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毫無意義,可是怎麽忘記?


    明微想到了愛德華,可以把他的憤怒都用來交易掉,並且賦予他超凡的能力,讓他看到這段話是在提醒他嗎?從剛才那幅《向日葵》開始,一切都變得不同尋常。


    明微看向老周,那麽這是哪裏?一場被催眠的夢?還是所有人配合演出的一場戲?想來應該二者皆是,就像電影《盜夢空間》那樣,他們在夢中配合著演戲,為了獲取一個秘密。


    這夢也太真實了吧?不過iaco的手段匪夷所思,倒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明微沒那麽傻,上次陳璃畫他們在燒烤攤灌他酒的時候就帶著目的,這次也差不多,他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以至於大家都在對深潛者束手無策的情況下活了下來,當時隻剩一個明微,老周是知道的。


    所以明微被列為重點關注對象也就不值得奇怪,畢竟確實很容易讓人看出問題,就像一公會組隊刷boss,所有人都陣亡了,就剩個輸出為零的混子,反觀boss狀態幾乎全滿,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結果呢?出人意料的是,那個混子竟然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打敗了boss,或者是打跑了boss,否則根本解釋不了他們怎麽幸存了下來,難得有團滅他們的機會,就連老大都倒下了。


    然而無論是怎樣,怎麽可能?很容易讓人懷疑那個混子是不是使用了外掛,而且這種情況還不是第一次,這就足夠讓人想去查清真相了。


    那麽現在的自己真的把憤怒給交易掉了?這麽多人配合著演戲騙他,是不是該生氣呢?還是覺得榮幸?


    都沒有,明微隻覺得難過,非常難過,這種被耍的感覺應該沒人會喜歡,而且他們都是明微最親近的人,對明微的傷害可以說是暴擊,他可以理解這種做法,但不代表可以接受,就像大家都知道父母有時的嘮嘮叨叨和頑固思想是為自己好,可是誰喜歡?


    況且他們這次的做法不是什麽嘮嘮叨叨,更像是偷窺孩子日記未遂。


    明微看向老周,正巧老周也在看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像是藏著汪洋大海,這是一雙世界上沒人能看透的眸子,倒是明微在這雙眸子下感覺自己無所遁形,夢境之中失去愛德華的他顯得孤立無援。


    “好了,你應該發現了,這才是夢。”老周聳肩。


    也就是這時,鬥轉星移、天旋地轉、四季流轉,如同穿越了無數時空,明微睜開了沉重的雙眼,恍惚間像是沉睡了千百年,視野逐漸變得清晰,這是醫院,吳可非家的醫院,他正躺在病床上,周圍擠滿了熟悉的麵孔。


    明微的腦袋粘滿了連線,另一頭是一台古怪的機器,屏幕上的數據應該是他大腦的各種信息,明微特地多看了兩眼,應該不至於把他跟陳璃畫待一起時的心理活動都顯示出來吧?那可就完了。


    老周從隔壁的床上坐起來,葉瑟琳娜扶著他,許多人身上好像都有傷,明微的手臂也裹滿了繃帶。


    “明微,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們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麽,深潛者呢?”老周開口,一道道各不相同的目光落在明微身上,像是期待羊羔表演的群狼。


    明微突然笑了笑,“真榮幸,你們覺得深潛者怎麽樣會跟我有關?太高估我了吧?”


    “你是最後一個昏迷的,在此前發生了什麽?”老周問。


    “能發生什麽?我是被嚇暈過去的,至於深潛者……它應該自己走了吧!它隻是被濕婆召喚過來打一次架而已,作為神仆,可能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裏。”明微翻白眼,演技爆棚。


    大家沉默了一下,安靜得能夠聽到窗外遠處傳來的汽車聲,明微看向窗外,這是一個大好天氣,昏迷前那漫長的雨夜終於過去,雨季是不是也該要結束了?


    終於有人打破沉寂,“不得不說,很有道理,我們從未站在神仆的角度考慮過問題,它隻是濕婆用來保命的手段,它不一定看得起濕婆,也不一定看得起我們。”薑雲教授頻繁點頭。


    阿圖羅研究員用早知如此的語氣開口:“我就說嘛,明微哪來那本事?”


    “忙活了這麽久,是個烏龍?”莫裏斯教授捏了捏自己那標誌性的鷹鉤鼻,有些歎惋。


    人群一窩哄散去了,剛才還有些組織裏的其他人也在,比如那天帶隊的兩位隊長,還有沒見過的專業人員把明微腦袋上的接線都卸了,現在都走了,隻剩下陳璃畫等人和老周。


    明微活動一下腦袋看向他們,問:“我躺了多久?”


    “幾天吧,哦對,再過幾天你們就高考了。”蘭斯洛伊說。


    明微下意識一驚,很快又平複下來,他們都是保送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非正常學生……哦不,是優秀學生,高考對他們而言,意義似乎變得沒從前重大,而對其他學子來說,高考不止意味著轉折,還有就是為了給那幾年或悶騷、或滾燙的青春時光畫上一個充滿儀式感的句號吧?


    若是從前,這個句號也會畫在明微對陳璃畫的暗戀生涯後麵,隨著大家天各一方和時間無情的衝刷,當初的悸動、騷動、心動都將慢慢的歸於平靜,靜到以後遇見臉上塗滿精致妝容的對方都難有波瀾,大不了會感慨從前喜歡一個人時的純粹,如今怎麽都學不會。


    然而現在看來,這個句號不知道要畫在多遠的未來。


    “你感覺怎樣?”一旁的陳璃畫一臉認真,“那天我們趕到的時候你是臉朝地的,鼻血都摔出來了。”


    “還好。”明微捂臉,那畫麵一定很醜。


    明微看向吳可非和蘭斯洛伊,疑惑,“我記得你們兩個不也傷得挺重嗎?怎麽看起來啥事沒有?”


    “神諭者的身體素質異於常人,就算是骨頭斷了,及時治療很快就能康複。”葉瑟琳娜解釋說,“你好啊明微,好久不見。”


    “三葉姐姐。”明微覺得這個稱唿也挺好的。


    葉瑟琳娜微笑頷首,隨後扶著老周走出病房,“你們幾個小孩慢慢聊。”


    其實葉瑟琳娜看起來並沒有比明微他們年長多少,都說外國人老的快,看來那一半華夏基因還是挺強大的。


    看著他們兩個離開,陳璃畫才對明微說:“其實老大也不太願意對你使用催眠,可能是這次事情比較重大,隻好走個流程。”


    明微搖搖頭,“沒什麽好解釋的啊,我還能怪他嗎?”


    那麽陳璃畫在夢裏玩克蘇魯trpg,說一些天狼星的事情是在提醒他嗎?多好一個女孩啊,就像鑽石那樣完美無瑕,隻要跟她接觸久了,喜歡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敢不敢表達又是另外一迴事了,畢竟鑽石太完美,其他石頭在她麵前很容易自慚形穢,就像有句話說的那樣,沒想到喜歡上一個人的第一反應是自卑。


    明微在喜歡陳璃畫之前真的是一個比較隨意的人,不太注重著裝,也不太在意發型,更對各種所謂的“戀愛聖經”或者說“備胎雞湯”不屑一顧,後來一切都變了,他開始研究穿衣打扮,開始整理細碎的胡茬,也會去了解一下女生的想法,然而明微做什麽好像都是徒勞的,他還是無法直視美麗的鑽石。


    不過某種程度上來說,喜歡一個人真的讓明微變得更優秀了,他的變化很大,雖然看起來似乎還不到平均水平,那隻能歸咎於他從前的下限太低。


    大概隻有像吳可非和蘭斯洛伊這樣優秀的人,才不知道自卑是什麽,從來隻有小女生在他們麵前自卑的份。


    明微看向他們兩個,“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們兩個的演技再加上這張臉,簡直可以直接出道了!現在那些小鮮肉全得失業,要不是你們,我肯定早就發現不對勁了!”


    “過獎過獎……”蘭斯洛伊笑了笑。


    “嗯?”明微陰惻惻地看了他一眼。


    吳可非平淡沉穩地說:“我們也沒辦法,執行任務。”


    陳璃畫哈哈笑了起來,“好了,我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讓你一個人待會。”明微其實並不覺得打擾,倒是他們走了心裏會突然感覺空空的。


    明微靠在病床上很久很久,什麽也沒幹,光望著窗外發呆,天色變化也渾然不知,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愛德華。”


    很平靜,平靜到明微差點以為時間又暫停了,但沒有。


    “愛德華?”


    沒有迴應,明微漸漸皺起了眉頭,這種情況還是絕無僅有,明微能感覺到手指頭上戒指的存在,但愛德華卻像是離開了。


    明微還真沒想到有一天愛德華也會消失不見,他分明就像影子一樣,燈光一照就出現了,唿喚一下他就屁顛屁顛出來了,並且巧舌如簧想蠱惑明微與他做交易,現在呢?


    明微覺得有根無形緊繃的弦放鬆了,他半癱在病床上,迴憶著自己從小到大生過的氣,思考著憤怒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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