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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悶悶不樂,兀自沉默不語,莫那婁繼續歎息道:“沒想到於子卿……一個堂堂的世家子,竟為了一個女子墮落至此。”


    那個少年俊雅鳳流,才華橫溢,確實可惜了。


    宇文泰哼了一聲:“性情懦弱,不堪大用。”複又輕歎口氣:“可細想來,他落得如今這樣,卻是孤間接造成的。”


    莫那婁未說話。他自然明白宇文泰說的是他當初為了斷絕於氏娶阿冉的可能,向皇帝建議了於氏和李氏的聯姻。


    莫那婁道:“丞相別這樣想。他那樣的出身,便注定要接受那樣的婚姻。李氏本就是和於氏門當戶對的良配,這件事完全不是丞相的責任。”


    是於子卿自己,生在頂級門閥,享受著家族資源帶來的高尚地位和優渥生活,卻不願為延續和鞏固這種地位做出任何犧牲。


    別說於氏,放眼曆朝曆代,世家子弟不都是遵循著這樣的婚姻法則嗎?所謂士庶有別,良賤不婚。通過門當戶對的聯姻強強聯合資源互通,自古就是保住地位增強實力的捷徑,連皇家都必須要遵循這個法則不能免俗,何以他於子卿就如此不懂事?


    也正是因為默認著這樣的豪門的婚姻法則,宇文泰雖是很喜歡冉盈,也有意要給她富貴,可是再喜歡,也沒有想過要娶她為妻。


    包括他身邊所有的親信,也從來沒有人認為宇文泰中意阿冉就必須要娶她。不管是世家子還是世家子的家臣家奴,遵循的都是同一套法則。


    甚至文成帝時都曾明令皇族、王公候伯及士民之家,不可與百工、伎巧、卑姓為婚。妻室和血統和利益都緊密相關,豈能隨便喜歡了哪個女子就要娶她為妻?


    可是於子卿,卻讓宇文泰心裏這道密不透風的牆出現了裂痕。


    他愣愣地想不通,覺得自小就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一些想法受到了嚴峻的挑戰。怎麽會有一個世家子弟將一個女子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他何苦如此?


    莫那婁正要說點什麽安慰他,劉武小跑進來,神情有些慌:“丞相,出事了,於府剛傳出消息,於子卿……死了。”


    “什麽?”宇文泰一驚,一下子彈起身,“怎麽死的?”


    “今早迴去之後,忽然吐血數升,聽說情狀瘋癲,忽哭忽笑,於謹急得進宮去求至尊,將禦醫都請到府上了,可依然束手無策,於子卿他一個時辰之前斷了氣。”


    “可是有人下毒?”莫那婁追問。隻怕是於謹怕他早晚惹出事來,丟盡於府的臉麵,狠心下了殺手,也是可能的事情。


    劉武搖搖頭:“大夫已經驗了,說是飲酒太多,身體早已傷透,又……陡然過於悲傷……此刻於府已亂作一團,老夫人極為悲傷,已昏厥數次。李氏,也傷心不已……”他的聲音漸漸低啞,又加了一句:“李氏……大夫診斷出,剛有了身孕。”


    聲音越來越輕,似是不忍心說下去了。


    宇文泰愣了片刻,說:“莫那婁,去於府看看,問問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忽然想到什麽,臉色一變,抬頭厲聲說:“快去吩咐那邊,不要讓阿盈知道這個消息。”


    話音剛落,費連遲又匆匆忙忙跑進來:“丞相,剛才李昺進了府!”


    “混賬東西!”宇文泰狠狠一拍桌子,拔腳就往外走。


    莫那婁和劉武麵麵相覷。


    明明剛剛還在意興闌珊地想著要對冉盈收了念想,此時想到她知道於子卿的死訊會傷心欲絕,卻又忍不住地要立刻趕到她身邊去。


    等宇文泰趕到郎府,隻看到冉盈坐著影壁後麵右邊抄手遊廊邊,失神地望著眼前蔥翠的庭院。


    李昺站在一旁焦急地喚她:“阿盈!阿盈!你說句話呀!”


    可她一動不動,似完全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宇文泰見狀,大步走過去。李昺迴頭,見了他,忙行禮:“丞相。”又看向冉盈:“她聽說子卿去世,就一直這樣了……”


    心知肚明,卻又不能明說。


    宇文泰心裏又急又惱,不待他說完,徑直走到冉盈麵前。


    卻是莫那婁輕聲對李昺說:“請武衛將軍先迴吧。丞相會處理一切。”


    李昺神色複雜地看了看宇文泰,隨即跟著莫那婁離開了郎府。


    空空的庭院,隻剩下兩個人。


    他看著她。她倚在廊柱上,眼神非常非常的空洞,沒有神采,空無一物,仿佛已經死了。


    可是她的腦中,不停閃過的是子卿那清俊的臉,舒眉朗目,溫潤如玉。她憶著他,一樁樁,一件件,隻覺疼入肺腑,心如刀割。


    他對她說,阿盈,若有來世,不要再負我了……


    子卿啊,我曾經想和你共度此生,卻沒想隻能和你談論來世。


    冉盈覺得心被細密的痛苦啃噬一空。是她害了他嗎?她終歸還是不了解他。


    她原以為,子卿娶了妻子,即使難過,一段時間以後,也會日久生情,同李氏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地生活下去。他們所有人都是這樣以為的。


    他們都沒有想到,他那樣文弱的少年,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抗爭。


    宇文泰看到她空空的兩眼連淚都流不出來,心中十分擔心,喚了一聲:“阿盈。”


    她終於眨了一下眼睛,將目光聚焦到他身上。卻一見他,渾身豁然一抖。


    他又喚了一聲:“阿盈。”


    冉盈緩緩將目光移到天空。這夜冷月孤懸,幾縷淡雲遊蕩著浮過月亮的身畔。


    明知她在為另一個男人傷心,宇文泰卻心疼她這副樣子,將她輕輕纜住,說:“哭出來吧。”


    可是這一次,她未像上次一樣痛哭一場。她看著天上的月亮,輕輕搖了搖頭,說:“我哭不出來……”


    她也很想哭啊。可是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她怎麽都哭不出來。


    當李昺跟她說,子卿突然故去了,她竟然沒有震驚也沒有懷疑,她異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實。仿佛在子卿同她說“若有來世,不要再負我”的時候,她就已經隱隱覺察到了悲劇的迫近。


    宇文泰也抬頭去看那天上的月亮,默默想,那少年竟癡情至此,為了一個女子吐血而亡?由此可見,他宇文泰,對阿冉實在算不上情真意切。


    他能給她的都不過是他唾手可得的東西。不管什麽珍奇古玩或是靜雅小宅,他想給多少就能給多少。


    而於子卿想要給她的,卻是對抗整個時代禮俗的婚姻。


    於子卿被贈侍中、中山郡公,並以九卿之禮厚葬。或許是出於內心深處那幾分隱秘的愧疚,宇文泰讓他身後享盡哀榮。


    於府二公子的哀榮很快傳遍了長安,人人都議論,宇文泰此舉是為了拉攏於謹,可是這其中有多少曲折的思量,隻有宇文泰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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