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粵最邊陲的挺竹鎮,心竹客棧。


    還是當初那個一夜溫存的包間。


    林湛清獨自躺著,眼神空洞。


    眼淚這些日子在無人的時候,幾乎流幹了。


    盈水是多麽好的女孩,為了救自己甘願犧牲生命。


    自己配嗎?自己從來無法給她一個承諾,哪怕是虛假的承諾。


    承諾自己會娶盈水,讓盈水過上不愁吃穿,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花花世界的好日子,盈水不要說親身體驗,就連看也沒看過,恐怕聽都沒聽過。


    盈水就這樣,生命永遠靜止在十七歲。


    隻要再過十二天,就是盈水十八歲的生日。


    偏偏盈水死了,還是死在她第一個男人手裏。


    盈水或許無怨無悔,盈水或許覺得這是一種幸福。


    但林湛清不是,林湛清希望盈水能夠開開心心活著。


    林湛清總在想,如果之前騙盈水。


    說自己會娶她,會陪伴她一輩子。生兒育女,白頭偕老,盈水這一生會不會更沒有遺憾。


    盈水第一次的男女之歡是在厚山幸福村的阿麗家中。


    林湛清第一次品嚐女性的嬌柔與美好的地方,則是新竹客棧的這個房間。


    林湛清清楚的記著那個女子叫瓶兒。林湛清不知道她的全名,隻知道她爹娘和賭局老板都叫她瓶兒。


    自己與瓶兒的相識,隻是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傷心失望麻木的人都會有的,空洞的眼神。


    自己隻不過從一個經營賭局的惡霸手裏救下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好人的她,便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一夜溫存後,瓶兒留下一封不會讓你找到的信,就再也找不見了。


    天下之大,要尋找一個人何其艱難。但隻要有緣,總會碰見的。


    不會讓你找到意味著什麽,林湛清很清楚。


    這也令林湛清傷心了好一陣時間。


    無論如何,人已經去了,找不迴來。


    雖然林湛清不願承認,但恐怕瓶兒早已做了傻事。


    這樣也好,她活著太累,太痛苦了。


    與自己的一夜,就是她人生的最美好的時間。


    可是林湛清抑製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要是活下來多好!她若是活下來,後半生可以過得很好!”


    “她活下來,自己會娶她嗎?”


    林湛清沒辦法違心給出答案,自己娶不了她。


    雖然自己隻是與她春風一度,根本算不上什麽娶不娶。


    但林湛清若無法娶人家,又有什麽資格求人家活下來。


    林湛清知道,最起碼在那一夜,自己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人。


    從來沒有過的,唯一的最好的人。


    此時此刻,林湛清將爹娘的事情忘到一邊,任由自己的思緒不停的想著與自己有過牽連的那些女子。


    韓玉凝,東方婉,童蝶,王情若,薑玲,瓶兒,盈水。


    韓玉凝的潑辣與體貼,東方婉的清冷與溫柔,童蝶的小兒女氣,王情若的隱忍與擔當,薑玲的精明和傻氣,瓶兒的無奈與真情,盈水的癡情與不悔。


    林湛清愧疚自己何德何能,能夠受到這麽多美人的青睞。


    一個個紅顏知己的身影在林湛清腦海中不斷浮現,爹娘真相的痛苦正在慢減弱。


    但新的發問又出現。


    王情若在燕來城過的好嗎?燕來城的趙家趙方不是易於之輩,王情若能夠在燕來城繼續延續王家的地位嗎?


    想起薑玲就會頭疼,那個小丫頭太過鬼靈精怪,林湛清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躲的遠遠的。就連算是朋友也不敢認下。


    雖然薑玲肯定不會坑害自己。但一個有心思有手段有智慧,智慧的令人無奈的女人,林湛清還是不敢接近。


    距離那一夜溫柔後的瓶兒消失,已經快要一年了。現在她已經投胎到一個好人家,估計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生活奢華,衣食住行都最為奢靡。這樣瓶兒可以好好彌補這輩子因為生在窮苦人家,被自己的親爹拿去抵賭債。經曆那麽多人間悲苦。


    盈水剛剛過頭七,現在要麽剛投胎,要麽還在閻王爺那裏盤點。


    盈水這麽好的人,就算閻王爺也會尊敬有加,香茶伺候。


    給盈水選個最好的人家,一生榮華,安安穩穩。


    盈水或許就不會再到人間來,佛經上有記載,心地純粹的好人,一世凡塵結束,便會直接升天。再不受人間穢惡之苦,從此享天人清靜之樂。


    隻是這樣,林湛清欠盈水的什麽時候還?


    林湛清自認不是多麽好的人,這一輩子的手上染的鮮血也不少。若論起結局,恐怕不比自己爹娘好多少。


    若是下輩子變了畜生,或者去了地獄,那不知何時才能和盈水相見,如何報還盈水的恩典。


    林湛清的思緒漸漸繁雜,紊亂,無數的記憶碎片充斥腦袋。無數的幻想又產新的無數幻想。


    直到林湛清疲累不堪,大腦一片空白。眼淚像是一陣洪水,根本不由分說的湧出。


    淚水狂湧,但卻無聲。


    林湛清本來幾近幹涸的眼睛,又一次決堤。


    漸漸的,枕頭與被子都淚濕了,林湛清才不知不覺的睡去。


    一覺醒來,天還沒亮。


    林湛清迴到客棧感受一切的目的已經達到,再也受不了客棧裏悲傷迴憶。收拾行李,離開了客棧。


    南粵的天氣不比西南,要暖和的多。大抵相當於北方的秋天。


    隻需一身薄衫就足以。


    夜空中剛剛出現一絲亮的痕跡,黑夜的沉靜馬上就要被日光照破。今天陰雲密布,雷聲隱隱。


    隨時可能將下雨,雷雨。


    林湛清享受這份黑夜與白天的交替,晴天與雷雨的混雜。


    正如林湛清此時的心情一樣,黑白不分,好壞不明。


    悲傷痛苦混雜,還攪入了幾絲豁然與清醒。


    豁然的是什麽,林湛清不知道。


    清醒的是什麽,林湛清也不知道。


    林湛清隻知道現在多少有一絲將心門打開,不再那麽煩悶的感覺。


    或許這有些像佛經上講的,開悟。


    隻是開悟的程度太少,悟的也太少。


    林湛清隻覺得有幾絲光明照入心竅,沒有任何道理。


    大概是在黑暗中沉寂的太久,自然而然的將黑暗撕扯出破綻。


    (這個月一天六千字,分成三章!請各位讀者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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