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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下班,徐彬聽說給劉信餞行,把左成江留下守櫃台,他跟著唐依依到了秦記。


    火鍋設在平台上,陰天,有風,又寬暢。


    兩人到的時候,他們正在準備,陳叔在廚房炒底料,劉信在洗菜,秦百柯在切菜,小謝噘著嘴在把擺好盤的菜端上桌。


    唐依依過去幫忙端菜,“小謝,你怎麽了?”


    小謝委屈地看她一眼,“依依姐,老板不準我吃巧克力,給我收繳了。”


    “啊?是不是怕你吃了更胖?”


    “嗯,我現在145斤了。”


    “呃!”


    “老板說我這兩個月長了20斤,個子沒長光長肉了,他讓我跟著他去鍛煉。”


    “還差5斤才到150斤呢?”


    “他說,四舍五入。”


    “噗!這也入的太多了吧。不過小謝,你現在的確胖了點,去鍛煉下挺好的。還有啊,胖了穿衣服不好看。”


    “對啊,依依姐,你說的沒錯,可是不讓我吃巧克力,我還是好傷心。”


    “別傷心,瘦下來就可以吃了,像我這樣。”


    小謝終於被說服高興起來。


    菜準備好,陳叔的湯底也炒好了,鍋端上來,放到電磁爐上。


    幾個人剛坐下,二筒哈哈哈狂笑著從屋裏出來,他到眾人麵前,右手指指左手的手機,笑得快要瘋掉。


    徐彬一把把手機搶過來,手機上正是麵王之王大賽的頁麵,唐依依和小謝也伸手過去看,“第九名了!”徐彬叫到。


    二筒收了狂笑,但仍是一臉得意地站在那兒抖腿,“怎、麽、樣!展哥一出手,哈!哈!哈!”


    “展哥,”小謝高興地說,“進前十,你不用吃掉那隻大碗了。”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隻有秦百柯不以為然地笑笑。


    二筒一步三抖地晃到秦百柯旁邊坐下,“百哥,我厲害吧,這還隻是發了小謝的視頻,第三個頻還沒發呢,看吧,這就是實力,現在喜歡小謝的人可多了。”


    “那又怎麽樣?就會吃東西,別的啥也不會。”


    “你想讓她會,也要她願意學呀,”二筒轉頭看向小謝,“你想學什麽?”


    小謝仍然一臉懵懂,“我也不知道。”


    “諾,你看到了,”二筒攤攤手,“她自己都稀裏糊塗的,百哥你也別太擔心了,一邊走一邊看吧,天生村姑必有才,對吧,小謝。”二筒對小謝擠擠眼睛。


    小謝點下頭,說:“老板,你放心吧,我以後一定會自己養活自己的,現在我聽你的話,我減肥,我保證不超過150斤。”


    秦百柯被這兩個人氣笑了,“好了,今天是給劉信餞行,劉信才是主角,大家都喝點酒吧,你喝飲料,”他指著唐依依說,又指著小謝和二筒說:“你倆個喝水。”


    小謝趕緊起身給大家開啤酒,唐依依自己去拿飲料。


    二筒說:“為啥我跟小謝一個待遇?我也未成年嗎?”


    秦百柯冷冷看他一眼,“你說呢?”


    “嗬嗬,我拉肚子才剛好,我喝水。”


    見酒水倒好,秦百柯舉起杯子說:“今天我們大家在這裏,這第一杯首先是祝賀劉信找到了自己喜歡又適合的工作,來吧,幹杯。”


    大家都舉起了杯子,對劉信說:“祝賀喲!”


    劉信很激動,舉著杯子的手都有些擅抖,臉一下紅起了,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嘴哆嗦了兩下,勉強聽見他說的:“謝謝。”便一仰脖把酒幹了。


    秦百柯拍拍他肩,“慢點喝,別著急。”


    喝了第一杯,大家開始吃菜,陳叔炒的火鍋底湯一點不比外麵火鍋店的差,唐依依算是深有體會,隻要是跟秦百柯一起吃東西,那味道絕對是差不了。


    小謝也吃的歡天喜地,剛說的減肥早不知被她扔銀河係外的哪個星係去了。徐彬從小到大更是深諳其中美味,不然也不會巴巴地跟過來。


    二筒可能是對美食最無動於衷的一個,他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對劉信說:“你這樣可不行,在一個單位裏,話都抖落不清楚,以後你就越來越沒有發言權,越來越沒人聽你說話,越來越沒有存在感。”


    劉信呆呆地聽他說著。


    “人要往上爬,除了自身的本事,能說會道那是要占大便宜的。像你這樣的悶葫蘆,你以為你是悶油**啊,有驚世駭俗的本事還兼長生不老,順便吸引一大波粉絲。”


    “我也喜歡悶油**,我覺得他好帥。”小謝插嘴說。


    二筒一下調轉槍頭對準小謝,“我說你這個肥村姑,正經課本不好好讀,怎麽閑書倒是看了不少,你家考試是要考盜墓嗎?”小謝被他罵的一句話都不敢說。


    二筒又繼續對劉信發揮,“能說會道,還隻是初級職場小白丁,你得練到站上台脫稿就能侃侃而談,最少十分鍾,還得言之有物。”


    “二筒哥,”唐依依說,“你怎麽那清楚在單位裏的這些事情呢?”


    “哥大學畢業正經在大公司呆了三年,有的是感悟。”


    “那為啥不幹了?”


    “不自由。”二筒灑脫地一揚頭。


    徐彬嗬嗬地笑,“是呆不下去了吧?”


    “你想我給你拍mtv不?”


    “那肯定是因為不自由,”徐彬立刻一本正經地說,“大公司的管理雖然先進,那都是以奪得個人自由為代價才先進的,對吧,展哥。”


    “對,說的完全正確。”二筒滿意地點點頭。


    秦百柯對劉信說:“你展哥的話雖然有些極端,但也不是完全沒道理,你這種靦腆的性格在外麵真的很容易吃虧,還是應該大方點。”


    唐依依說:“我教你個辦法呀。你唱歌跑調嗎?”


    “還……好。”劉信說:“不跑調。”


    “那就行了,每天到江邊對著江裏唱歌,隻要你敢開口,專治各種靦腆。”


    二筒一臉嗤笑:“哪學來的村姑絕活?”


    “我每天跑步,江邊遇到一個帥哥就這麽唱歌,別人問他在幹嘛,他說練膽。他說接下來,他還會上街要100個陌生人的擁抱。”唐依依問劉信:“你敢嗎?向100個陌生人索要擁抱。”


    劉信張張嘴,最終咬著唇低下了頭。


    “這多簡單呀,”小謝說,“100個陌生人的擁抱,我半個小時就能完成了。來,信哥,我先給你一個擁抱。”


    小謝起身跑到劉信身邊把他拉起來,一把攔腰抱住他,她的個子隻到劉信耳垂,但身板卻比他寬許多,胖胖的身體擁住瘦瘦的劉信,劉信已經徹底呆住。


    這是他長大這些年來第一次與人擁抱,他的手舉著不敢落到小謝身上,陳叔在旁見了,伸手將劉信的手拉下來,落到小謝背上,他對劉信說,“抱抱的時候,要用力。”


    劉信聽他的,用力環住小謝,小謝拍拍他的背,“看,這不是很簡單嗎?”小謝鬆開他,對他說:“信哥,以後你跟任何人說話,都像是對著我說的,你就能說清楚了。”劉信笑著點點頭。


    陳叔說:“你們這兩個孩子的性格綜合一下就好了。”


    二筒說:“我就是他倆的綜合體,完美!”


    大家吃吃喝喝一陣,秦百柯又端起酒杯說:“今天除了給劉信餞行,還有就是歡迎二筒到秦記上班,不管上幾天,還是要鄭重的歡迎。”


    二筒說:“百哥,要不你開家分店讓我去管理好了,我比劉信優秀那麽多,你不能一樣的用呀,好歹咱也是個管理人員。”


    “你基層做的好,我就開個分店讓你管。”


    “說定了哈,別到時候我一個分店做的比你總店強,你羨慕嫉妒恨。”


    秦百柯聽他這麽說,似乎認真想了下,“你別說,這個分店的事還真可以考慮一下。”


    “必須要的。”二筒點點頭。


    大家吃喝的差不多了,徐彬突然站起來說:“我有個提議,今天的主角是劉信,我們最後一件事必須為他做,喝最後一杯酒,喝完了,咱們就給劉信一個擁抱時間,他挨個抱我們每一個人,還要對我們說一句話,要大聲說,讓我們每個人都聽到的話。怎麽樣?”


    劉信抬起頭,喝酒沒紅的臉,此刻卻紅了,徐彬問他:“你敢嗎?100個擁抱,不要求是陌生人,你完成了,你跟人打交道的膽就破了。”


    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劉信竟然點點頭,“好,100個擁抱,剛才小謝的是第一個,她幫我開了頭,接下來的我自己去完成。”


    他站起來,先緊緊地擁抱了陳叔,“陳叔,謝謝您,這兩年多在秦記,您一直都像我的家人一樣對我,讓我覺得特別溫暖。”


    接下來是二筒,他抱住二筒,二筒有些嫌棄地伸伸背,“展哥,我從你這裏最真切地感受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教教我ps行嗎?”


    “你鬆開我就教你。”


    劉信鬆了一下手但立即又緊緊抱住,“不,你答應了我就鬆開。”


    “嘿,別的還沒學會,這賴皮功夫倒先學會了。”


    “你答應了?”


    “好好好,答應,不過以後不準再叫展哥,要叫老師。”


    “好,老師。”


    劉信走到唐依依麵前,遲疑了下,還是伸手鬆鬆地擁抱住她,“謝謝你,依依,你幫我治好痘痘之後,有女生說我長的帥了。”


    小謝聽了這話,在旁邊“嘎嘎”地大笑起來,二筒難得地沒有嘲諷她的笑聲。


    劉信走到笑著的小謝身邊,伸手揉了揉了她的頭,“我媽本來隻生了我一個,沒想到現在多出來你這麽個妹妹。以後哥要是發展的好,有出息了,一準帶著你一起發展。”


    小謝脆生生地說:“好。”


    劉信走到徐彬麵前,一把抱住他,“小彬哥,謝謝你這兩年來給我媽媽找藥,如果不是你和徐伯,媽媽的病恢複不了這麽好,我知道中藥這兩年漲的利害,徐伯卻一直想辦法給媽媽配的平價藥,謝謝。”


    徐彬拍拍他的背,“你挺有才華的小夥子,就是被家裏的事拖累的一點自信都沒有,現在好了,爸爸車禍的賠款下來了,媽媽的病情也穩定了,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你好好幹,別讓百哥失望。”


    “我會的。”


    劉信最後走到秦百柯麵前,雙手在褲子上使勁磨蹭了幾下,“哥,”隻這一聲,聲音已經哽咽,“我……”話沒出口,淚已經噴湧而出,秦百柯伸手將他攬進懷裏,他卻將頭抵在秦百柯的肩頭嚎啕大哭起來。


    “哥,沒有兩年前您的那兩碗麵,就沒有我劉信的今天,沒有我一家人完完整整地渡過難關,沒有我的大學生活。哥,秦記就是我的家,我不管走到哪兒了這裏就是我的家。”


    他一直藏在心底的話,這一刻終於在嚎啕大哭之中說了出來。


    他不知道,他對秦記的感情如此之深,秦百柯卻早就已經明了,他工作服上的秦記兩字寫在左胸,那是心髒的位置。


    這個年青人一直背負的東西太重,現在終於可以緩口氣了。


    小謝在一邊跟著抹眼淚,二筒嘟囔著把臉轉過一邊:“討厭,搞的人家心裏也難受。”抬手不經意地擦了擦眼睛。


    此刻,唐依依心中隻剩下震撼。


    兩年前那個失魂落魄的少年從江邊走到秦記,是想來吃人生最後一頓飯的,他隻是想做一個飽死鬼。秦百柯的兩碗麵沒有直接送給他吃,而是讓他幹活,抵那兩碗麵錢,給了他尊嚴,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同時給了他工作賺錢的機會,為他特別開通了外賣。


    可是當別人問起秦百柯這個少年是不是遇到難事的時候,他卻輕描淡寫地說:“誰知道呢。”


    巷子裏除了徐彬父子,沒人知道劉信的遭遇。


    後來唐依依問徐彬,劉信母親是什麽病?


    徐彬說是乳腺癌,做了手術,又做了一個療程的化療,人身體就徹底垮了。這時候他父親又遭遇車禍,腿被壓斷,司機還逃逸。


    劉信那時剛參加完高考一個月,收到錄取通知書麵對學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本來順風順水在父母的羽翼下好好的生活,結果一瞬間全部坍塌。


    人這一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個溝溝坎坎的過不去,其實,也就是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扛過去就過去了。迴過頭才發現,幸虧當初自己選擇了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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