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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依依沿著親水步道一路步行,迴到黃桷蘭巷,遠遠看著秦記的燈光,便說不出的鬱悶,她慢慢走迴醫館,書架上的零食已經被她吃光,隻剩一個耳機孤零零地呆在那兒。


    唐依依發了會兒呆,小小的事讓她頗多感慨,兩家的家庭條件那麽相配,兩個人如此相愛,卻偏偏不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人生真的沒有劇本嗎?可是這劇情為何如此糾結,唉!


    洗過澡,唐依依到麵館去,秦百柯坐在老位置上又在按計算器,看到唐依依不由多看了兩眼,“你怎麽啦?沒精打彩的。”


    唐依依如今最受不了的就是秦百柯的關心,他帥氣的臉上滿是疑問。


    “沒什麽,我先上去了。”唐依依快步跑上了樓。


    到樓上見二筒和葉彤正在沙發上坐著看二筒的筆記本電腦,見唐依依一陣風似的上來,二筒說:“小依妹,你屁股著火了?”


    葉彤伸手錘了他一下,瞪他一眼,“怎麽跟女孩子說話呢?”她轉過頭來看著唐依依說:“你別理他,他這個人不會說話。”


    唐依依搖搖頭,“沒關係,已經習慣了。”


    葉彤又瞪二筒一眼,兩人的注意重新迴到電腦上,他們在商量拍黃桷蘭巷的事。


    唐依依迴到房間,她從書櫃上拿過一本書,強迫自己看起來。


    屋外葉彤兩人似乎商量好,二筒下樓幹活去了,葉彤一個人在用電腦,一會兒,聽見打火機打火的聲音。


    唐依依好奇地把門打開一條縫,看到葉彤在抽煙,一支細細的女士煙夾在她的手指間。


    她聽見開門的聲音,抬頭看到唐依依在門縫裏的腦袋,翹起嘴角笑了下,衝她招招手。


    唐依依遲疑了下,開門走了出去。


    葉彤示意她坐到茶幾對麵,“你什麽時候到黃桷蘭巷的?”


    “今年5月。”


    “很喜歡這裏吧?”她的笑容淺淡而平和。


    “嗯。”


    “我離開這裏十年了,在外麵全國各地到處跑,卻最常夢到這裏,這次迴來,怡城變化好大,唯獨這裏沒變,時光好象凝固了一樣。”


    “葉彤姐也很喜歡這裏吧?”


    葉彤卻有些迷惑地笑了,“我不知道,這裏一直是我最想逃離的地方。”


    “為什麽想逃離?”


    葉彤聳聳肩,“也許是因為不喜歡自己高中時的樣子吧,你今年剛大學畢業?”


    “嗯。”


    “這麽年輕,好羨慕。”


    “……”唐依依張張嘴,突然發現自己這一整天不知道都幹了啥,她因為優秀的葉彤鬱悶了一整天,葉彤卻說好羨慕她,原來世上根本沒有完美的人生。


    “葉彤姐,你拍記錄片,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嗯,很多地方,有段時間出差太頻繁,每天睜開眼,要先想一想才知道自己在哪個城市。”


    “最遠去過哪兒?”


    “北極。”葉彤平淡地吐出這兩個字,眼睛還看著電腦上的什麽東西。


    “……北極?”唐依依卻被震的一愣一愣的。


    “拍攝北極站工作人員的日常生活。”


    “冷嗎?”


    葉彤看她一眼噗地笑了,“你說呢?”


    “我知道很冷,一定很辛苦吧?”


    “不辛苦,因為喜歡。我不喜歡電影、電視劇,也不喜歡戲劇,不喜歡人為設置的強烈衝突和情感糾結。我喜歡記錄片,喜歡拍攝不同平凡人的平凡人生,喜歡那些平淡的日常,偶爾大喜,偶爾大悲,但過了,生活依舊平淡如水地過著。”葉彤姿態自然地抽著煙,沒有優雅,沒有頹廢,沒有滄桑,自然的像喝水一樣。


    唐依依說:“我很少看電影和電視劇,記錄片也沒看過,我大多時候都在學習。”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在學習,工作後看書學習的時間就少了,但在工作中學到的東西就多了。”


    “學醫實踐重要,也少不了一輩子都要看書學習。”


    “好姑娘,一定是你爸媽的乖女兒,我要是有個你這樣的妹妹不知道多省心,可比二筒那家夥好多了。不過,女孩子一定要走出去多見見世麵,見的越多,心胸越寬,底氣也越足,越知道該怎麽好好生活。”


    “是,葉彤姐。”


    葉彤對她笑笑,從包裏拿出一袋包裝好的中藥湯劑,“我該吃藥了。”


    她站起身找了個大點的杯子,把中藥袋放進去,倒進開水,燙了兩分鍾,拿出來用剪刀剪了個小口子,直接含嘴裏吸。


    喝完她將塑料袋捏手裏,提上包對唐依依說:“我迴去了,你也早點休息。”說完對她揮揮手下樓而去。


    唐依依看著離開的葉彤,發現她其實與自己心裏想象的那個高傲的葉彤完全不同,她就是個大姐姐,比秦百柯還親切的姐姐。


    葉彤下樓,秦百柯看到說:“我送你。”


    車上,葉彤看著街景說:“百柯,你這麽好的一個人,不知道最終會便宜那個運氣好的女孩。”


    “誰說我好了,我不好,那麽笨。”


    “嗬嗬嗬,的確挺笨的。百柯,你喜歡的女孩兒是誰?”


    “……”秦百柯的嘴抿得緊緊的。


    “不說算了,剛我在二筒的電腦裏看到你爬山的那組相片了,拍的真不錯,你全都看過嗎?”


    “沒有,他衝洗了幾張出來,就那樣吧。我也欣賞不來,你說不錯那一定是不錯的。”


    “幹嘛我說不錯就不錯,我從電腦上傳到我手機上了,我發給你,你自己好好欣賞一下吧,手機給我。”


    葉彤直接從他兜裏掏出手機,嫌棄地說:“連個微信都不用,你還是不是現代人啊。”說著便在他手機上下載了;秦百柯無語地搖搖頭,別人誰都沒勸服他使用微信,也隻有葉彤,他是拿她真沒辦法。


    “好啦,有微信,以後傳相片方便多了。我給你取了個微信名字叫百舸爭流,還不錯吧?不準改。”


    “嗯。”秦百柯點頭。


    “嘻嘻,你最好了。”葉彤小兒女情態地對他撒了個嬌。


    到了二筒家小區門口,秦百柯問:“要我送你上去嗎?”


    “不用了,你迴去吧,現在你的睡眠已經好些了,晚上就早點關門,別弄那麽晚,對身體不好。”


    “我會注意的。”


    迴到麵館,秦百柯忙完一陣,看時間已經一點過,收拾了下便關了店門。上樓衝完澡,躺下看了兩頁《藝術中的精神》便覺得眼皮沉重,直接關燈睡了。


    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9點,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昨晚睡的很好,他繃直身體伸了個懶腰。


    拿過手機,看到微信上許多提示,點開才發現是申請加好友的,他也沒選,全都通過了。


    葉彤的頭像上15條未讀信息,點開才發現是昨晚發的相片。


    他一張張翻看,之前二筒衝洗的都是照的好的,現在這10多張,有些角度不對,有些他的表情不對,還有兩張把打反光板的唐依依也拍了進來。


    這算是兩人的首張合影吧,他想。他心情頗好地點開那兩張仔細地看起來,看著看著仿佛有著魔力一般,突然開心地笑起來,笑得全身顫抖。


    他跳下床,放下手機,精神抖擻地到平台上開始每天的例行運動。


    小謝見他出來,問道:“老板今天起這麽早?”


    “嗯,以後晚上都會提前一小時關門了。”


    “哦,老板今天心情很好,是不是葉彤姐來了您高興啊?”


    “多嘴,趕緊把衛生打掃了,做午飯。”


    “哦,葉彤姐和展哥在外麵給潔姨拍照呢。”


    “嗯,這種相片一拍就是一天,你中午多準備點菜,讓潔姨也過來吃。”


    “好。”


    秦百柯又迴頭加一句,“把小彬和依依也叫上,吃火鍋吧。”


    “好熱的,老板。”


    “在下麵店裏吃,開空調。”


    “哦。”


    徐明潔穿了一件現代改良版旗袍,略微反光的真絲緞麵,墨綠的底色,粉白的大朵牡丹,既抽象又寫實,再搭一條可透視的白色絲巾在臂彎處。頭發挽了個發髻在腦後,簪一支白玉牡丹造型的簪子。


    在巷子裏或行或坐,或低頭或仰首,或沉思或大笑,二筒端著相機一路不停指點她站的位置和身體的擺布,他的一個小兄弟在旁邊打反光板。


    葉彤同樣端著相機,默默地跟隨著他們,她總能找到最好的角度將幾人的工作狀態完美地攝進鏡頭。


    古老的黃桷蘭巷在她的鏡頭裏重新煥發出新的時尚氣息。


    巷子裏的老街坊好奇地看著盛裝的徐明潔,越看越羨慕,拉著二筒問能不能也給她們拍幾張,二筒對老人一向禮節周到,有求必應。


    徐明潔說下午再換一套衣服拍,現在她先迴去休息。


    二筒於是接著給其他老人拍,但在拍攝時轉變成寫實的風格。


    他讓她們站在巷子的中間,換上廣角鏡頭,強調了巷子的縱深,人物卻給予上半身特寫,晦暗的皮膚,花白的頭發,眼裏的滄桑和嘴角平和的笑容,都被真實地一一定格。


    秦百柯到徐明潔的超市買火腿腸,從照相的人群旁經過,看到躲在角落裏端著相機的葉彤,便走過去看了看她相機顯示器裏的畫麵。


    裏麵的人物錯落有致,生動自然,所有在二筒鏡頭前的人多少都有點扭捏造作,而因為二筒端著相機的存在又合理了他們的造作。


    秦百柯笑道:“你比二筒果然要技高一籌。”


    葉彤卻說:“這不是技,是心境與格局的體現,二筒總是追求表麵的華麗、技巧的展現,他的作品缺少靈動和靈魂。但他偷拍你的幾張相片挺好的。”


    葉彤說著突然貼近他,眼神充滿挑逗地望著他,伸出手從他的肩一路向下捏到手腕,手又從他腋下穿過,從他的背一路摸到他的腰,才湊近他的耳邊說:“你的身材真不錯!”


    秦百柯被她摸得愣住,她的手小而有力,見她突然變得風情萬種,心裏不由地有些發毛,反常即為妖,他反手從後腰上握住她的手,軟軟的,不堪一握,“你幹嘛?在演什麽?影後附身啦?”


    葉彤反而更緊地靠向他,“你傻了嗎?我在楷你的油,你都不知道躲開,你要再這麽抓著我的手,我就要親你了。”


    秦百柯鬆開她,退後一步,“你跟二筒可真是親姐弟,不正經起來也是一樣。我買東西去了,中午吃火鍋,早點過來幫忙。”說完,向巷口大步走去。


    看他走遠,葉彤抬頭對著醫館二樓窗戶裏的唐依依揮揮手,“依依,下來也給你拍幾張。”


    唐依依紅著臉搖搖頭,指指身後,“我在上班,沒時間。”


    “那我上來給你拍。”葉彤真的走進醫館,上到二樓。


    唐依依看葉彤拿著相機走上來,“葉彤姐,這上麵針灸紮的位置是腹部,不能照。”


    葉彤點點頭,對著唐依依拍了兩張,便收起相機。她轉頭看屋裏擺了六張醫療用的床,上方都掛了隔簾,其中四個隔簾已經拉上,“你真棒,小小年紀已經可以獨立操作了。”


    “有師父和四叔看著的。”


    “我曾經想過要當醫生,但最後還是覺得責任重大,人命交到自己手裏,怕無法承受那份壓力。”


    “葉彤姐現在這樣就很好呀,搞創作一生都在挑戰,永遠都不會無聊。”


    “對,生活永遠不會枯燥乏味。你這兒不能拍,我下樓給徐伯他們拍兩張,黃桷蘭巷要拆遷,這些以後可都見不到了。”


    葉彤下樓去沒一會兒,小謝上來對唐依依說中午過去吃火鍋。


    唐依依遲疑了下,本來對葉彤已經沒那麽抵觸了,一起吃飯當然沒問題,但剛才看她與秦百柯的親密舉止又實在是有些堵心,隻怕葉彤剛上來的時候已經發現她笑容的牽強了吧。


    明明心裏很難過,但還是願意看到秦百柯能幸福。


    她點點頭,“好,我一會兒過去。”


    中午在秦記,徐明潔怕上火,不敢吃火鍋,沒來。


    而葉彤是好長時間沒吃怡城的火鍋,興致最高。


    武雪倩上午上完課,中午跑了過來,看見吃火鍋興奮得直蹦。


    葉彤拿出相機對著青春揚溢、活力四射的武雪倩拍了好幾張,又看看文靜秀氣的唐依依,對秦百柯說,誰說黃桷蘭巷老了,現在這屋裏的人平均年齡25歲,年青著呢。


    幾個人圍坐在桌旁,徐彬說:“百哥,我幹脆交夥食費,每天在你這兒搭夥行嗎?你做的什麽都好吃。”


    二筒嘿嘿笑道:“可別來,你看看我,再吃下去,就向小謝看齊了,我還想去你那邊減減肥呢。”


    葉彤說他:“你別那麽懶,多動動就行了。”


    雪倩接口道:“對對對,來我那裏,我幫你減。”


    “算了,還是讓我變成一個胖子吧。”二筒說。


    徐彬也嗤笑道:“要能讓二筒運動減肥,我就把這鍋湯給喝了。”


    二筒不服氣:“你要喝了,我保證運動減肥去。”


    眾人玩鬧一陣,徐彬問葉彤什麽時候迴北京,葉彤說還有幾天,新的拍攝計劃下來,就必須要走了。又問他:“怎麽了呢?”


    徐彬說:“我月底想去北京玩玩,咱也看看首都去。”


    葉彤說:“好啊,你來之前給我打電話,我要不在北京,就找朋友接你去。”


    “不用,你要不在就不麻煩了,我是想見你。”


    二筒插嘴說:“你是想有個搞藝術的導演給你專業指導一下吧。”


    徐彬嗬嗬笑了兩聲,葉彤疑惑地看著他,他才說是關於人聲合唱樂隊的事。


    葉彤明白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有個朋友對你絕對有幫助,你去找他,比找我強。”


    她站起身從包裏拿個筆記本出來,“他們就有一個4人合唱樂隊,我把他工作室的地址發給你,去之前我會知會他的。”


    她翻開本子找地址,裏麵卻飄出來一張紙剛好落在雪倩腳下。


    雪倩彎腰撿起來,“咦?是處方箋,你找徐伯看病了?你怎麽了?”她說著將處方箋遞給唐依依,“這是治什麽的?”


    秦百柯看看處方箋,也疑惑地看著葉彤,問:“你怎麽啦?”


    葉彤呆住,抬手想將方子拿迴來,卻又不想做的太明顯,手不由地攥成拳頭。


    所有人都看向唐依依,她瞟了眼方子,正是師父開的那張,她看著葉彤緊張的表情,笑笑將方子折起來,遞給葉彤,“女人氣血兩虧,是應該經常用補藥補補的。”


    葉彤怔了怔,唐依依笑著示意她接過藥方,她伸手接過,對秦百柯說:“我好著呢,沒事的。”


    重新將方子放進本子裏,翻出要找的地址,用手機拍照,發給了徐彬。


    唐依依說徐彬的樂隊要去參加星光大道的周賽,這消息成功地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徐彬又得意又緊張,反複叮囑大家可別說出去。


    吃過飯,徐彬和唐依依迴醫館,葉彤跟出來,對徐彬說:“小彬,去給潔姨說一聲,現在光線太強不適合拍照,5點鍾吧,我會去找她的。”徐彬答應著去了。


    葉彤拉住唐依依,“那藥方……”


    “葉彤姐,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葉彤看著她,笑著伸手摸摸她的臉,“你是個好姑娘,一定會得到你想要的幸福,相信我。”


    “葉彤姐,師父既然給你開的生化湯,那你可要好好將息身體才行,打過胎很虧母體也傷子宮,一定要好好養養的。”


    “我知道,這次迴來就是來養傷的,養好了我才走。”


    唐依依看著委婉的葉彤,對她再沒一點隔閡,之前想象出的葉彤讓她羨慕嫉妒,現在真實的葉彤讓她感到親切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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