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媚一睜眼,一根手指,直直向著她的額頭戳來,她不由腦袋下意識的一偏。


    眼前是一排排塗了黃色油漆的,木頭桌椅,每張桌子上,是高高堆疊著的各種書本,書本後麵是或低著頭竊竊私語、或小聲交談、或認真寫字的……一群……看著眼熟的初中生?


    王紅娟看著齊媚居然敢躲,臉色不由一沉,猛地一拍紅棕色的講桌,揚起的風,將桌上幾張薄薄的,泛著油墨光的白色透光紙張,掀飛了開來。


    一瞥之下,齊媚看見那幾張薄薄的泛著油墨光的試卷上寫著:


    「市一中xx考試月考一卷齊媚」。


    數學89分,英語65分,化學71分,語文82分……


    這明晃晃的「學渣」屬性,簡直慘不忍睹。


    明明她早就已經成為了學霸,博士生,還是柳氏集團的總經理……然後她明明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之中,被滔天巨浪淹沒窒息。


    「齊媚,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成績!連個撿破爛的都比不上。」


    「我也真是沒想,你這麽小小年紀的,不學好,在外麵勾三搭四的,我們班上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也難怪成績會變得一塌糊塗,簡直是一點都不知道自重。」


    「離異家庭的孩子,就是渣。」


    聽著耳邊,撲麵而來的叱罵,齊媚還沒迴過神來,直到最後一句,讓齊媚猛地心口一提,眼前伸出的手指細嫩纖長透著微粉的肉色,顫抖著手,她緩緩拂向自己的右側臉頰,細嫩的臉頰,完好無損。


    她重生了?


    咬緊了唇,齊媚抬頭打量了一眼眼前,板著臉孔,拿著黑色的,半舊的黑板檫,「喀喀喀」敲了敲紅棕色,已經掉皮的舊講桌,滿臉憤怒的,破口大罵的王紅娟……


    「班主任?」市一中初三一班班主任王紅娟?


    「什麽?」


    王紅娟一愣,以為齊媚要說話?


    然而這個時候,齊媚向著右側的黑白掃了一眼,就見著,「離中考還有105天」」的粉筆大字,以及大字後重重的三個感嘆號。


    視線掃過王紅娟的手錶,現在是下午14:23分,離三點鍾還有37分鍾。


    她不由心口一陣劇烈的狂跳,口飯舌燥,手心出汗,渾身發冷。


    這天,下午三點多,她的媽媽,齊心淑因為抑鬱症發作,在東水河溺水身亡了。


    來不及分辨重生的真假,在王紅娟和全班同學,驚愕的目光中,臉色煞白,滿頭汗珠的齊媚,猛地衝出了教室。


    她沒有時間猶豫。


    東水河離著市一中,跑過去需要34分鍾,騎自行車過去需要18分鍾,時間緊迫。


    但是!!


    她能夠救迴媽媽的!!!


    一邊向著學校大門口狂奔而出,齊媚一邊想著法子。


    跑過去時間太緊湊,首要的是一輛自行車。


    另外一點,最重要的是,無憑無據,她沒法子求救,就算求救,光是讓別人相信的時間,她就耽擱不起。


    而且,一個成人墜河,不過十三歲她是托不起來的。


    哪怕她千百次的將遊泳技能研究得熟練無比,甚至能夠在水下閉氣8分鍾,然而,她有「恐水症」。


    無論她遊泳學的多麽好,多麽厲害,在齊心淑溺亡後,隻要見到比人高的水,她就會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本能反應,手腳抽搐、渾身冰冷、四肢僵硬。


    身後王紅娟勃然大怒的聲音傳來,「你有本事跑,別給我再迴來。」


    然而,王紅娟的眼裏,隻見著齊媚,連停頓都沒停頓一下的,繼續沖了出去,一時間讓王紅娟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


    「這齊媚怎麽迴事?」


    「這樣子,齊媚可沒好果子吃了。」


    大多數初三一班的同學,都還算同情齊媚,畢竟王紅娟脾氣是不怎麽好,臉皮薄的學生是受不了。


    「齊媚這是覺得丟人了吧,要知道丟人,就別在外麵搞三搞四的啊。」但是也有幸災樂禍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齊曉珠,她好歹是你表姐吧。」


    「我寧可沒她這個表姐。」


    教室裏麵的紛爭,齊媚不知道,也不感興趣,她一絲一毫時間也不敢耽擱。


    「小同學,你去哪裏?」


    市一中門衛,見著狂奔出小鐵門的齊媚,不由大喊著追了幾步。


    「這小同學受了什麽刺激?」


    「不會自-殺吧?」


    憂心的門衛,越想越是焦心,掉頭往門衛室走去,就想打電話通知學校,然後就見著王紅娟和幾個學生追了過來。


    「齊媚,站住!」王紅娟等人,邊追邊喊,也不知道齊媚小小的身體,怎麽會有那麽大的爆發力,居然跑的那麽快。


    門衛不由問道,「王老師,這是怎麽了?」


    王紅娟滿臉怒容,「現在這年頭,考出了個渣成績,居然還批評不得了。」說著,她一邊讓幾個同學追了過去,她則問門衛借了一輛自行車。


    「王老師,有話好好說。」這年頭,鬧出學生自-殺的新聞,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離異家庭的孩子,就是麻煩。」


    王紅娟嘟囔了一句,卻也不敢放任齊媚離開,萬一真有什麽事情,對於她來說,就麻煩了。


    衝出了校門的齊媚,打量了一下眼前,種滿高大的楊柳樹的,狹小的街道邊,是很多的小店鋪。


    視線掃過其中一個店鋪前,放著的電話機,齊媚輕咬著唇,走了過去,拿起電話機。


    「喂,120嗎?東水河邊,有一個年輕女人落水了。」


    「……對對,你們快過去……」


    九零年代,是絕大部分家庭沒有手機的時代,是很多家庭,連著電話機都還是稀罕物,需要去公共電話亭,或者去小店門口的電話機上,付費撥打的年代。


    她沒有電話卡這種奢侈的東西。


    剛巧,她身上也沒錢!


    感謝這年頭的電話可以直接撥打,一般都是撥打過後再給錢。


    隻希望,120 的人,能夠及早到達東水河,或者,剛好有人會遊泳的話,能夠救上媽媽。


    當然,期待救護人員的救援,實在太過被動。


    哪怕他們能不能及時趕過去,就算及時趕過去了,如果他們都不會遊泳,或者會遊泳的人,太過瘦弱,也是救不了媽媽的。


    而坐在一邊看報紙的老闆,聽著齊媚的話,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什麽東水河,這裏明明是市一中,離著東水河十幾裏路,這小丫頭,看著斯斯文文的,怎麽敢撒這種彌天大謊。


    「哎,小同學,你還沒付錢呢!」等著齊媚打完電話走開,老闆才想起這個這個重要的問題。


    那可是足足三毛錢呢!


    虧大了!


    放下電話機,不顧身後老闆的聲音,齊媚快速跑出幾步,打量著前方的視線,不由閃過一絲亮色。


    而王紅娟和幾個學生,千辛萬苦地追了過來,就見著,前方不遠處的齊媚那裏,正有好幾個人,喊打喊殺的。


    讓幾人不由張目結舌,究竟什麽情況?


    齊媚失心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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