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了漫長的嚴冬之後,紅楓湖終於迎來了新的春天。湖麵上,冰雪已經消融,坡地上的草已經抽出了嫩綠的新芽,迎春花兒早早地就張開了它的小手,迎著清晨的陽光揮舞著。


    她扶了扶眼鏡——這付花鏡已經陪她好幾年了,時光流轉,她手邊的這些信仿佛昨天才從自己的筆下流出,可是一轉眼,一頭烏黑的秀發已經斑白。


    在她的記憶中,她還是那個癡癡傻傻地等著他的女孩,而他還是那個多愁善感又多情而溫柔的大男孩。他們在經曆了一次次愁腸百轉之後,終於迎來了愛的春天......


    ******


    等待她迴信的日子,每一天都那麽難熬,他不知道她最終會不會原諒他,會不會給他一個機會去守護她,守護他們的夢之園。


    他的日記(24)1998.07.17


    曉薇:


    怎麽不迴信呢?是不相信寒楓還是不相信自己?


    這對我是場考驗,我十分明白。困難重重,每一個小小的細節都必須付出許多的努力去搏鬥,但我自己已選擇了你。不管怎樣我都要迴到你的身邊。


    有時我覺得自己渾身是勁,所有的困難都不堪一擊,有時候這種困難卻又如威壓的山峰一樣,令我不堪重負。但我沒有倒下,更沒有屈服,我隻要戰勝自己,一切都會如願的!


    我想過我們在一起的生活,以及可能出現的種種矛盾。這種矛盾有可能使我再次遠離你,當然並不是分開。我是說我怕我無法放棄去城市奮鬥的路而不得不離開一陣子。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不論我走到哪裏我都忍不住還是要迴來,迴到你的身邊,而當年少的輕狂被歲月洗盡,我就會始終守著你再不會離開一步了。我甚至有這樣一個夢,我不去城市,而要把我們的山村改變成一個富裕美麗的現代化花園小城。當然不會有都市的繁雜,有的隻是鮮花、綠樹和可愛的動物們。


    我在現實中掙紮著。有時想自己開一個書店,或在服務業做些事情,有時又想拋棄夢想去賺錢(目地是辦一個孤兒院之類的機構吧)有時什麽都弄不清楚,隻想偎在你的懷裏,什麽也不想,就這樣永遠地偎著,永遠,永遠。


    我是一個孩子,一個有著自己的夢想卻無法實現的孩子。我編織著自己的童話,想以此來改變這個現實世界。我,未脫凡俗,常為許多浮華所誘惑。而我又極力地讓自己清醒,苦苦地守著那片一塵未染的心園,做一個真正的自我。於是,我迷失了方向。


    曉薇,你同我一樣,守著這一片淨土,與這個世界冷傲地對立著,我在你的麵前又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於是我對自己說,我要為你擋住風雨,我要為你做些什麽,而你就是我的家,我心兒的家,我安睡的懷抱。


    我正視自己所麵對的現實。甚至在另一個女孩子充滿愛的訴說麵前,我考驗著自己,也考驗著自己的愛情。我從重重耀眼的光華裏看到了那佇立於燈火闌柵裏的你。我推開了那千百雙企圖拉住我的手臂,走向你,一步步無悔地走向你。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但我更知道我得到的是多麽得珍貴。


    曉薇,迴信吧,不要丟下我。丟下我,會有另一些人拉住我的手臂,我就再不能走到你的身邊了,拉住我,把我抱緊,隻要我們抱在一起,就不會有人能分開我們。不要太多的顧慮,不要認為這樣就會毀了楓的前途。沒有,真的沒有,知道嗎?他的成功是必要你為他注入力量的!


    曉薇,我不想寫下去了。我不願這樣一日一日地忍受煎熬。曉薇,把你的手伸給我,伸給我吧!我怕自己再這樣下去就會突然間崩塌,那時,一切都沒有挽迴的可能了。


    曉薇,曉薇,迴信吧,快點迴信吧……


    寒楓


    98.7.17


    ******


    曉楓信劄(42)1998.07.18


    曉薇:


    我該跪在聖母的腳下感謝她對我的鍾愛與垂憐!


    真的嗎?真的這麽幸運?真的被你擁進了懷裏?天哪,這麽多天的苦楚終於被你的厚愛所代替。楓,躺在你的手心裏,在你溫柔的凝注與俯吻中幸福地要燃燒成最火熱的心,在你的目光裏翩翩化成一隻繞你而舞的紅蝴蝶了!


    “是振翅前的歇息,還是永恆的停泊?”哦,心愛的女孩,你是不是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太多的柔情?哦,那麽我再一次告訴你,是的,是永遠的停泊,永遠,永遠地停泊在你的港灣裏,永遠,永遠與你一起去共擔風雨同看朝陽!


    心愛的女孩,你笑了嗎?曾經的那些傷痛再不會重現,楓從此永遠是你溫柔的愛人,永遠用自己的肩膀為你撐起一個小小的無風無雨的家園。隻要你幸福快樂,隻要你心裏有湧不盡的快樂,隻要每個清晨夢醒時看到你最幸福的笑容最美麗的樣子。雖然現在還有許多分別的日子,但我們就在彼此的身邊,在夜晚握著彼此的手安睡,讓夢帶我們去那美麗的山穀,走進那飄著幽香的小屋,去那月光如水的雪地裏,在那燦爛如火的紅楓林裏化成兩株相依相偎的紅楓樹,根,相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再不然就去大草原,夏季有數不盡看不到邊的繁花,有怒放的杜鵑,也有爛漫的車矢菊,鮮豔的金達萊,別的如丁香,百合,菜莉,燦若雲錦,豔若朝陽!潔白勝過霜雪,嬌美一如盛妝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揀一片青草稍多地方坐下來,編一個五彩的花環,雙手捧起,戴在你的頭上。哦,女孩,願做我美麗的新娘嗎?還可以每天早晨起來之後,看著紅紅的太陽從草海的盡頭升起,跨上駿馬,趕著潔白的羊群,不要和我賽跑啊,我怕輸,其實輸了也沒關糸,我就在馬背上給你吹響牧笛,吹各種悅耳的民歌,若你輸了,我便吻你,你可不許躲喲!草原上還有野馬呢!它們雄健的身影在你麵前一閃即過,隻留下那歡暢的嘶鳴在耳邊久久地迴蕩!若見到了一群可愛的兔子,最好還是把獵犬喚迴來,當然了,若是喚不及,勇猛的“小黑子”(它可不是真的很小,牧羊犬一個個壯如小牛犢,和狼鬥起來也毫無懼色!)已讓可憐的免子喪生在它的利齒之下,那麽也別責怪它了,看它正叼著獵物興奮地等著你誇獎它幾句呢……這樣的生活你喜歡嗎?喜歡的話,那麽我們就用自己的雙手去掙錢,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買到一大群羊和牧羊犬,到那時夢就不用擔心會醒了。


    真是個傻丫頭,怎麽老說自己缺點太多呢?可你不知道楓的缺點也是一大堆呢,比如他現在實在不“苗條”,個子也不高等等。還是別去管這些,隻要你愛楓,楓就看不到這些所謂的缺點,而且楓會把你變成最美麗最可愛的小愛人的。你不相信?好,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的鬼點子可多得很呢,隻要你願意上當就行。


    你說的話有一句我可是不相信,你說你真的願意做我的知友我的小妹,真的嗎?我當然相信你能做到這一點,但真的毫無委屈嗎?傻傻的小丫頭,楓怎麽舍得讓你這樣委屈自己,再說楓整天想著抱你,吻你,若你隻能做楓的知友和小妹,楓可要被自己折磨得盡失人形了,你怎麽忍心這麽殘忍?所以我可不相信你的鬼話,其實你想什麽楓這個鬼精靈早已心知肚明,你嘴上說得如何好聽,其實你正幻想著楓立刻就能站到你的麵前,一頭紮進他的懷,再不放開他。告訴你,楓就像那個刁滑的猴子一樣,早已鑽到你的心裏把一切都看清楚了,你傻傻地想騙過楓,楓卻在偷偷地笑呢,心說,你想逃,那可不行,於是花言巧語一番癡狂瘋傻。果然傻丫頭沒見過世麵,不識機關,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哦,我好高興啊!傻女孩,我現在任你處置,你說上刀山咱就上刀山,你說下火海咱就下火海,保證臉不變色心不跳,隻要你開口,楓就萬死不辭!隻是教訓完了之後得允許我抱著你,不讓抱也可以,那麽做一桌好吃的飯菜也行。你若是想逃,那我可不答應,死纏賴磨也要拽著你的衣服:“你若走了,楓到哪裏去找他的家呢?”你心一軟,保證再次上當。傻女孩,我們是前世的冤家,這輩子是注定要纏到一起的,你想走,那怎麽能成?你到哪兒,我便到那兒,跟著你楓便有了家,你若走了,楓孤孤零零的一個人,多可憐啊!


    楓也是你的家,你溫暖的家。你走了可就再也沒有家了,你故意一個人飄泊嗎?有一個人為你擋住風雨而無悔無怨,你若離開了倒真的是傻了。你說呢,傻傻的女孩?


    不過,跟著楓你也要受苦的,爸爸媽媽見你瘋瘋傻傻地跟一個“陌生人”跑了,肯定不會輕易原諒你的。在外麵飄泊,楓的本事也很小,若每頓隻能吃上幾根青菜(若不走運可能連青菜都沒有)你能受得住嗎?不過盡量讓你吃飽,楓現在很胖,可以少吃一點。若真的掙不夠你吃的,就把你“遣送”迴家—當然是你父母那兒,不過楓也不肯死心的,一定會苦學本領,等有一天掙的飯多了,再把你從你父母那兒拐出來,你看這樣行嗎?當然混得好了還可以隔幾天弄點葷腥打打牙祭,不敢太委屈你,再說你若是瘦了楓可要心疼的。楓還是很相信自己的,既然這麽有福氣擁有你,上天定會有所安排吧!


    不過還是想想法子別讓父母這麽傷心,我們向最好處努力。畢竟我們很愛他們,他們對我們抱的希望也實在不小,所以我們相聚後還是想法子告訴父母,除非困難太大,但總不至於要我們和他們絕交吧?不過我也心中沒底。這事還可以拖一拖的,我現在要努力的就是盡快到你身邊去,這種分離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我並不一定要去城市裏生活,隻是還有一點幻想而已。在城市你若活得不開心(其實我也不是很開心,現在就很討厭都市生活,隻是還想著過一種正常的都市生活,但願盡早走出這種尚未全然消除的誘惑吧),我也就不會開心了,我知道應該怎麽做的。


    不得不驚歎你一天天的成長(所以我更要愛你了!)。“贏得起才是真正的成功!”這一句足以衡量人世間成功與失敗的話竟被你說出來了!告訴你,我很“崇拜”毛偉人,他簡直是人世間的一個奇跡,不管是他的軍事才能,還是文學才華,都征服了我。還有他那作為思想家的深刻至今還沒有一個中國人能比得上他(世界範圍也十分罕見)。他成功了,憑著三萬紅軍打敗了百倍於他的蔣氏大軍,締造了新中國。但他的成功在你的這句話麵前卻有點兒底氣不足。他是打敗了所有的對手,但他卻偏偏輸給了自己。如此看來,他也竟算不上一個真正成功的人。縱觀古今,贏得起的人,不管是中國還是世界,都隻能說是寥若辰星,而這些為數不多的人又多不是帝王將相。所以“成功”二字竟有些難以說清楚了。所以我就出個問題考考你,對多數人來說,首先要“輸得起”才行,輸不起便無從談起成功,然後才是要力爭做到“贏得起”而真正成功,不過按你信中的邏輯,不先去奮鬥取得輝煌又如何贏得起呢?聰明的女孩,我期待著你做出圓滿的迴答。還有一問,你如何來實現你的人生價值呢?


    曉薇,信無法寄給你,我便一張接一張寫,省得我等得心焦。


    你要離家,外麵的世界可不像家裏那麽溫情,鋒芒太多,“江湖險惡”,一不小心就會受到傷害,想到這一點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曉薇,為了楓你付出得太多了。你總說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但我做了什麽?說起來十分慚愧。曉薇,千萬照顧好自己,我們的命運已連在了一起,我們都不要受傷,我們要為彼此珍惜自己,相聚的時候給彼此一個最好的自己。曉薇,在外麵總要受苦,以後楓一定用最溫暖、最體貼的心來疼你愛你,現在隻有讓你受苦了!


    我們要麵臨的現實問題還有很多很多,雖然我們都是喜歡睜著眼睛做夢的人,但畢竟最基礎的生活總要考慮,這可不是僅僅靠愛情能夠解決問題的,衣食住行我們要好好地規劃規劃呢!楓想聽聽你的意見,衣服當然不能沒有,沒有麵包更不行。住嗎,看看是去山村建小屋還是租房子(住蒙古包怕是近一兩年難以實現);行,也要有車票錢吧。你先說然後我做總結,最後你拍板如何(給你民主參政的權利)?年底可能餘上三千塊錢,也可能餘不到。我再想辦法向朋友借一點(應該說五千塊是能夠借到的,若等明年一萬也很有可能,隻是我們可要還的)。你別說,真可以找一個小山村待待的,但一定要選好了。現實中的小山村並不是個個如意。不說了,先聽聽你的意見如何。那片玫瑰園嗎?寒楓將用畢生的努力去創建,看他本事如何了,你可以先做做夢的,趁機規劃一下也好。


    曉薇,以後再不許你說曉薇又傻又笨又醜之類的話,楓就是愛她,你不平也沒有用,你越說他越愛。哦,你這個鬼丫頭,你是不是在逗弄我?不跟你玩了。曉薇很“傻”,但是我就是喜歡,你不用多嘴,至於醜、笨之類可是你存心汙蔑。如果以後你再膽敢這樣講楓決不饒你。你不信?那就試試吧。曉薇,不要再講這樣的話了。楓愛你並沒有半點勉強,若你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樣,說不定楓就不愛你了。我愛你就愛你的善良、癡情,愛你有一顆太好太好的心,你為了楓而寧願自己去受苦!曉薇,你讓我怎能不愛你呢?曉薇,不要再講這樣的傻話了,好嗎?你是我最美麗最純潔的愛人!(不要再想著陳年舊事,它和我們根本無關,不是嗎?)


    夏日的夜,在經過了幾場雨的洗滌之後變得十分得清爽,窗外此時夜色正濃,曉薇,你現在在哪兒?在父母身邊?還是已踏上了行程?楓在這裏默默地為你祈禱,祈禱平安永遠伴隨你!一個人行走的旅程太孤寂了,那麽就看我寄給你的那些書吧。那每本書裏愛的絮語可以說都是楓的訴說。孤單的旅程中照顧好自己。楓的心就牽糸在你身邊的衣鉤上,楓的關心和疼愛就在你手中的字裏行間。曉薇平安,平安,平安……到了地方快點寫信,若可能楓很快就會去你那裏看你,看你選擇了怎樣的一個地方等我,看你傷口是否還留有痕跡,看你的頭發是否留長了,而且要讓你在我的眼睛裏看到我無盡的依戀。是的,曉薇,特別是夜晚,想你都快想瘋了!


    風雨人生路,我們才剛剛啟程,讓我們用生命共同去建築我們的家園吧,楓的生命與你同在!千萬照顧好自己,為楓,為我們兩個人。


    吻你,抱你,不要放開我……


    (迴信印一個唇印,好嗎?)


    楓


    98.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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