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淺淺輕抿著唇瓣,目光微閃,心中暗自思量,這屋內氣氛莫非還藏著哪位德高望重的長輩不成?


    畢竟,之前孫大娘熱心地拉她前來做客時,可絲毫未曾提及此點!


    步履輕移,將至門邊,她纖手微揚,正欲挑起那遮擋視線的簾幔,卻不料屋內早已熱鬧非凡,話語混雜成一片。


    一陣陣談論聲,帶著幾分憂慮與閑言碎語,不經意間鑽入了她的耳畔。


    “玄哥兒啊,後天給新娘子抬花轎的時候,可得留個心眼,記得繞遠路避開那山埡口。近來這山林之間頗不太平,咱們村的族長老爺,不就是前些日子外出,無辜遭遇了那些膽大包天的山賊嘛!”


    一名聲音略顯滄桑的婦人關切地叮囑道。


    隨即,另一道帶著幾分悲憫之意的嗓音緊隨其後,“隻要人能平安歸來就好啦!真是老天保佑,瞧他流了那麽多血!這村子近來就沒有一天是安寧的。說起來,自從予家的淺淺姑娘和那個榮傲天被誤會的那天起,好像就諸事不順。”


    話音剛落,又有一名婦人接茬,語氣中滿是不屑與指責,“誰知道呢,反正予淺淺那丫頭也是個不知廉恥的,要是我遇到那種事情,怕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湖麵一跳了之!可她倒好,跟個沒事人一樣,還吵著嚷著要和那秀才解除婚約。”


    緊接著,又有人加入討論,聲音裏帶著歎息與鄙夷,“你沒瞧見嗎,榮傲天都快要登門提親了!指不定他們倆私下裏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呢!哎,玄哥兒啊,將來你要是娶妻,可千萬別找這樣的女人,免得惹上一身是非!”


    這一句句刻薄的議論,如同一根根無形的針,紮在予淺淺的心頭。


    怒火,在她胸腔內悄然升騰,但她的麵容卻依舊保持著那份淡然。


    正當一旁的孫大娘欲張口喝止這不合時宜的閑話時,予淺淺已快人一步,輕輕掀開簾子。


    步入屋內,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靨,“各位大娘嬸子,聊得這般熱絡,也不叫我一聲?說來聽聽,是什麽好事兒讓你們如此上心呢?”


    隨著她的話語輕輕落下,屋內的喧囂猶如被無形的力量瞬間掐滅,一切歸於靜寂。


    圍坐於圓桌周圍的村婦們,紛紛轉過頭來,望向這位不速之客,她們的眼神中既有驚訝,也有幾分尷尬與愕然。


    那位少女緩緩步入屋內,腳步輕盈而富有韻律,她的身姿在眾多體態豐滿的婦人映襯之下,愈發顯得風姿綽約,宛如清風中的柳絲般柔美,更添一份不可言喻的靈動之氣。


    尤其是她那雙猶如能夠言語的眼睛,閃過靈動的光芒,猶如深山中匯聚的清泉,吸引著周遭的目光,令人一旦與之相接,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再次沉浸於那份清澈之中。


    這一幕,立時引起了來自鄰村婦女們的注意,她們的眼神中閃過好奇與探究,紛紛活躍起了心中的念頭,相互間低聲細語,打聽這位陌生女子的身份。


    當得知答案時,眾人無不露出驚訝的神色,似乎這名字背後有著不同尋常的故事。


    予淺淺,輕巧地選擇了一個座位,姿態優雅地坐下。


    她輕輕環視四周,麵上掛著一抹淡然,隨後緩緩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聲音平和卻帶著幾分不經意的溫柔,“嬸子們剛剛在聊些什麽趣事呢?我在門外就已經被這歡樂的笑聲吸引了。”


    話音落下,原本熱鬧非凡的氛圍突然變得有些尷尬,那些婦人們的談笑聲戛然而止,麵露幾分不自在,空氣裏彌漫著微妙的變化。


    予淺淺心知此刻不宜破壞孫大娘家中即將舉行的喜慶氣氛,於是她巧妙地轉移話題。


    手指輕輕觸碰窗戶上貼著的窗花,笑靨如花地向身旁的一位婦人問道:“瞧這‘蓮蓮有魚’的窗花,剪得真是栩栩如生,我這雙不甚靈巧的手,怕是無論如何也裁不出這樣精致的藝術品。嬸子,您可懂得這窗花的剪製之法?”


    她的話語溫婉而不失自尊,嘴角邊掛著甜美的微笑,這份從容與親和,即便是之前對她事跡略有耳聞的外來婦人,也逐漸被她的魅力所融化,紛紛熱心地迴應起她的問題來。


    隨著一杯杯熱茶的傳遞,氛圍漸漸迴暖,那些婦人們對予淺淺的態度也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特別是來福家的嬸子,幾乎是恨不得將予淺淺擁入懷中。


    滿眼讚賞地輕撫著她的手,話語中充滿了疼愛,“哎呀,你說你的手笨?這哪是笨手啊,這明明是潔白如玉,細膩柔滑,猶如輕輕一捏就能溢出水來,如此嬌嫩,可別讓日頭給曬壞了。”


    這番話,不僅充滿了憐愛,也讓在場之人對予淺淺更多了幾分親近與喜愛。


    這話一出,猶如投入靜水中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那些村婦們猶如聽見了最為詼諧的趣談,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淳樸與不加掩飾的歡樂。


    予淺淺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加入了這陣歡快之中,但她的心思卻在笑聲下悄悄轉動,如同湖麵下的暗流。


    她暗暗琢磨:在這人情世故的舞台上,要做到麵麵俱到、八麵玲瓏,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若非顧及孫大娘的顏麵與心情,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思地逢迎周旋?


    “嬸子言之有理,這般細膩柔美的雙手,確實該細心嗬護,猶如珍寶般藏於深閨。”


    一句清澈如泉、略帶稚氣的少年之聲,如同春風拂過樹梢,悄然自背後響起。


    予淺淺聞聲一驚,旋即轉身,視線捕捉到一抹玄色身影。


    那是一個身著緊致玄衣的少年,體態雖清瘦,卻透出一股不凡的挺拔之氣。


    皮質腰帶緊緊束在腰間,勾出一份堅韌與力量,背脊筆直如鬆,透露出一種不容小覷的傲骨。


    他的眉宇間洋溢著勃勃英氣,而臉上的笑容卻是那樣幹淨、明媚,如同正午時分穿透雲層的陽光,溫暖而又耀眼,瞬間成為了小屋中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為之一亮,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年所吸引。


    麵對這張年輕的臉龐,予淺淺心中莫名泛起一陣熟悉感,猶如在那片遙遠的記憶碎片中與之有過交集。


    但這份記憶尚未完全浮出水麵,就被孫大娘貼近耳邊的低語打斷了思路。“淺淺,這就是我之前提過的,想要介紹給你認識的人,沈玄。你倆不妨聊聊,互相打個招唿吧。”


    孫大娘的話語如同一陣突來的春風,讓予淺淺心頭猛地一顫,她下意識地用手輕輕按住胸口。


    向孫大娘投去一個製止的眼神,提醒她這裏還有旁人在場,不宜太過直接。


    而一旁的來福嬸子,臉色卻在此刻凝重了起來。


    她急忙站起身,拉過孫大娘到一旁,用一種帶著擔憂與審視的目光來迴掃視著沈玄與予淺淺。


    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大娘,這予淺淺就是你說要給咱家玄哥兒物色的伴侶?誠然,模樣是標致,可你看看,那腰肢細得跟柳葉似的,一看便知不是易於生育之相……這樣的,怎能匹配給我們家玄哥兒呢?”


    孫大娘聞言,輕輕地拍了拍來福嬸子的手,眼神裏滿是理解與寬慰,“我懂你的顧慮,自從你家漢子過世,你一個婦道人家,含辛茹苦將玄哥撫養成人,無非是希望他能有出息,早日成家立業。但婚姻大事,還需多方麵考量,不能隻看外表啊。”


    沈玄,年少有為,不過弱冠之年,便已在江州小城郊外那赫赫有名的軍營中,擔任起副提舉的要職,掌管著軍中的糧草調配與新兵招募,種種繁瑣雜務。


    朝朝暮暮,勤勉不怠,眾人皆言,此子日後必非池中之物。


    但見他每日於案牘間穿梭,眉宇間透露出超越年齡的沉穩與睿智,心中自有一番籌謀,似已將未來那由七品芝麻官攀至高位的艱辛路程,細細規劃於胸。


    孫大娘滿眼欣慰與讚許,觀沈玄之態,猶如自家女兒待嫁,心中歡喜難以自抑。


    她目光溫柔地追隨沈玄與予淺淺之間的互動,二人談笑風生,和諧之景宛如一幅溫馨畫卷。


    孫大娘手指輕點,對身旁之人笑道:“兒女情長,還需兩情相悅,看沈玄這番情意綿綿,怕是早已種下情根,你且放寬心,讓時光去見證這段緣,可好?”


    話雖如此,來福嬸子心中仍舊波瀾起伏,麵上的猶豫難以掩飾,“大娘,我偶聞村中流言,言及予淺淺與那榮傲天曾有一段過往,此事可是真有其事?”


    孫大娘聞之,神色一凜,隨即堅定搖頭,“無稽之談,怎能信以為真!再說了,咱們玄哥兒這般優秀,何愁找不到好伴侶?若真無緣,世間男女千千萬,總有那般配之人。”


    此時此刻,沈玄已悄然坐至予淺淺身側,動作輕柔地為她添茶,那眼神裏藏著幾分期待與緊張。


    他的話語裏含著不經意的試探,“予……姑娘,我們是否曾在何處見過?”


    言語中透著淡淡的自信,卻也不失禮貌之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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