴家,這跌宕起伏的一天終於是要結束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讓他們感覺高考結束仿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然而隻是今天剛剛結束而已。


    黑色保時捷這會倒是慢悠悠行駛在街道上,昏黃的路燈灑在頭頂,一切似乎都寧靜祥和,微風拂過臉龐的感覺也正好溫柔,沒什麽事情好忙了吧?他們今晚迴去可以倒頭就睡,明天直到日上三竿也不用起床,想去酒吧的去酒吧,想去網吧的去網吧,想宅在家就宅在家,anything is ok。


    不得不說,明微作為一條稱職的鹹魚,這種生活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


    “嘭!”一聲炸響頓時把四人嚇得驚慌失措,蘭斯洛伊腿腿一抖直接一腳油門加了上去,還好他反應快及時踩下刹車,不然就追尾了。


    “怎麽迴事?”陳璃畫微微起身望向前方遠處,爆炸聲明顯是那邊傳來的。


    “我還以為撞車了。”明微說。


    蘭斯洛伊把頭伸出去,他臉色一變,“有火光,那邊好像是希望書店。”


    “什麽!”明微驚愣住。


    保時捷在蘭斯洛伊的操控下飛快超過前麵稀稀拉拉的幾輛車子,一路狂飆過去,猶如一道黑色閃電。


    隨後,他們被眼前的畫麵震驚了,一輛小貨車半個車身都衝進了希望書店裏麵,整座房子和車子都燃燒著熊熊大火,明微他們知道為什麽會爆炸和起火了,他們注意到了貨車滿載著的煤氣罐。


    “老周……”明微心頭一緊,老周應該不在裏麵吧?作為iaco的老大活了這麽多年,肯定不會不明不白就在這裏完蛋的。


    明微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給老周,腦袋被人拍了一下,他抬頭一看,正是老周。


    “傻孩子,離遠點,可能有二次爆炸。”老周把他們拉開。


    “老大,怎麽迴事?”蘭斯洛伊問。


    老周搖了搖頭,“飛來橫禍,還好我迴來得晚,不然真得交代在這裏。”


    他們看向那輛貨車,似乎就是他們在等紅綠燈時看到的小貨車吧?事情好像變得有點巧合起來。


    “老大沒事就好。”陳璃畫說,他們都點了點頭。


    明微滿目火光,今天晚上大概跟火過不去了,燒得也太旺了吧?但也絲毫不值得奇怪,畢竟這可是書店,全都是書,他的腦海中出現一排排書本燃燒的畫麵,還有角落那個分類“其他”的書架,大火燒在他的眼前,同樣燒在他的腦海裏,一幕幕迴憶像是化作一篇篇書頁,在火光中燃燒飛舞。


    為什麽把這裏給炸了?這裏全都是他寶貴的迴憶所在啊!從第一次見到陳璃畫,第一次跟陳璃畫說話,第一次知道她名字,到第n次聊得熱火朝天,第n次坐在一起安靜看書,第n次為她進書,記憶裏陳璃畫的一顰一笑是在這裏,靜美側臉是在這裏,還有笑靨如花也是在這裏。


    希望書店是一切夢開始的地方,現在沒了,被炸了,還燒著烈火,甚至又“嘭”了一聲。


    明微看了一眼陳璃畫,她似乎一點也不難過,隻是略有些害怕地抓著蘭斯洛伊的手臂,明微頓時更難過了,簡直心如刀絞。


    原來那些迴憶真的隻有他在乎,他把那些時光擺在自己腦海中最顯眼的位置,時不時拿出來迴味一下,可對陳璃畫而言,或許就隻是精彩紛呈的記憶中不起眼的一隅罷了,何必呢明微?他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為什麽放不下呢?現在連希望書店都被炸了,還放不下嗎?


    明微真的搞不懂自己,他一個渾身上下沒一個優點的廢物,更別提什麽勇氣與毅力了,為什麽能堅持喜歡一個不可能喜歡自己的女孩那麽久啊?這根本不科學啊!難道是他把所有的毅力都花在了這上麵才導致他生活中處處不行的嗎?也不對,不認識陳璃畫的時候明微照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其實大多數人都知道自己當下應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比如大部分成績不好的學生也知道自己該發憤圖強了,甚至會在腦海裏製定一係列的計劃,但是很顯然,“知道”和“去做”是兩迴事,知易行難,藍圖沒去實現就永遠都是藍圖。


    明微當然知道這樣不行,他作為當事人清楚得很,誰又不是在心酸之後欲哭無淚呢?但就是鬆不開那隻用力過猛的手啊!


    這樣說起來或許有些矯情,但現實往往就是如此敏感且脆弱。


    老周拍了拍明微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別難過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真的是至理名言,放在哪裏都適用。


    明微擠出一絲僵硬無比的苦笑,“這可是你的書店。”


    老周聳聳肩,明微低下頭略有淒涼,總覺得自己跟希望書店綁在一塊了,所有人都不在乎,就連它主人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可是一同被拋棄的,還有某些珍貴的東西,明微是做不到那麽灑脫的,雖然無濟於事。


    “好了,這裏不用你們操心,迴去吧,你們肯定累了。”老周對他們說,周圍開始熱鬧起來,至少在這深夜,消防車的警笛還是挺明顯的。


    “這離我那不遠,我走迴去就好了。”明微對蘭斯洛伊說,他現在很想自己一個人,幹什麽都好,他確實累了,累到不想說話。


    “我也沒想送你啊!我隻想送陳璃畫。”蘭斯洛伊打趣開口。


    老周十分不厚道地笑了起來,笑聲爽朗,就好像被燒的是他仇人家的書店,蘭斯洛伊也跟著哈哈大笑,明微看向陳璃畫,她臉上有一抹刺眼的、羞澀的微笑。


    “哈哈哈哈哈。”明微也跟著他們張嘴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像是一個精神病人,笑得一邊眼睛眼淚都被擠了出來,吳可非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笑得這麽用力,這麽歇斯底裏。


    是啊,太好笑了,我他媽也不想跟你一起去這裏去那裏去看電影啊!我也隻想跟陳璃畫一起,要是你這家夥從來就沒出現過就好了,今天晚上絕對隻屬於我和我暗戀的女生。


    越是在意的東西越容易失去是嗎?所以明微感覺自己一無所有,可他在意的東西並不多啊,都要一一奪走嗎?


    明微不想笑,但他很難過,總要把情緒發泄掉吧?


    一陣鈴聲不合時宜響起,明微掏出手機,一股罵人的衝動油然而生,又是中國移動,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好像是中國移動最合時宜的一次,這通電話正好幫他解圍。


    “喂?”明微邊接起電話邊轉身離去,臉上還殘存著笑意。


    “別笑了,你笑得真難看。”


    電話裏傳來明微自己的聲音,他那誇張的笑容一絲一絲凝固在臉上,忽然莫大的悲慟如山洪海嘯般席卷全身,就好像那顆鮮活著跳動的心髒也在一寸一寸變得冰涼,血液仿佛在深海中流動。


    那幾乎是深入骨髓的痛苦,也是一股衝上鼻頭的酸楚,明微繃不住了,眼淚一滴一滴滑落麵龐,雖然隻有左眼,但勝在量大。


    男人通常不會因為某件難過的事流眼淚,他們經常想哭都哭不出來的,於是他們就會把眼淚給攢起來,等一個合適的契機,或許是一部感人的電影、或者是一首悲傷的情歌、亦有可能隻是一小段可憐的文字,然後一股腦的全部釋放出來,看起來就像到了世界末日。


    吳可非看著他明微的背影,突然想起那句經典的台詞:“那個人樣子好怪,他好像條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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