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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院工又拿了一張帖子進來,所有的學子都炸了,紛紛圍在冉盈周圍吵吵嚷嚷:“我等隻是白衣學子,他貴為丞相,卻禮賢下士,兩次遞名帖求見,你怎麽還能拒而不見呢?”


    “是啊,阿英,你這樣太失禮了,實在有辱我們書院的聲名。”


    “阿英,你若是實在不想見,可否為我引薦一下?”


    這幫小小年紀就學著拜高踩低的人!冉盈的頭都要被他們吵炸了,無奈之下,隻得拿起兩張帖子,慢慢吞吞往外麵挪去。


    終於挪到了院門口,冉盈走到馬車麵前,抖了抖肩膀,挺了挺腰背,咳了兩聲,朗聲說:“學生郎英,拜見宇文丞相!”


    一本正經,直讓人覺得方才稱病不肯出來的那位和眼前這位精神抖擻的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賀樓齊心想,這小女郎也太善於作偽了。


    馬車裏傳出懶洋洋的聲音:“方才不是還說病得起不來床嗎?這一會兒的工夫就痊愈了?”


    冉盈有些尷尬,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拱著手說:“學生還……還有些不適……”


    “跪下。”這兩個字說得不怒自威,擲地有聲。周圍的空氣仿佛都一下子緊張起來。


    冉盈皺了皺眉。這人,怎麽動不動就生氣、動不動就喜歡讓人跪下啊……


    可知道他在火頭上,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此時正有好奇的學子三三兩兩遠遠張望,雖聽不見他們說話,但可遠遠一睹這長安最有權勢的男人的風華,也讓人心向往之。大家議論紛紛。都說阿英這人來曆不明,可居然不聲不響地跟丞相都搭上關係了,他到底是什麽人?他不是於氏引薦來書院的嗎?難道於氏又將他引薦給了丞相?他到底是什麽來頭,讓於氏和丞相都如此看重?


    正議論著,見他們仿佛沒說兩句話,冉盈突然跪了下來,都炸開了鍋。果然像他那般桀驁不馴,觸怒了宇文泰,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冉盈就這樣直直地跪在馬車下跪了有大半個時辰。太陽落了山,天色漸漸沉下來,隻有西邊的天空盡頭還殘留著一片玫瑰色的光。


    馬車裏的人終於懶著聲音開口說:“起來吧。”


    冉盈跪得膝蓋腫脹,頭暈眼花,費了老大的勁兒,總算爬了起來。


    宇文泰說:“今後在孤麵前,不得再有半句謊話。聽清楚沒有?”


    冉盈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他是真動了怒,隻得老老實實地憋著聲音說:“冉盈知道了。”


    車裏的人半晌沒說話,然後似是輕歎了口氣,語氣也軟和了很多:“上來吧。”


    冉盈爬上馬車,一抬頭,正對上宇文泰那張英俊的臉。那張臉今日格外的冷漠,一雙鳳目冷冷地看著她,一點表情都沒有。


    冉盈不敢放肆,低頭不語。


    見車行進的路線似曾相識,冉盈問:“我們又是去璞園嗎?”


    宇文泰坐著,半閉著眼睛,沒有答她。


    馬車一直走了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下了車來,果然是在璞園外麵。


    此時暝色漸侵,夜幕四合。莊子上下燈火通明,晚風裏飄蕩著的花香裹著初夏的微濕,分外濃鬱。


    馬車剛到門口,門裏已迎出來兩個婢女,見到宇文泰下車,趕緊行禮:“郎君來了。”


    下午時郎君身邊的侍衛來了一趟,說是郎君晚上要帶客人過來,要她們提前灑掃庭院,並準備一套女裝。現在一見,果然又是帶著這個穿學子白衫扮作少年的女子。


    幾個侍女都私下議論過,郎君最近來得特別頻繁呢。掐指算算,去年一整年也隻來了一迴。


    宇文泰停下腳步,轉身看看後麵一言不發老老實實跟著的冉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說:“你這身衣裳真難看。壞了我的興致。”隨即吩咐婢女:“帶她去換身衣裳。”


    冉盈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書院發的衣裳他又不是第一次看她穿了,真是會刁難人,處處都看她不順眼。


    兩個婢女一左一右來到冉盈身邊,微笑著說:“女郎這邊走。”


    冉盈迴頭一看,宇文泰已徑自往前去了,隻得跟著兩個婢女去了。


    這人,什麽都不交代清楚,架子也擺得忒大了。冉盈有些無奈,隻得跟著婢女們帶她到了左手邊一間屋子。


    宇文泰迴過頭,見她有些手足無措地跟著兩個侍女往客屋走去,原本有些沉重灰暗的心情忽然輕快起來。


    兩個婢女早有準備,麻利地幫冉盈更衣梳洗,換上一身淡紅色的窄袖對襟半袖襦裙,挽上雙環髻,略施粉黛之後又領著她去尋宇文泰。


    冉盈一邊跟著走,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裙子。這衣衫合體地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一個念頭忽然閃過:難道,他早有準備了?她都已經拒絕他了,他到底想幹什麽?


    夜色輕籠,薄霧迷蒙。莊子各處的小徑上都點著暖橘色的燭火,那些亭台樓閣花草樹木都在燭光中影影綽綽。


    穿過花草繁茂爬滿了薔薇的花園,又到了那片的人工湖,在那湖中心的八角涼亭裏,此刻宇文泰已去了冠,隻梳了個半髻,散著長發,換了一件寬敞的大袖白衫,正斜靠在涼亭裏的小榻上,手裏拿著一卷書就著一旁的燈火在看。初夏傍晚的涼風在亭子裏穿梭而過,一眼看去,他衣袂飄飄,逍遙自在。


    冉盈見了,暗自想,這姿態,也可比作玉山傾頹了。


    婢女將冉盈送到湖邊,對著她福了福身子,輕快地說:“郎君正在那裏等著,女郎請自行前往。”


    仿佛今晚要發生什麽事一樣,冉盈心裏七上八下,她硬著頭皮提起裙子走上了通往湖心島的小橋。一直走到宇文泰跟前,站定了,便低著頭不說話。


    宇文泰抬起頭來看她。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女裝打扮,這第一眼,竟覺得她好看得有些過分。緊身的襦裙下,少女正在發育的身材修長,亭亭玉立;白白的小臉上淡施了脂粉,膚如凝脂細膩光滑,淡紅色的衣服又襯得麵色紅潤;她翠黛輕揚,雙目如星,唇紅齒白,額上一點額黃,分外俏麗可愛,卻又無一絲柔膩的媚態。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躲閃,那眉眼間的神態有些不安。


    宇文泰輕輕一笑,對她說:“過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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