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霧,卻沒有霧。大雨已經轉成牛毛般細的秋雨,秋月卻還沒有升起。


    整個一個女子住的房間奇怪的是,這張床邊的居然這麽硬朗的岩土地上,居然挖了個洞,洞並不寬僅僅容的一人通過,洞裏也沒有光亮,裏頭黑乎乎的,也不知有多深。


    楚秋水道:“剛才我看見一個白影像狸貓一般竄了過去,到這裏就刷的一下不見了。想必那人是從這個地道遁走了。”


    梅常青藝高人膽大,更是心裏忿忿道:“我是不信什麽邪乎怪乎的,怕什麽,我來下去看看,究竟是誰在這故弄玄虛。”


    駱冰摸摸了自己臉頰,看著楚秋水笑笑道:“當今世上能從你眼皮底下脫身的人,寥寥無幾。那人相貌身材之類,你可看清了?”


    楚秋水搖頭道:“他身法極快,隻是見一個白影掠過,根本看不出長相。隱約間看來,似乎比較瘦削。”


    駱冰想來想去卻沒了頭緒,更是一臉的茫然,隻得歎道:“罷了,要救楚秋煙,隻能冒冒險了。咱們下地道吧。”


    楚秋水掏出了霹靂堂的防風火折子,梅常青沒有霹靂堂的自身卻帶了當下劃了火折子,率先步入地道。


    駱冰抖擻精神,雙眼聚光,雙拳緊握隨他一起走入,也各自戒備。


    梅常青每遇大敵卻是異常謹慎,清了清嗓子沉聲道:“現在我們手上沒有小月了,一旦遇敵,千萬不能手軟,當殺則殺,否則後患無窮。”


    駱冰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再像上次那樣放過歐陽清,笑了笑。


    外頭還在下著蒙蒙的細雨,地道裏不幹燥,也濕乎乎的。


    駱冰見這地道始終是斜向下,不由皺眉道:“咱們走了這麽久,應該在地麵十丈以下了。看來這條地道是通往地底的。”


    楚秋水問道:“地底?地底會有什麽?”


    梅常青道:“空遠先前說天魔有大事要辦,不知道是什麽天大的事,不管多大的大事,都想必和這裏有關。”


    三個人小心謹慎,舉著火折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地道不但沒有到盡頭的樣子,反而越來越平坦開闊。


    如果說前一段還像是臨時挖掘的逃命之路,這往後就顯然是精心修築的地下甬道。梅常青手中的火折子已近燃盡,楚秋水手中的霹靂堂的火折子卻是毫無燃盡的跡象,隻有一個火折子的亮度光線極其昏暗,隱約間看見寬敞的大道旁還有條小路,看泥土的痕跡似乎是新修的。


    梅常青悶聲道:“這裏頭很不海單,絕對不是一兩天功夫能修建的。不過這邊上的小道似乎是臨時建起。看來,這些小路就是通往下頭的,莫非下麵是個陵墓?”駱冰沉吟道:“如此說倒也可能。天魔所圖非小,自然也需要大量的金銀,難不成要學三國的曹丞相,做那掘金之事?不過嘛,盜墓來錢可是快得很。”


    三人興趣一旦提了起來,想收迴去卻是很難,加上既想阻止天魔,又想看看下頭究竟有什麽,好奇心驅使下,走得更加快。


    斜坡走了一段,便是一塊塊長條形石板砌成的台階。楚秋水手中的火折子隻能照亮前方尺許,之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地麵非常潮濕,石板上大多生了厚厚的青苔,其滑無比,若是尋常人,隻怕早已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誰都沒有說話,四周靜得有些可怕。


    三人走在台階上,腳步聲在石壁間迴音,放大成了“咚——咚!”之聲,在地道中迴響,不時還傳來“滴答”滴水聲,聽來非常詭異。駱冰隻覺後背心涼颼颼的,隻盼趕緊走到通道的盡頭,看看這究竟是不是古墓,可偏偏台階無窮無盡,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中依舊是一級一級的台階。


    梅常青心裏也是發了毛,嘴上罵罵咧咧的壯起了膽,罵道:“他娘的,究竟有多深啊?老子都走累了。”


    駱冰歎道:“這麽深遠的地道,天魔決計修不出來,看來你猜的有八分準。隻怕這裏就是一座陵墓,歐陽清帶著大理寺捕快、偵緝千裏迢迢趕來,就是來此盜墓取銀子的。”


    說話間,台階已走完,通道再不是斜向下,而是平整開闊。


    楚秋水道:“看來應該到了。”


    他手中火折子雖然耐燃,但是照亮範圍畢竟有限,不遠的外圍一片漆黑,駱冰也燃起了自帶的霹靂堂的火折子、梅常青卻是換了一個普通的火折子繼續用。


    這般三個人的火折子光一亮,三人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置身於一個偌大的廳堂中。這裏極為寬敞,容納百十個人不是問題。四周空蕩蕩的,隻有右前方的角落裏有座佛像。


    三人輕微的唿吸聲在這靜的可怕的地下陵墓中都能產生濃重的迴響,聽起來甚是可怖。


    駱冰道:“看來這裏已經被清理過,沒什麽殘留了。咱們去看看那座神像就離開這裏吧。說實話,我總感覺這地方氣氛不大對,心裏直發毛。”


    三人依言走近神像前。駱冰分心旁顧,深怕有人暗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忽聽楚秋水“啊”的大叫一聲,往後直退兩步,梅常青身子也顫了顫。


    駱冰奇道:“有陷阱?”楚秋水搖搖頭,澀聲道:“不……你看那神像。”


    駱冰抬頭看去,隻見那並非神像,而是個過世不知道多久的女人,在火折子昏暗的光線下,便如屍體樣貌猙獰,分外恐怖。


    駱冰心裏打了個突,嘴上兀自不慫道:“乖乖隆的,這神像做得挺逼真啊。”


    細細看去,那女屍人頭向下低垂,頭發散亂,活像個吊死鬼。駱冰站在低處,清晰看見了那女人的臉龐,蒼白無血色,表情雖然猙獰了些,長相倒還算豔麗,便笑道:“梅常青最擅長捉鬼伏魔,這麽一個漂亮的女鬼不知道你……”正說得開心,笑聲戛然而止。駱冰臉色比那女人還白上幾分,再也笑不下去了。


    隻見那也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女人冷冰冰的雙眼,竟睜了開來,赤紅色的雙目毫無生機,便如死魚眼一般。


    駱冰見那毫無生機的女屍目不轉睛盯著自己,背後汗毛都豎了起來,向左跨了兩步,女屍眼珠子似乎就向左轉了轉。駱冰向右走了幾步,眼珠子又到了右邊。同時,女屍臉上也浮現了一絲邪笑,異常詭異,任駱冰再膽大,也不禁手腳有些冒汗。


    楚秋水也是頭皮發炸,額頭冷汗一出,自己摸了自己的後背一下,都已經汗透了,口裏澀聲道:“這裏是古墓,莫非……屍變?”他不怕人,但莫須有的鬼怪卻怕得很,換了誰這種摸不著看不見的東西都是一身冷汗。


    梅常青卻是冷靜異常,緩緩拔出了刀,隻要神案上的女屍稍有異動,立即斬殺。


    駱冰見那女屍似乎是針對自己,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這位……姑娘,不知高姓大名?”


    等了許久也沒反應,駱冰正要再說話,一個淒厲的女聲陡然響起:“駱冰,你過來……”聲音在大殿中迴響,經久不絕,耳中不斷聽到“過來——過來——過來——”,叫人毛骨悚然。


    梅常青沉聲道:“這人內力很強。絕非尋常易於之輩,從哪來個這麽高武功的女人在這裏裝神弄鬼?”


    楚秋水駭然道:“這……究竟是人還是鬼?”


    女屍陰惻惻地笑了笑,忽然不知為何刮起一陣陰風,三人隻覺身上一寒。


    楚秋水手裏的霹靂堂火折子終於燃盡,滅了下去,駱冰卻是隻覺得勁風撲麵,身形一側,手裏的火折子卻是被扇滅了,一陣陰風吹來,梅常青手裏的火折子也滅了。


    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


    駱冰隻覺那笑聲很是耳熟,雖然恐怖,卻依稀是先前那驚走歐陽清的聲音,心中反倒一定,笑道:“這位姐姐,多謝援手之情。能亮了燈火,讓在下一睹芳容嗎?”梅常青趁著駱冰說話,氣凝雙臂,勁貫單刀,在黑暗中一步步靠近神案,隻待對方一發聲,確定了方位,便出手立時砍下她的頭顱來。


    駱冰一番話說完,那陰沉的詭笑變做了銀鈴般清脆的“咯咯”嬌笑,一時間大殿中的恐怖氣氛更是詭異異常,迴聲四川亂穿,不知道人在何處。


    楚秋水當真如披頭遭了雷擊,喃喃道:“煙妹,你當真已不在人世了嗎?”駱冰也聽出了笑聲,高叫道:“楚秋煙,是你嗎?”


    耳輪中就聽“唿唿唿”幾聲響,周圍一圈油燈盡數點亮,大殿中燈火通明。光線刺眼,三人一時睜不開眼睛。


    卻是隻聽到楚秋煙嬌笑道:“老實說,有沒有被我嚇到?”駱冰哈哈大笑,連聲道:“自然被嚇到了。歐陽清也是被嚇得屁滾尿流,飛魚劍也不敢拔出來。”


    楚秋水勉強睜開眼睛,衝上前去,一把抱住妹妹,輕輕拍拍楚秋煙的臉龐,激動道:“真的,你還好好活著,你一點事也沒有……你……你真的,我……”


    兄妹情深,語無倫次,激動得幾乎流下淚水。


    駱冰問道:“你不是被歐陽清抓住了嗎?怎麽脫困的?”


    楚秋煙卻是蹦蹦跳道:“全怪歐陽清太自信。我一直迷迷糊糊的,被他從洛陽弄到了這裏。他把我關在這裏,但隻派了幾個捕快看我。他太高估他的麻藥了,居然當著我的麵給其他人演示機關,我假裝昏迷,自然都記了下來。喏,這個神案下有個機關,一扳就可以把上麵的風口打開,吹熄所有燈火。這下頭有個機關,可以立即點亮所有油燈。還有什麽毒箭、毒水之類的開關,都被我關掉了。昨晚我偷跑出來,接著就發現了歐陽清的陰謀,隻是單論武功我卻是不敵他,隻好裝鬼嚇嚇他,那裏想到他心裏一樣有鬼,膽顫心驚沒想到竟然真的奏效了。”


    楚秋水讚道:“老妹,你不僅智謀厲害,武功也大進了。那一掌撲滅歐陽清的蠟燭,我都不知道掌風從何而來,還以為是外頭的風呢。若不是歐陽清擺了個什麽六丁六甲神陣,被你撲滅了所有蠟燭,他也未必相信鬼神之說。”


    楚秋煙“噗”一下笑出聲來:“巧合而已。我哪有那麽厲害的武功?我要真有本事當著歐陽清的麵打滅他的蠟燭,那還不直接進去救人?”


    駱冰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但又說不上危險在哪,截口道:“我們還是不要多說了,先出去。”


    楚秋煙搖頭道:“從這後頭可以通往下麵的陵墓。這裏麵有無數陪葬的金銀珠寶。天魔、歐陽清剛才才來過,已經下去。咱們不去阻攔他?”


    梅常青、楚秋水、駱冰三人互相看了幾眼,駱冰先點了點頭。


    梅常青也道:“天魔,在洛陽搞爆炸,膽子也忒大了。我們不叫他栽個跟頭,對不住自己。”三人商議幾句,決定潛入。


    楚秋水溫言道:“煙妹,你舊毒未去,還是不要犯險了,在上麵等我們吧。”


    楚秋煙連連搖頭:“我想下去看看!而且我知道很多機關,能給你們幫忙的。”


    楚秋水猶豫了片刻,正猶豫間駱冰道:“好吧,你小心點,跟著我們,千萬別出什麽事。但願等會不會大打出手。”


    楚秋水雖然還不放心,但見楚秋煙去意已決,況且楚秋煙的功夫平時也並不在自己之下,隻是中了蛇毒體虛,看她堅定的表情便也不再阻攔。


    楚秋煙一個後翻,在大殿陵墓前的祭祀神案下找到了個扳手,用力扳動。耳輪中隻聽“嘎嘎”聲響,那千斤重,又厚的石牆緩緩移動,開出了一條道路。道路甚窄,隻可供一人行走,四人側身依次走入。


    楚秋煙走在最後,將機關合攏,防止歐陽清發現。


    楚秋水又取出了一個新的霹靂堂火折子,“啪”的一聲劃亮了火折子,楚秋煙忙道:“哥哥,快滅了。這裏說不定有天魔的人。”


    楚秋水趕緊滅了火折子,無奈道:“這下一片漆黑,怎麽走?”


    楚秋煙道:“這裏應該沒有岔道,若走一步算一步了。”


    駱冰問道:“下麵有什麽人?天魔在不在?”


    楚秋煙道:“天魔、四嶽、魔教護法早已下去,後來我看見被嚇跑的歐陽清領著空遠去而複返,也從這裏下去了。”


    駱冰聽對方高手眾多,眉頭皺了皺,嘴上卻笑道:“你們兄妹聯手,其利斷金,怕什麽?走吧。”


    梅常青暗罵了句“賊娘養的”,隨著楚秋水繼續前行。


    卻是黑暗中用雙掌將麵具化軟,輕輕的敷到了臉上。


    四人摸黑走了一段,甬道越來越寬,但似乎始終沒有岔道。四人擔心暴露行蹤,也不敢亮火,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越走越是氣餒。駱冰鼓勵道:“若歐陽清在前頭,必然會點亮火燭。咱們盡管走,看到亮光前都不會出事。”


    突然,走在最後的楚秋煙“啊”尖叫一聲,猛然靠到駱冰身旁。駱冰吃了一驚,問道:“怎麽了?”


    楚秋煙雙手瑟瑟發抖,心裏害怕至極,顫聲道:“有東西抓著我褲角……”三人都是一驚,楚秋水問道:“你要不要緊?”梅常青則問道:“這裏有什麽機關嗎?”


    楚秋煙掙了幾下都沒能掙脫,麵如土色,聲音發顫:“不好,那東西伸過來了,抓著我的腳腕……”楚秋水忽道:“奇怪,前麵有座門。”但聽到楚秋煙唿救聲時,臉色頓時大變,立即劃亮了火折子。駱冰長劍在手,光一亮,立即揮劍劈下。


    “當”一聲響,那物事被一劍斬斷,楚秋煙縮腳迴來。駱冰定睛瞧去,不過是一具骷髏,不由笑道:“骷髏骨架鉤住褲腳罷了,你鬼叫什麽?”楚秋煙駭然道:“不是啊……那東西抓著我腳腕的……不是死人……”


    駱冰迴想起先前一劍劈落,斬斷骨頭的聲音有若金鐵交鳴,確有古怪,便彎腰拾起了那截手骨。果然,那並非人骨,半尺長度,入手卻有沉重之感,材質也頗堅硬。若非駱冰急於救楚秋煙,心與意合,隻怕一劍還斬不斷骨頭。


    楚秋水從地上拿起骷髏頭,吃驚道:“這東西好沉啊,少說有百來斤。”


    梅常青罵道:“他娘的,真邪門,陵墓裏頭的假骷髏,莫非是個機關?”


    駱冰笑笑道:“說不定是屍衛。”


    楚秋煙奇道:“什麽是屍衛?”


    楚秋水也瞪大眼睛,望著駱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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