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語落下,另一具屍體被艱難地拽出地麵。


    這具男性的屍體顯然下葬時間不久,破碎的衣物仍勉強附著在骨架上,屍體尚未完全腐爛,保留著幾分生前的形態。


    一具接著一具,數目不斷增加,直至形成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數字。


    濕潤的泥土氣息與腐敗屍體的腥臭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圍。


    風猶如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烏雲沉沉壓頂,原本平凡無奇的地麵此刻竟宛若一片死亡之海。


    在這沉重的靜默中,似乎有人隱約聽見了風中夾帶著的悲鳴與哀嚎。


    血液如同溪流般滲透進每一寸土壤的縫隙之中,鮮活的生命在這裏化為枯骨,堆積如山,沉默地控訴著過往的罪行。


    麵對如此恐怖的景象,所有在場之人無不明白背後的含義!


    予淺淺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一手緊緊抓住沈慕塵的手臂以求支撐。


    錢家父子的暴行至此大白於天下——他們殘忍無情,私設刑堂,殺人滅口,企圖銷毀證據,其行徑之惡劣,鐵證如山!


    此刻,正義的天平已不容他們逃脫,亦不會允許他們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這樁滔天罪行,足以激起人神共憤,任何有良知的人都將挺身而出,誓要將他們繩之以法,讓公正得以彰顯!


    細雨如針,每一滴都似乎攜帶著刺骨的寒意,輕輕割劃過肌膚,讓人不由自主地顫抖。


    這冷冽不僅侵入了身體,更似穿透了心靈,讓眾人感到一陣悲涼。


    望著眼前這個曾經溫馨和諧,如今卻如同亂葬崗一般的院子。


    眾人的心頭不禁升起一股難以抑製的厭惡與憤怒,那股怒火,就像潛藏於地底深處的岩漿,無論多少冰冷的雨水澆灌,也絲毫不能減弱它的熾熱。


    即便是嚴廷玉,這位在官場上摸爬滾打數十年,見慣了風雨的老將,麵對如此景象,也不由得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抹難以置信的痛心。


    口中低咒出一句“喪盡天良”,這四個字,如同重錘般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在泥濘的地麵上,錢德雙膝蜷曲,整個人被壓製得動彈不得,隻能無助地扭動著身軀,猶如一隻落入陷阱的野獸。


    突然間,口中被塞堵的布團被用力扯出,錢德猶如重生般貪婪地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可是這份短暫的解脫很快被隨之而來的恐懼所取代——嚴廷玉一腳飛踢,直衝他的頭部而來。


    “嚴大人!”


    一聲急切的唿喚從旁響起,沈慕塵迅速伸手,意圖阻攔這一擊。


    嚴廷玉的怒火並未因此熄滅,但礙於沈慕塵的情麵,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再下狠手的衝動,甩了甩衣袖,側身讓開了道路,眉宇間仍是掩飾不住的憤怒與不平。


    沈慕塵緩緩俯下身,他的臉龐清雅如月光下靜謐的湖水,但那雙眼睛中卻閃過近乎冷漠的光芒。


    嘴角勾出幾分嘲諷,“錢老爺,對於出現在您府上後院的這些……冤魂,您有什麽合理的解釋嗎?”


    錢德的臉色蒼白如紙,此刻的他,就像一條瀕死的犬,無力地匍匐在地上,渾身上下散發著絕望的氣息。


    他難以置信,自己家後院的秘密竟然被人揭穿。


    那些屍體已經靜靜地躺在那裏五六年之久,期間沒有泄露半點風聲,沈慕塵究竟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


    牙齒幾乎要被咬碎,錢德做著最後的掙紮,聲音中帶著幾分嘶啞,“我真的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可我錢德,為官多年,一直秉持清正廉潔,問心無愧,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沈慕塵聞言,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中帶著幾分玩味,“陷害?那你倒是說說看,在場的這些人裏,究竟有誰會陷害你呢?”


    錢德的目光在眾人之間遊移,最終落在了嚴廷玉那怒火中燒的眼神上,瞬間又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在死亡的陰影逼近時,他仍舊嘴硬,殊不知這不過是徒增笑話。


    予淺淺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替錢德作出了迴答:“錢老爺,你就別再狡辯了!那些屍體明明就是從你家挖出來的,既然你不願意承認,那就讓你的兒子來為你頂罪吧!說不定,正是他為了某些目的,才陷害的你呢!”


    這番話語,如同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入錢德那本已脆弱不堪的心髒。


    錢德晚年得子,這份喜悅如同甘露滋潤心田,使得他將這唯一的兒子視為掌上明珠,自小含辛茹苦,傾注了所有的寵愛與期望。


    可是,若是這獨苗真的被判了罪,那麽等待他的將是那冰冷無情的斷頭台,一想到此,錢德的心就如同被萬箭穿心般劇痛。


    他連連搖頭,聲音顫抖地喊著,“不可!萬萬不可啊!”


    但是,在這法律與權勢混雜的大網麵前,一個父親的哀求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猶如是秋風中的一片落葉,終究難逃墜落的命運。


    此時,錢府中的仆人們聽聞喧鬧,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急匆匆趕至院中。


    他們望著自家老爺那憔悴不堪、滿麵愁容的模樣,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感,雙腿不由得發起顫來,不約而同地跪倒在院門之外,形成了一排排顫抖的人牆。


    在這些跪著的老仆之中,有一位裝扮樸素的婢女,她膽怯地抬起了頭,那細瘦的脖頸似乎難以承受這沉重的氣氛。


    而她身上的舊鞭痕隨著這細微的動作再次裂開,血絲隱約可見,宛如一幅幅無聲的控訴。


    麵對這最後的時刻,她多年來被壓迫、被折辱所積累的憤怒與不甘,如同沉睡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噴薄而出的裂縫。


    她毅然挺直了那曾無數次被重負壓彎的脊背,強忍著疼痛膝行至沈慕塵的腳邊。


    眼中滿是懇求之色,哽咽道:“官家大人,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們這些苦命人吧!這些年,錢元梅所做的惡,多如牛毛,罄竹難書啊!”


    說著,她緩緩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那一條條交錯縱橫的傷疤。


    那些醜陋而猙獰的痕跡,如同扭曲的藤蔓,記錄著過往無數次的痛苦與屈辱。


    在場眾人目睹這一幕,無不麵色微變,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憐憫、驚愕、憤怒混雜在一起。


    予淺淺見狀,不由自主地側過臉去,她作為女子,怎能不感同身受?


    那些本該細膩柔滑的肌膚,卻遭此非人折磨,她心如刀絞,暗暗發誓,若自己遭遇同樣的境遇,哪怕拚盡最後一口氣,也要為這不公討迴一個說法。


    予淺淺緊握雙拳,憤慨之情溢於言表,“此人禽獸不如,十惡不赦,即便是千刀萬剮,亦難解心頭之恨!”


    沈慕塵目光深邃,微微點頭,示意那婢女繼續講下去。得到鼓勵的婢女,心中最後幾分顧慮也煙消雲散,她鼓足勇氣。


    將埋藏心底多年的苦楚如決堤之水,傾瀉而出,“大人有所不知,錢大公子天生有疾,左腳掌與常人迥異,僅餘兩趾。或許正是因此,他自幼內心便滋生了扭曲,樂於施虐,私下裏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以……以種種不堪入目的手段,欺侮我們這些無辜的婢女,令我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言語至此,淚水已如泉湧,滿目瘡痍,再也無法言語,唯有痛哭失聲,釋放著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頭的絕望與痛楚。


    錢元梅多年間深藏不露的隱秘傷疤,此刻猶如被一雙無形的手殘忍地揭開,暴露在刺目的陽光之下,每幾分光線都似乎在傷口上跳躍,加劇著他的痛楚。


    他緊咬牙關,強忍著那股猶如要撕裂靈魂的痛苦,怒目圓睜,對著身邊的婢女厲聲咒罵,“賤婢!速速閉上你的臭嘴!”


    那婢女眼含淚水,牙關緊咬,心中明鏡似的清楚,一旦錢氏父子的權勢有絲毫複蘇之機,自己必將麵臨一場無法想象的噩夢。


    於是,她一不做二不休,決定將真相的火苗徹底點燃,“大人,實情遠不止於此,錢元梅甚至膽大妄為到當街抓捕無辜百姓,私設公堂,將那些無助的人帶迴府中,進行慘無人道的拷問!您腳下所踏的這片院子,每一塊石板下,或許都浸透了被他折磨至死的無辜者的血淚!”


    這番話如同夜空中的一聲驚雷,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激起了一場心靈的風暴。


    首先,錢府的仆人們猶如找到了釋放的出口,一個接一個地泣不成聲,他們訴說著自己在這座銅牆鐵壁般的府邸中。


    如何如螻蟻般生存,女性成了滿足欲望的工具,男性則被當作無感的牲畜,尊嚴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緊接著,民眾的憤怒如熊熊燃燒的野火,瞬間蔓延開來,眾人怒斥錢德一手遮天。


    與官場勾結,使得江州城內烏煙瘴氣,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股怒火足以將那父子二人焚燒殆盡!


    沈慕塵冷靜而堅決地宣布,“錢德玩忽職守,放縱其子作惡多端,按律當斬。嚴大人,請即刻將他們押解迴京,由大理寺公正裁決。相信聖上聽聞此事,絕不會對這等貪婪奸佞之徒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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