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清如此樣子,和韓墨臨一桌上的人自然看在眼裏。


    紛紛或恭喜,或調侃道:


    “韓墨臨,你這徒弟不錯啊。心性純粹,自然灑脫。一旦進入武學高地,那可是比任何人更容易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哈哈哈哈,玉滿金玉兄過獎。這小子哪有這麽大的造化。充其量就是個有些不著調的傻小子。”


    “韓墨臨,你小子這徒弟確實不錯。就這麽個徒弟,是個當師父的看了都眼饞。”


    “嘿嘿嘿,要說孟饗孟兄的眼光,真是沒的說。當初我第一次帶湛兒上流雲山的時候,我那幾個師兄跟我搶湛兒差點沒打起來。”


    “韓墨臨,你這徒弟好是好,就是灑脫的太過了。萬一要說沒拉住,江湖之大,可不缺投懷送抱的美人。尤其是如此灑脫,灑脫的油嘴滑舌比你韓墨臨都不差的小美男子。那恨不得要萬人瘋搶啊!一定得加強管教,風流債惹不起。真要是出些亂子,那就是流雲山的臉麵問題。”


    “咳咳咳,怎麽說話呢?王犁王兄,你們百耕院雖說女弟子少了點,可也不能看我這徒弟受女人喜歡,就羨慕嫉妒啊?”


    “哎哎哎,韓墨臨,這可是冤枉老王了。雖說百耕院女弟子少,可人家百耕院門下自己打理的就有幾十萬畝良田。每年怕不有幾百萬畝良田的米麵穀栗,是在百耕院手上流轉的。百耕院雖說是種地的,可那是真正的頂底大地主。你我家的糧食,都要從百耕院手上買。人家可不缺女人!”


    “嘿嘿,韓準韓老弟,百耕院女人多不多和我韓墨臨有什麽關係,和我那個傻徒弟就更沒關係了。至於你韓準,那連關係的邊也找不著啊。”


    “韓墨臨,你小子怎麽又衝著我來了?也不是別人說你,看看你那個徒弟的外號。叫什麽太陰劍,這也能聽?這麽下賤的外號,簡直是不堪入目人!不對,是不堪入耳!也不對,還是不堪入目!就是不堪入目!那個畫麵,簡直不敢看!這不是你韓墨臨這個好師父教的?”


    “韓準韓兄,這裏不是你嚴律門,我家湛兒更不是你嚴律門弟子。嚴律門,以戒律森嚴著稱。對門下弟子執行慘無人道的嚴加管教。聽說,據小道消息說,嚴律門的弟子一個個被管的沒精打采,萎靡不振。可是把這些孩子給害慘了!以後可怎麽辦啊!”


    “韓墨臨!你瞎胡說什麽!看來你徒弟沒毛病,都是你這個師父瞎胡鬧!你想怎麽樣?幾十年的交情不要了?”


    韓墨臨成功的把嚴律門的韓準給氣壞了,自己卻不氣,悠閑的倒了一杯茶,輕咂了一口,道:


    “韓兄,我家徒弟好,都是我這個師父教的好!我家徒弟在江湖上的口碑和我這個師父一樣,那是好的不能再好。韓兄眼饞,羨慕,生氣也是人之常情,正常的很。咱幾十年的老哥們,理解,必須理解。要是我看到別人有這麽好的徒弟,我也一樣的氣瘋氣死。”


    韓墨臨此時樣子賤賤的,蔫壞蔫壞的,把韓準氣的牙花子都疼。


    可韓準還真說不過韓墨臨,這又是來給蘇家捧場不好鬧起來。要是平時,非得和韓墨臨過過手不行。


    韓準氣的大喘了幾口粗氣,眾人也紛紛來勸。


    就連一直在看笑話不出聲的魔道的人,也紛紛勸解。


    “兩位韓兄莫再吵鬧了。”


    “兩位韓兄何必傷了和氣。”


    “咱們都是來給素布山莊捧場的,隻圖個高興就成。”


    “今天隻求高興!”


    “大家高興!咱們幹杯!”


    江湖中人,必在性情之中。隨著幾杯酒下肚,韓墨臨和韓準這幾十年的老友,把剛才的小不痛快全部忘了個幹淨。


    “韓兄!幾十年了!數你韓墨臨對我最好!我欠你的五百兩銀子,你都從來沒催過我!好哥們!喝!”


    “韓兄!那還用說!不就是幾十兩銀子,你韓準為了我韓墨臨,三天趕了一千裏地。向我家夫人解釋那位妹妹真的隻是妹妹,我才沒落了個妻離子散。什麽也不說了,喝酒!”


    “什麽也不說了!喝酒!”


    ……


    素布山莊算咯爺子的百歲壽宴盛大舉行的消息,很快便在江湖上傳開。


    武林中所有人都對蘇老爺子,這位武林中極為難見的百歲老壽星高興。


    什麽是江湖?


    江湖就是手起刀落,人命如草芥!


    不論武功高低,誰也無法保證自己的腦袋上的眼睛,能順利的看著夕陽西下,又順利的看到太陽升起。


    江湖已經對這種充滿殺戮的生活,完全習慣,麻木。


    江湖中人忘卻了曾經的家園,忘卻了茶的平淡,酒的溫熱,粥的暖心。


    忘了田園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忘了家庭之中,忘了是什麽溫暖,忘了自己可以安心的享受一切的安詳。


    作為江湖人,似乎若不在刀尖上混日子,整日與閻王擦肩而過,便不知自己為什麽所在。


    完全以手段定生死,將生命變成一場無來由的兒戲。這樣的狀態的確夠瘋狂,的確會讓人著迷,著迷那一絲毫刀尖舔血的興奮。


    時間長了,正常變為癲狂,癲狂變為正常。


    所有人都沉迷在這癲狂的刀尖舔血的生活當中,忘了安心的平淡是什麽滋味。


    而素布山莊蘇老爺子的百年壽宴,就像是一道驚雷,一道霹靂。狠狠的,毫不留情的,砸入整個江湖。


    整個江湖的心態,都因為素布山莊的百年壽宴而有所改變,所有人都在反思,都在思考。


    真正的去思考,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誤的。


    什麽是自己想要的,什麽是自己不想要的。


    究竟怎樣的生活,才能對得起這滾滾紅塵,無限美好的人間?


    每個人的生命都隻有一次,用來揮霍的意義是什麽?


    難道就隻為了那一絲毫刀劍舔血的瘋狂。


    任由自己在某個毫無意義的時刻,帶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屈辱,完全無奈的與這個世界告別,然後向閻王報道?


    這並不是一件很難計算的事情,甚至是一件完全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每個人的生命都極為寶貴,沒有任何理由去浪費。


    但這卻是一件需要極大的毅力,極難戰勝的事情。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快意恩仇的誘惑,任何人也難阻擋。


    這就好比男人見漂亮女人必然垂涎,女人見了漂亮衣服必定定心動。


    說到底,這都是根植於人性最深處的欲望作祟。


    欲望很壞,殺盜淫妄酒,貪嗔癡慢疑,皆從欲望而起,皆沉迷欲望而無法自拔。


    欲望又很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四海無戰事,田園有笙歌,這皆是欲望,也可以說是願望。


    欲望和願望,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一迴事。


    而關乎自己的,更多稱作欲望。關乎別人的,關乎大家的,通常叫做願望。


    欲望或願望的度,就是沉迷與清醒的關鍵。


    能夠合理掌控欲望或願望的度的人,便能夠保持清醒。


    能夠從容地看待任何事情的前因後果,從而不會為了一時的欲望斷送一切。


    之前一直在江湖中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的人,經過素布山莊蘇老爺子百歲壽宴的衝擊,有不少都退出江湖。


    過起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溫馨生活。


    種一塊地,或者做一份工,又或者經營自己的一家店鋪,一份產業。


    遠離江湖中的打打殺殺,每天有熱騰騰的飯菜,有清茶,有溫粥,有熱酒。


    與家人一起,看夕陽落下生起,賞春夏秋冬不同的景色。


    如此生活,才會讓人知道什麽叫做人間,什麽叫做美好,什麽叫做生命的意義超越一切。


    離開江湖的人已經離開了,而江湖永遠都會存在。


    無他,隻因江湖就是每個人心中欲望的呈現。


    所謂刀光劍影,快意恩仇,無非是把心中的欲望找一個合理的釋放出來。


    江湖,因欲望而生,為欲望存在。又將欲望發揮到更大,更大的欲望又造就更大的江湖。


    循環往複,永無止歇。


    ……


    蘇老爺子百年壽宴的五天後,素布山莊二十裏外的的官道上。


    “如此說來,五大正宗和六大魔道是不管他們四家肆意殺害我們弟子的事了?”


    ……


    “好!既然這樣,那我們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大家一起上!不怕拿不下這幾家膽小鼠輩!”


    共有幾十家來給素布山莊拜壽的門派和世家連手把王淳四家堵在這裏。要為死去的弟子討個公道。


    五大正宗和六大魔道的人對這個場麵完全無能為力。


    王淳四家人的武功,已經是五大正宗和六大魔道掌門之外的絕頂。這樣的實力,整個江湖誰也惹不起。


    韓墨臨他們也隻是各自門派的一個堂主或長老,在這種級別的事情麵前,根本沒有一點說話的份。


    何況就是各家的掌門其親自在這,又能怎麽辦?


    拚著重傷把四家拿下?為了什麽?


    為了正經的說不清的江湖恩怨,把自己搭上,置門派興衰於不顧?


    不論怎麽講,都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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