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東看起來有些頹廢,應德覺得闖了禍,心裏悔恨自己。王曉茹從西屋拿出一把凳子,坐在院子裏,看著劉振東,也在思考著是什麽事情讓劉振東突然改變主意。如果是被查和鄰居的矛盾,完全沒必要,之前遇到的段老頭,邵保國那個不是心狠手辣之徒,加上好幾次進入險地,命都差點丟了,今天遇到的事,在那些人那些危險跟前,連基礎款都不夠,他怎麽突然不想玩了?


    難道家裏出了什麽大事?不應該,如果這樣他這次就會說出不去了。難道新談對象了,更不像,一點沒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特征。王曉茹不想再逼問,更不想強求,本來這些事是特別喜歡和自願才能一起搞,有任何一個人被逼著去做,遇到危險那就是加倍的。


    像劉振東這種性格的人,情感敏感脆弱,思維又跳躍,腦子裏想到的東西比較多,容易將自己困住。有時得用外力扭轉看法,有時得自己心裏想通。


    王曉茹覺得劉振東說解散也不是突然想到的,是他心底裏有一種感覺,最終三人的組合得分開,遲麵對不如早麵對,所以借著這個機會說出來,其實從他心裏不想解散,但又不知道該如何下去。加上遇到被查後可能的嚴重後果,觸及到他安身立命的工作,家庭,還有鄰裏矛盾帶來的社會評價,他怕了,乏了,退縮了。


    應德現在也很消沉,心裏也在反思。


    沉默許久,王曉茹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散了吧。”語氣平靜的像早已決定好的。


    劉振東沒有迴應,默默走向自己的車,上車後開車離去,看都沒看王曉茹應德一眼。


    應德站起身,迴了自己的屋子。


    王曉茹目光掃了一圈這個院子和自己住過一段時間的西屋,感覺這個農家破院好陌生,自己怎麽會在這裏?這會自己不是在看店或者是在省城逛街。是不是做了個夢。


    三人就此分別,各自迴到以前。以前是怎麽樣的,王曉茹忘記了,有變化的隻是換了個車,劉振東幾乎沒有變化,除了上班就是睡覺。應德的變化很大,生活的習慣改變了不少,院子裏堆積的藥材,西屋裏精致的裝扮和各種假古董,院子裏的電動車,還有王曉茹在走時放在他屋子裏的五千塊錢。


    劉振東迴去睡了一覺,第二天正常上班,忘記以前,不想以前,迴歸到以前庸碌的工作生活中。上了三天班後,完全不想所謂的曆史遺跡了,就這樣過著,活著,不是這個普通人該有的狀態嗎。


    女人釋放壓力和排解鬱悶心情最好的方式就是購物,一腳油門直接去了市上的商場,購物,吃喝,甚至還去蹦迪了,大學剛畢業時還愛去,後來就不愛去了。今天為了釋放自己,從天黑一直蹦到了深夜。


    二人走後,應德在炕上坐了一會,抽著煙。想著自己以後該怎麽生活,該怎麽不和以前一樣,不被村裏人當傻子隨便調笑,他真的很討厭。雖說和劉振東王曉茹在一起像個跟班,但兩人都很尊敬他,因為年齡最大,而且在生死關頭,都是自己不放棄激起他們的求生心。


    劉振東剛開始找自己,就感覺這個主意很好,一來可以到處轉轉,二來還有錢花,比起窩在自己家的狗窩裏,每天到村裏要麽麵對調笑,要麽無視他的存在的那種感覺,還不如出去既能浪,又能掙錢,有煙抽,有肉吃。


    兩年多來,經曆了鬼怪神佛,看到了各種人心險惡,享受了各種生活,體驗了不同地域。以前隻是跟班,現在得主動思考該如何進行下去,因為三人還有很多沒有做完的事,歸一派的傳承,張繼祖的遺願,張術忌的憑證,李子夏的委托,以及王曉茹曾經說過,錢再多了認養幾個孤兒。


    對於認養孤兒,應德記在心裏,人的本性,到五十歲左右的年齡,特別喜歡小孩,應德想要一個小孩,自己每天給他買肉吃,買村裏那些娃娃玩的遙控汽車玩具,送他上學,病了讓他買藥……。


    這些事情,劉振東不想做了,王曉茹沒有辦法做了,現在隻有自己去做了。


    應德把電動車充上電,把準備去胡麻嶺梁上準備的吃的拿出來,扭開電鍋,按劉振東的步驟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再喝二兩,睡覺,明天早上出發去胡麻嶺梁。


    夏季的胡麻嶺梁上,白楊樹樹葉是最大最綠的時候,山坡上的綠草長的最長的時候,常見的麻雀,燕子,烏鴉等在樹枝上飛來飛去,酸刺等抗旱植物在坡埂上長出了紅紅的小果子,在一片都是綠色中顯得點點紅色很是誘人。


    應德騎著電動車,後麵綁著一個編織袋,慢慢的在公路上行走,看到人家,就問有沒有種藥材,他收。在梁上的一家小賣部,應德掏了五塊錢給電動車充上電,然後背著編織袋到山坡下的人家收藥材去了。


    當初王曉茹買的電動車幸虧改裝了,騎行的路程大大增加,不過上山的路確實費電,到山頂時電量報警了。


    沿著一條土路往對麵山腰走,路很寬,能走下農村常用的三馬子。或許是現在種地的越來越少,路上幾乎看不到車胎印,或許是下過大雨,路上一道道被水衝刷的土渠,路麵上看不到沙石石子平整過,路邊連一顆石子也沒有。


    現在是早上十一點左右,按往常農戶人家慢慢迴家休息,做飯,因為中午太熱幹不了農活。應德頂著一頂很早就不用的破草帽,編織袋裏放著一杆老秤,都是從家裏翻出來的。


    這塊山坳看上去房屋較多,站在高處可以看到,很多房子都破敗了,好長時間都沒住人了。臨近中午,能看到的房屋中隻有兩三個冒著煙。應德也知道,大部分人家裏現在用的都是電器,原來那種燒麥草和其它植物根杆的很少了,除非是年齡很大的人,不會用電器,也舍不得用電器。


    應德看了看幾家冒著煙的房子,他準備選一家,跟這家人套上交情,最好能住下來。


    應德選的冒煙的一家,房子很舊,也很破,院牆是土夯的,大門是木色大門,很舊,住的人應該年齡很大了,這種人家一般心腸好,不會立刻把人攆走。確認了一下方向,應德心裏想了一下進門後怎麽說,然後向那座院子走去。


    和許多山裏你人家一樣,站在山頂能看到好多人家,一到山腰,都是獨立的一家,沒有鄰居,不往院子外的碾場沿上走著看,有時根本看不到在這山坳中還有人家。


    應德走到大門口,大門開著,從大門往院子裏看不到人,冒煙的房子是靠山的房子,在山裏的人家,一般布局廚房都在上側,正房對著大門,側房在廚房對麵,一般是庫房,大種小麥的時候,是堆放糧食的。有的大門口進去是左手是廁所,有的在院子外麵。


    應德在門口聲音放大著問:“收藥材,有沒有藥材?”


    可能是院子裏的人年齡大,也可能是正在做飯沒聽見,沒有人出來,也沒有聲音。


    應德又試著提高了一下聲音,喊著:“收藥材,收藥材。”


    等了一會,沒有應聲,應德想走進院子,又覺得會被人家罵,還是再找一家人吧。


    應德轉身離開,走到這家碾場沿下麵的路時,頭頂突然一道蒼老的聲音:“藥材沒有,山貨收不收?”


    應德抬頭一看,是一個看上去七十多的農村老頭,佝僂著腰,拄著一根自製的應該是用酸刺杆做的,上麵密密麻麻的結。


    老頭應該是獨居,衣服好久沒換洗過,破的地方也沒有縫補,眼睛很混濁,臉色看起來不好,應該是長久飲食不良的結果。


    不善和人說話的應德,見老頭出來主動搭話,趕緊說:“收。”自己兜裏裝著兩千塊錢,隨便收點藥材和山貨絕對夠。應德也考慮的周全,不能把那五千塊錢全部帶上,留下三千藏到地下室放好,萬一丟了,就全完了。


    老頭說:“年輕人,來看看我的東西值多少錢。”


    應德嗯了一聲往迴走,老頭拄著拐杖也慢慢往院子裏走。


    應德走到大門口時,老頭才邁進大門,邊走邊說:“進來吧,在廚房的台子上。都是些刺條,野參。”


    應德跟著老頭進了院子,看到上側房子的台階上曬著些酸刺果,還有一些黑乎乎的草根。應德知道酸刺果,聽村裏人以前去山上捋酸刺果,說是能賣錢。野參應德聽過沒見過,也不知道是什麽,聽著有一個參字,可能就是野生的黨參吧,這是應德的理解。


    老頭走到台階前,坐在台階上,雙手支在拐杖上,看著應德,蒼老的臉上變得有笑容了,問道:“這些你能給多少錢?”


    應德笨拙的從編織袋裏掏出杆秤,準備要稱,老頭說:“別稱了,你看著給上些就行。”


    應德手裏捏著秤,不知道該給多少錢?給的少,老頭不願意,不好進行下一步,給的多,又劃不來,不能被人再當大頭了。


    好在應德也見過談生意的場麵,說道:“你賣多少錢?”


    老頭伸出一個手指頭,說道:“一萬。”


    應德以為聽錯了,看著老頭的臉,老頭伸出的手指還沒有收迴,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


    應德對一萬的理解是很多很多的錢,一萬以上自己從來沒見過,他隻知道十個一百是一千,一張紅色的就是一百。一萬應該比一千多好多,那自己帶的錢遠遠不夠,難道山貨這麽貴?


    應德既然不當大頭了,就學著還價,說道:“太貴了,不收了。”把秤往編織袋裏裝,轉身準備出去就走,這也是從街上鋪子裏看談生意的學來的。


    應德想的沒錯,剛走到大門口,老頭就唉了一聲說道:“談生意不應該是這樣的,你不問問我再便宜不?”


    應德一想也是,按照別人談生意的,應該問問再便宜不,問完不便宜才能扭頭走。看來自己不適合做生意,本來也不是來做生意的。從記事起,快五十年了,記起忘掉,記起忘掉,應德從小懷疑自己的腦袋,是比別人反應慢,比別人笨,小時候心裏不承認,可與自己一起長大的都結婚生孩子了,孩子都會幾百加幾百的算了,自己還是算不清楚,難道腦袋天生笨。也不對,有時候腦袋很清爽,什麽事都清楚,明白,甚至感覺透過牆能看到隔壁鄰居和老婆在炕上打仗。不過這樣很少,害得自己老愛盯著牆看。


    記得那次挖洞挖塌了,把自己埋住,快憋死的時候,想起了小時候來過一個老頭,自稱他的爺爺,要他守好自家的院子房子,一直等……,等什麽呢?又記不起了。


    還有在馬王城中,剛開始看不見發聲的人是什麽,後麵一陣,看身影有些和小時候見過的爺爺有些像,當劉振東王曉茹消失時,馬王還對自己笑了笑,說了句:“去吧,有人會找你。”誰會找,找他幹什麽?那時的自己不知道問一下,隻想趕快出去,因為馬王城太暗太悶,自己快上不來氣。


    站在老頭的大門口,應德沒有轉身進去,也沒有往出去走,頭腦裏繼續閃電似的過著,爺爺,馬王,爺爺,馬王,一陣腦袋空空的,一陣腦袋糊糊的,自己在哪兒,自己在幹什麽?


    院子裏台階上坐著的老頭,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看著應德的背影,搖了搖頭,準備起身時應德走出了大門。


    老頭低下頭,嘴裏說道:“看來還沒到時間,我這老骨頭能不能撐到啊?”


    老頭用力撐著拐,站起來,轉過身,踏上台階進屋。


    屋裏麵是廚房也不是廚房。是廚房是一側有老式的泥土盤的灶台,灶台上一口大鐵鍋,裏麵煮著洋芋,灶台前是一些腐爛後又幹了的麥草,灶堂裏的麥草已經成灰了,還有些是火紅的,老頭又往灶堂裏添了些麥草。


    說不是廚房是屋子中間是一個老式的八仙桌,桌子上當掛著一張畫像,畫像上是一個長胡子道士打扮的老人,在一個像洞裏的地方打坐。


    屋子裏灶台的對麵不是一般農村的炕,而是一個像石磨一樣圓形的台子,台子後麵是架子,架子上掛有劍,鍘刀,馬鞭,銅鑼,銅鈴鐺,羊皮鼓,還有幾件道袍道帽。


    如果應德看見老頭屋子裏的畫像,可能會覺得和他小時候見的爺爺像。


    老頭添了一把麥草後,走到八仙桌前,點了一根香,插在香爐裏,然後說道:“師父,你還在嗎?弟子快等不住了,他能不能醒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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