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二字猶如帶著鋒利的刃,直擊沈慕塵的心房,他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抹冷冽,問道:“你究竟為何要娶予淺淺?”


    榮傲天捕捉到了沈慕塵言語中的那幾分興趣,心中暗自得意,眼睛裏閃過狡黠的光芒,“哎,說來慚愧,那晚實在是酒醉糊塗,做出了糊塗事。若非那幾杯烈酒燒灼了理智,我怎會對淺淺失態至此。現在想來真是懊悔不已,如果當時能夠冷靜下來,與淺淺促膝長談,憑我之力,哄得她迴心轉意也並非難事。”


    言畢,他攤開雙手,一副無奈的模樣,“如今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整個村子無人不知。若我能娶了淺淺,也算是對她的一個交代。”


    沈慕塵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冷笑,聲音裏帶著幾分譏諷,“你如此自信,可曾問過淺淺本人的意願?”


    這份淡然中的鋒銳,讓空氣中的緊張氛圍更甚,似乎連唿吸都凝固了。


    榮傲天輕巧地夾起一塊燉得軟糯的豬耳朵,嘴角掛著一抹自得的笑,緩緩送入口中。


    他邊咀嚼邊自信滿滿地拍打著自己寬闊的胸膛,聲音裏透著幾分豪邁,“沈大人,別的不敢說,在這十裏八鄉的地界上,說到打獵和種田的本事,我榮傲天認了第二,可沒人敢當第一。至於說養活予淺淺那丫頭,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保準她跟著我,衣食無憂,將來孩子繞膝,安享晚年。”


    沈慕塵的目光輕輕掠過幾分嘲諷,兒子繞膝?


    他打量著榮傲天那粗獷如熊、麵龐寬厚似鐵牛般的身軀,再想象予淺淺那嬌小玲瓏的麵容,纖細的腰肢猶如一折即斷,兩者放在一起,無疑是天大的不協調。


    更讓沈慕塵心中難以平複的是,榮傲天曾對予淺淺所做的一些不甚光彩之事,厭惡之情在心頭悄然蔓延。


    於是,沈慕塵站起身,語氣淡漠地道:“你可以走了。”


    榮傲天臉上堆砌的笑容在接二連三的冷遇下顯得有些勉強,但他很快調整情緒。


    換上了近乎諂媚的表情,言語間帶著幾分不甘和羨慕,“沈大人啊,您在京城裏風流倜儻,左擁右抱,豔福不淺,自然不會為找不到美人而發愁。但是,這予淺淺可是個香餑餑……”


    盡管村裏的人因為忌憚榮傲天,不敢明目張膽地向予淺淺提親,縣城裏的男子雖然嫌棄她的貧寒家境,以及她還要照顧幼弟的負擔,大多也不敢輕易提出婚娶之議。


    可是,予淺淺姿色出眾,體態婀娜,誰又能保證不會有哪位多情的富家少爺看中她,將她納為側室或外室呢?


    自打予淺淺漸漸出落得亭亭玉立,榮傲天便沒少暗中留意,相較於那些青澀單純的少女,他發現予淺淺更有韻味,以至於在無數個夢迴時分,她的身影都不自覺地闖入了他的幻想之中。


    這樣的一塊璞玉,怎能輕易放手,讓其飛往他處呢?


    榮傲天輕輕抹去嘴角邊最後幾分油漬,油膩膩的手指在衣擺邊緣隨意蹭了蹭,將那份滿足感悄悄藏進衣褶之間。


    他小心翼翼地把空蕩蕩的菜碟疊放迴竹籃中,籃子輕巧地隨著他的動作搖晃,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轉身之際,他目光堅定,對著虛空中的某個方向說道:“也就這幾天的功夫,我就要把和予淺淺的婚事給定了。先上一趟山,獵幾隻山林間的野鳥,算是給她的聘禮,也讓她們家臉上有光。”


    走過沈慕塵身旁時,榮傲天腳步略顯踉蹌,臉上因酒意泛起了紅暈,他那帶著三分醉意七分豪氣的眼神落在沈慕塵身上,似乎想要通過某種方式證明自己。


    他伸手欲拍沈慕塵肩頭,聲音中帶著幾分挑釁,“村裏人總誇沈大人文武兼備,不知道要是咱倆比試一番,誰更勝一籌呢?改天找個機會,咱們好好較量較量!”


    沈慕塵靜默不語,眼神深邃,猶如能夠洞察一切,他這份沉穩讓榮傲天的熱情瞬間減了幾分。


    那隻舉起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最終隻能悻悻收迴,伴隨著一聲不太雅觀的嗝,榮傲天的身影在微醺的夜色中搖晃著離去。


    此時,天邊的星辰逐漸隱沒於漸厚的烏雲之後,整個天空猶如被一層厚重的帷幕緩緩拉下。


    沈慕塵抬頭仰望,那雙深邃的眼眸比這沉沉的夜色還要幽深幾分。


    他輕輕一側身,視線不經意間落在牆邊掛著的一柄長劍之上。


    劍,是由稀有的玄鐵鑄造而成,輕薄卻鋒利無比,劍脊處略微隆起,其上雕琢著蜿蜒如龍蛇般的花紋,於昏暗中閃過奇異而絢爛的光澤。


    劍尖冷冽,寒光一閃,輕輕掠過沈慕塵堅毅的臉龐,那冷意似乎連他眉宇間的棱角都能切割開來。


    他獨立於寒夜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夜色中顯得尤為神秘。


    一旁的譚影,似乎能感受到空氣中微妙的張力,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猶如在這一刻,他聽到了那柄劍在鞘中低吟,那是即將出鞘的預兆。


    他偷偷瞥了沈慕塵一眼,猶豫片刻後終於開口問道:“小王爺,對於予姑娘,您有何打算?如果真要納她為側室,那我明早就去阻止榮傲天。但若您隻是想維持一段短暫的情緣,那我便不再插手此事了……”


    沈慕塵的迴答簡潔而堅定,“不用。”


    譚影頓時心領神會,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欣慰,看來小王爺終於聽進了他的勸告。


    沈慕塵跨出大門,夜晚的涼風迎麵拂來,他不自覺地笑了,那笑容裏藏著深意。


    是啊,榮傲天之事,恐怕還是得由他自己來解決,畢竟,有些事情,隻有當事人才能處理得當,不是嗎?


    曙光初現,晨曦溫柔地拂過沉睡的村莊,雞鳴聲此起彼伏,如同大自然的鬧鍾,喚醒了沉睡中的予淺淺。


    她緩緩起身,於銅鏡前略施粉黛,而後輕巧地用一條素雅的發帶將秀發束成一條辮子,顯得幹練而又不失溫婉。


    準備就緒後,她與弟弟予大柱攜手踏上前往山上的小徑,去探望那寄托著一家人希望的莊稼。


    走在通往山間的小路上,予淺淺的步履稍顯遲緩,腳後跟那不久前的傷口雖已大致愈合,卻依然在長途跋涉中隱隱作痛。


    相比之下,予大柱則像是被清晨的微風灌滿了能量,他的腳步輕快而有力,猶如真的有風火輪藏於腳下,每一步都跳躍著青春的活力。


    “哎呀,你慢點嘛,大柱。”


    予淺淺跟在後麵,小跑著,唿吸逐漸變得急促。


    喉嚨裏猶如能冒出火來,她帶著幾分玩笑的口吻問道:“怎麽,今兒是有什麽急事,讓咱們家的小飛俠這麽心急如焚?”


    予大柱肩上背著一個竹筐,筐內的鐮刀和各式農具隨著他的腳步輕輕撞擊,發出一陣陣哐當哐當的清脆聲響,猶如是勞動的序曲。


    汗水沿著他的臉頰滑落,他隨手一抹,隨後猛地一拽予淺淺的手,指向眼前的玉米田,眼中滿是激動與不可思議,“姐,就是這裏,昨天的事簡直讓我心有餘悸!”


    予淺淺依言扶住一棵樹幹,順著予大柱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間定格在當地。


    他們家這片曾因災難而幾近荒蕪的土地,最近卻奇跡般地長出了翠綠的新嫩玉米。


    這些生機勃勃的玉米,在前幾天剛剛收割過一輪,按理說應當隻剩下光禿禿的梗葉。


    可是此刻,那些看似空蕩的莖稈之間,竟不可思議地重新冒出了飽滿的新穗,猶如大地母親賜予的第二次生命。


    他們的眼前,綠色的梗葉如同波浪一般鋪展開來,似乎在一夜之間,這片土地變得更加肥沃寬廣,綠色的浪潮一直延伸到遠處山巒的另一端,美得令人心曠神怡。


    予大柱將竹筐輕輕放在地上,踏入那片充滿奇跡的玉米田中。


    小心翼翼地從枝頭摘下一穗沉甸甸的金黃色玉米,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姐,你知道嗎?昨天我一個人在這裏幹活,完全不知道馬二娘她們會來家裏鬧事。我當時心裏還納悶,山上怎麽如此寧靜。我先是割完了左邊的玉米,放入筐中,轉而去割右邊,可等我割完迴來一看……我的天哪,左邊的田裏竟然又魔術般地長出了新玉米!”


    說到這裏,予大柱的臉上依舊掛著幾分尚未散去的震驚,猶如那不可思議的一幕至今仍在他心中迴蕩,讓這對姐弟在驚歎中共同見證了自然與生命的奇跡。


    予淺淺心頭一緊,聽完他的陳述,內心暗自驚詫。


    她的眼眸輕輕閃爍,片刻的思索之後,似乎有了幾分明悟,隱約捕捉到了事情背後的不尋常之處。這份詭異,該如何啟齒,讓她一時之間眉頭緊鎖,滿臉糾結。


    正當她心中盤桓不定之時,予大全已從身旁的竹筐中緩緩取出一個古樸的泥塑像,小心翼翼地將其放置於那不起眼的土堆之上。


    動作之恭敬,猶如在舉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隨即,予大全雙膝跪地,臉上洋溢著無盡的虔誠,那雙粗糙的手輕輕挽起袖口,一遍又一遍地,用衣袖溫柔地擦拭著土地爺的雕像,每一個動作都顯得異常認真。


    那專注的目光,與予大柱在為家中愛犬旺財洗澡時所展現出的溫柔與執著,竟是如此相似,飽含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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