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言辭激烈,唾沫橫飛,雖然雜亂,卻描述得生動形象,甚至把“予淺淺被發現時還對新來的裏正拋了個媚眼”的細節都刻畫得活靈活現,使人不由得信以為真。


    謝可衡平日白淨溫潤的臉龐漸漸籠上了陰雲,猶如烏雲遮蔽了晴空。


    他深吸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交疊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當聽說“予淺淺氣勢洶洶,非要玉桃承認邀她上山幽會”時,他的眼神一頓,猛然抬頭,透過喧鬧的人群,望向沉默的玉桃。


    玉桃的眼圈已經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與謝可衡的目光相遇時,她輕輕搖頭,勉強擠出一絲安慰的笑。


    謝可衡本想立刻走到玉桃身邊給予慰藉,卻意識到眾目睽睽之下此舉不妥,隻好強忍住衝動。


    他側身背對著玉桃,注視著眼前斑駁的矮牆,眼中帶著溫柔和探詢,輕聲問:“玉桃,她們說的,可是真的?”


    玉桃聽了這話,秀麗的臉龐微微下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手裏緊抓著的絲帕輕輕拂過眼角,抹去了那一滴晶瑩的淚珠。


    話語裏夾雜著哽咽與委屈,時斷時續,“我……謝小哥,你就別再問了,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以後……以後再也不敢隨便跟淺淺姐姐親近了……她,她讓我感到害怕,是真的害怕了。”


    玉桃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帶點兒引人遐想的意味,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


    謝可衡聽了這話,眉毛輕輕一皺,臉上浮現出一絲心疼與糾結。


    玉桃注意到他這微妙的變化,心裏暗暗盤算,覺得機會來了。


    她假裝不經意,但實際上巧妙地用絲帕半掩住臉,一雙靈動的眼睛偷偷向不遠處站著的二伯娘馬氏遞了個不易察覺的眼色,裏麵全是心照不宣的暗示。


    馬氏心領神會,她那細長而上挑的眼角顯得十分精明,眼神流轉間透著一股尖酸刻薄的味道。


    她緩緩走了過來,語氣裏滿是諷刺與冷漠,“哎呀,謝可衡,你這孩子,怎麽還有心情站這兒呢!那個予淺淺,就是個不知廉恥、沒皮沒臉的小丫頭,就像牆頭上晾曬的穀子,大太陽底下毫不羞澀地展示著,還沒進門就這樣,將來指不定會幹出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聽嬸子一句話,破鞋哪還能穿,直接扔了就好,你可是要出人頭地,當大官的,能娶這樣的女人嗎?”


    話音剛落,玉桃急忙打斷她,假裝生氣地反駁,“二伯娘,您怎麽能這麽武斷!淺淺姐姐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就算真像謠言那樣,她和榮傲天有什麽糾葛,我也相信,一定是那個無賴用了暴力逼迫了她,而不是她願意的!”


    馬氏聽了,不禁咂舌,用一種誇張的口吻說:“哎喲喂,我的小姑奶奶,你心腸真是太好了!到現在你還一心想要替她辯解!難道你看不出來,予淺淺那張嘴有多厲害,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顛倒黑白對她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嘛!”


    馬氏話裏話外都是對予淺淺的鄙夷與排斥,氣氛一時變得緊張而又複雜。


    經她這麽一提,有幾個機靈的婦人立刻眼前一亮,拍手讚同道:“可不是嘛!我們這小村裏新來的年輕裏正,長得那麽英俊,那姓予的小狐狸精就跟幾十年沒見過男人似的,迫不及待地往上貼,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人家會不會多看她一眼!”


    這話一出,周圍的長舌婦們就像被點燃的鞭炮,情緒愈發高漲。


    她們言語間暗指予淺淺行為放蕩,慫恿著謝可衡去找予淺淺對質,以澄清真相。


    在這個偏僻的鄉村,像謝可衡這樣才華出眾、前途光明的書生,簡直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村裏的婦人們,誰的心裏沒有那麽一點念頭,希望和他扯上點關係,哪怕隻是間接的也好。


    最好是把自己的女兒、姐妹、小姑子介紹給他,好攀上這門高枝。


    至於予淺淺是否真的有虧心事,對她們來說重要嗎?


    她們私下猜測,予淺淺心高氣傲,夢想著能一步登天,成為京城裏的官夫人,自然會緊緊抓住謝可衡這根“金稻草”。


    這種高枝,怎能讓她輕易摘取!


    這場沸反盈天的議論,伴著秋風,悠悠傳遍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


    而在屋外,一條泥濘小路的轉角處。


    予淺淺靜靜地站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異常冷靜。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曾經與原主交往過的婦人們,心裏不禁冷笑。


    曾經的情誼,竟是如此脆弱,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急於把她推向輿論的漩渦,恨不得將她踩進泥濘,永遠不得翻身。


    予淺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謝可衡,那個眾人眼中的乘龍快婿,實際上不過是個出軌的渣男。


    這樣的人,她哪裏會放在眼裏!


    正當她打算走上前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


    幾個衣袂飄飄的少年風塵仆仆地從背後走來,神色各異。


    走在前麵的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身材挺拔如同鬆柏,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色短衫,衣角隨風輕擺,透露出一股不受束縛的氣息。


    他的臉龐因長年累月的日曬雨淋而顯得健康黝黑,竟和那予淺淺有著六分相似。


    若不是那緊鎖的眉頭與眼中時不時流露出的堅決狠厲,定是一位俊朗的少年郎。


    那份兇神惡煞的表情掩蓋了他清秀的容顏。


    來人正是予淺淺的弟弟——予大柱,村裏名聲漸起的“少年英雄”。


    他敏捷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佩劍,劍身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隨即他將劍遞給身邊同樣神情堅毅的少年。


    那少年臉上橫跨著一條由左額至右眼尾的猙獰刀疤,每當他咧嘴笑時,那疤痕便隨肌肉扭動,更顯恐怖。


    刀疤少年仰起下巴,聲音粗獷而充滿力量,“兄弟們,柱哥的姐姐也是咱們的親姐姐,誰要敢動她一根汗毛,就是不給柱哥麵子,是公然挑釁我們整個兄弟會!今天,我們要讓那些不知深淺的家夥銘記終生,叫他們跪地求饒,喊咱們一聲‘大爺’!”


    話音剛落,周圍的年輕人如同被點燃的火藥,爭先恐後向前衝鋒,氣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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