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間,他目光掠過正被仆人們催促著下山的村民們,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他揮手示意,即刻差遣仆人準備銀兩,準備與那些村民商談購地事宜。


    正當此時,予淺淺敏捷地攔下了欲前往的父親,這令予天雲感到頗為詫異。


    他不解地詢問:“不買地,我們的宏偉計劃如何實現?”


    在予天雲看來,女兒此舉或許是擔憂財力不足。


    他慈愛地拍了拍予淺淺的手,寬慰道:“淺淺莫憂,為父有的是銀兩,即便到了下輩子,這些錢也足夠花銷,些許購地之資,不過是九牛一毛。”


    予淺淺輕輕搖頭,再次拉住了父親的衣袖,眼神示意他看向不遠處正在田間辛勤勞作的幾個鄉親。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目光中透露著自信與深意。


    予天雲順著女兒的視線望去,滿腹狐疑,“他們能有何幫助?”


    “沒什麽特別的,”予淺淺輕笑,緩緩走向田埂,目光穿過那片綠油油的稻田,直至那綿延至天邊的山坡。


    綠意盎然,一望無際,她語氣中充滿了篤定,“父親稍安勿躁,隻需數日,自會有人主動將土地送上門來。”


    言畢,她轉身迴望,眸光閃爍,猶如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在這個看似平凡的小村莊裏,發生了一件讓村民議論紛紛、難以置信的奇事——竟然還真有人願意主動上門贈送土地?


    對於這樣的異想天開,予天雲心中自是充滿了疑惑與不信,但他向來疼愛唯一的寶貝女兒,不願看到她失望的眼神,便故作輕鬆地應和道:“好嘞,那咱們就靜候佳音吧。”


    他的話語中藏著幾分戲謔,卻也透露出幾分期待。


    可是,世事往往如此,當人們並未將某個念頭放在心上時,它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悄然降臨。


    這日下午,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灑在予家寬敞的廳堂內,予淺淺正端坐在桌前,專注地臨摹著古帖,一筆一劃間,試圖找迴那份久違的書卷氣。


    突然,門外傳來家仆急促的通報聲,言說有客來訪,特指名要找予家的小姐。


    這一聲通報,讓予淺淺的思緒瞬間被打斷,手下一顫,飽蘸墨汁的羊毫筆尖輕顫,黑亮的墨滴如同雨點般散落在潔白的宣紙上,瞬間玷汙了方才還工整清秀的字跡。


    一旁的賬房先生符興,聞聲停下手中劈啪作響的算盤,拾起那張沾染了汙漬的宣紙,仔細端詳。


    隻見他眉宇間雖現憂慮,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溫和地安慰道:“小姐莫急,不過是些許汙漬罷了,這張不成,咱們另取新紙重新來過。”


    予淺淺心底泛起一陣無奈,這些日子以來,她每日勤勉練習書法。


    隻因自己穿越至此,十數年未提筆,能識文斷字已屬不易,若再要求寫出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真可謂難於登天。


    但她知道,身為國師之女,怎能在這方麵有所欠缺?


    尤其是父親予天雲已計劃不久後重返京城,她絕不能因這等小事而貽笑大方。


    因此,即便手臂因長時間握筆而酸痛不已,她也不曾言棄。


    正當她感到身心俱疲,決定稍作休息時,一名侍女捧上一碗香氣四溢的梅子茶,輕聲細語地請予淺淺飲用來潤喉。


    那茶香悠悠,宛如春日裏的一縷清風,拂去了心頭的煩躁。


    予淺淺輕抿一口,隻覺渾身舒暢,隨即示意侍女請客人入內。


    隨著家仆引領,一位衣著樸素卻神色堅定的婦人步入廳堂,正是王臘子的妻子。


    予淺淺心頭不由得湧起一陣驚訝。


    原本,她列出的那一串名字,不過是基於幾分希望的嚐試,內心早已做好了他們或許會中途退出的準備。


    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些村民非但沒有放棄,反而每日不辭辛勞,準時上山為予家耕田除草。


    甚至帶著家人,全員出動,那份熱忱與堅持,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讓人不得不為之動容。


    這份樸實無華的援助,就如同冬日裏的一把火,溫暖了予淺淺的心,也讓她對這片土地和這裏的人們,有了更深一層的情感與認同。


    在這偏遠的小村落中,王臘子一家的情況尤其特殊,引人注目。


    予淺淺前幾天趁著初升的晨光上山,選了棵枝葉繁茂的老槐樹下,靜靜坐著,監督著村裏的農活。


    每當這時,周圍的鄉親們總會不經意地將目光偷偷投向她,眼神裏滿含欲言又止的複雜情緒。


    他們的目光猶如在空氣中織成了一張無形的網,既充滿好奇與欣賞,又因著某種顧慮和敬畏,遲遲未能化為言語,隻在眼角餘光中閃爍不定。


    而今晨,予淺淺難得給自己放了個假,沒有如常出現在那片熟悉的山坡上,這份突如其來的缺席。


    卻讓那些平日裏偷偷關注她的村民們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與空落,尤其是王臘子家,似乎連空氣都因此而變得焦躁起來。


    不多時,王臘子的妻子風塵仆仆地走進了予淺淺簡樸卻整潔的院落,她的身影攜帶著田野間特有的清新泥土氣息,草帽下的發絲因汗水而貼服在額前,顯得有些淩亂。


    她隨意地摘下草帽,輕輕抖落帽簷上的塵土。


    那一刻,予淺淺留意到她額頭與臉頰上掛滿了晶瑩的汗珠,在早晨柔和的陽光下,那些汗珠猶如都閃耀著勤勞的光芒,讓人不禁感同身受那份刺目的日光與炎熱。


    注意到王臘子媳婦的疲憊,予淺淺連忙喚過一旁的丫鬟珍珠,吩咐她準備一壺清茶。


    王臘子媳婦接過珍珠遞來的茶壺,幾乎是不加停頓地大口暢飲,那急切的模樣猶如久旱逢甘霖,全然不顧及女子該有的溫婉形象,顯得豪邁而直爽。


    當她終於稍稍平複了唿吸,坐在予淺淺為她準備的竹椅上時。


    予淺淺關切地開口道:“王嫂子,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我讓珍珠去弄點冰涼的酸梅汁來,為你解解暑氣吧。”


    王臘子媳婦一聽,連忙擺手拒絕,話語裏透出一股子堅決,“淺淺,真的不必這麽客氣!我今天來,其實是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說完我就走,你要是再這樣客氣,我以後可不敢再上門找你了!”


    盡管如此,作為東道主的予淺淺依舊堅持,微微點頭示意珍珠悄悄去小廚房準備。


    王臘子媳婦又咕咚咕咚喝下一碗茶,聲音因為連日的勞作而略顯沙啞,猶如喉嚨裏都快能冒出煙來,“淺淺啊,我跟你說,我發現個事兒,你們家的地裏,那大豆長得可真叫一個旺盛。我這一整天彎腰駝背地幹,鐮刀都快握出了血泡,也就清理了一小塊地。你看看我的手……”


    說著,她攤開那雙布滿繭子與細碎傷痕的手,指尖與手掌的縫隙中藏著泥土,那是多少次深入土中拔蘿卜。


    日複一日積累下來的痕跡,這些泥土似乎成了她皮膚的一部分,即便是用水反複衝洗,也無法徹底洗淨。


    相比之下,予淺淺的雙手則保養得如同凝脂,白皙細嫩,觸摸之下,猶如是上好的絲綢。


    與外界的風霜雨露全然無關,更像是精致糕點店裏陳列的奶酪,細膩柔滑。


    王臘子媳婦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手指,輕觸了一下予淺淺的手背。


    隨即像被燙到一般迅速收迴,眼中閃過幾分羞赧與自卑,猶如是擔心自己粗糙的手指會玷汙了那份不屬於鄉村的細膩與純淨。


    這一幕,無聲地訴說著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故事,也微妙地勾出她們之間那份情感紐帶。


    予淺淺溫柔地再次握緊了王臘子媳婦的手,那一刻,王臘子媳婦猶如能感受到從對方掌心傳來的溫暖與關懷,如同春日裏的一縷輕風,拂去了她心頭的塵埃。


    小姑娘的眼眸猶如兩汪清澈的泉水,彎成了月牙的形狀,滿含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王嫂子,您太客氣了,您是因為幫助我家才受的傷,淺淺心裏真是既感激又愧疚。等我為您仔細地上好藥,確保傷口無礙後,您再離開,好嗎?”


    這樣的話語,即便是最硬的心腸也會被融化。


    麵對予淺淺那猶如能滴出蜜來的甜美微笑,別說男子,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難以拒絕。


    這份真誠與關切,如同夏日裏的一抹清涼,瞬間滋潤了王臘子媳婦的心田。


    被這般珍視,她更加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於是繼續說道:“王嫂子我話還沒說完呢,我發現啊,相比起為你們家耕作的那點辛勞,我們家田裏產出的糧食簡直是微不足道!今年的收成少得可憐,簡直不忍直視。”


    予淺淺聞言,微微蹙眉,猶如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隨後以一種輕鬆玩笑的口吻迴應,“那嫂子以後幹脆隻為我們家種地如何?你的飲食起居,我全包了。”


    王臘子媳婦聽罷,爽朗一笑,眼底卻藏著幾分無奈:


    “你這丫頭,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供養我一個人當然沒問題,可我要是真去給你們家種地了,我們自家的田地怎麽辦?總不能讓它荒廢,無人問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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