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罪人,這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身份。


    至於我犯了什麽罪?因為時間太過久遠,我早就忘記了。我隻是依稀記得我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的在自己麵前離開去到另一個世界。和其他人一樣,那時的我是悲傷的,曾經我一直以為這種悲傷是一種習俗。於是在送他們走後,我又開始了我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時候我依然生活在村子裏,村民也漸漸的察覺到了我的特殊。


    大概過了一萬年,在村民眼裏我已經成為了神一樣的存在,我十分享受這種感覺。你們覺得神是什麽樣子的?是不是那種高高在上,可以肆無忌憚的享受人們的尊重的存在?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後來我發現事實並不是這樣。


    一幅幅熟悉的麵孔更換,又重新看著一個個的小孩從小長到大。最後慢慢的,我開始不再保持著記錄日期的習慣。


    我也開始不知道怎麽稱唿那些後代,他們在我心裏也慢慢的變得和那些村民一樣。不同的是,他們有一個永遠不會老去的祖宗。


    我本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那時候後我還是對這些處罰不屑一顧的。雖然經曆了比別人更多的生離死別,但是在慢慢習慣後,我開始享受這無盡的生命帶給我的快樂。


    村民對我的崇敬開始變得愈發濃鬱,我卻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麽。但是到底是少了什麽呢,我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但是我有著無盡的生命,即使損失了一些東西又有什麽關係呢?況且,那件東西是什麽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想必也不會太過重要。


    又過了許久,那是一個平常的下午,村子裏為兩名老人舉行葬禮。我看著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帶著滿意的笑容坐在樹下,然後儀式如約開啟。


    祭首將我請到前方,我看著祭首,那也是一個老人了。我約莫記得他已經一百多歲了,或許再過不了多久他和她的妻子也會參加一個由別人為他們舉行的儀式。


    祭首的父親叫什麽名字呢?那一瞬間,我思考了良久,可是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但是我大概還記得,他的祖先是征卯,那是一個和我同一時代的人,說起來還是我的好朋友。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能從龐雜的記憶中將這個名字篩選出來。


    儀式舉行完畢之後,村民們跳上樹梢,各自取走了屬於自己的那片樹葉,我也一樣。看著那些人臉上洋溢的笑容,我也笑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也許是情緒的感染,也許是得到了能讓自己體質增強的樹葉,但是我就是笑了,我清楚的記得那次我笑的很開心。


    祭首朝我走來,向我訴說著這幾天打獵遇到的事情,我很耐心的聽完,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憑借那些村民的能力,完全能夠任意馳騁這片森林。就算真的不小心受了傷,還有樹神的饋贈。


    祭首說了好久,我一直微笑著聽著,這個小家夥雖然看起來比自己年紀要大很多,但是我這個擁有著年輕身體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老怪物。


    村民們陸續離開,也有少部分人圍了上來。見此,那個祭首更加賣力的講述,我時不時的迴應兩句都能讓他十分開心。


    但是我卻發現,在那種開心之下,似乎隱藏著一種討好,或者說...恐懼。是我看錯了嗎?我不確定,但是我那顆一直安於現狀的心突然猛烈地顫抖了起來。


    我覺得很不舒服,於是我在草草的結束了談話之後就想著趕快離開。我總覺得隻要我走的夠快,就能將那種不安的情緒拋之腦後。數萬年的成長,我的體質已經遠超常人,僅僅一秒鍾我就離開了那個令我恐懼的地方和人群。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聽到了那些人的談話。


    “阿爸,那個人是誰啊?”


    “你隻需要知道以後見到他要很尊敬。”


    “是嗎?可是他叫什麽名字啊?”


    發問的是個小女孩,被他的父親抱在懷裏。這家人我也記得,祖先是辰湧,這段對話讓我放慢了腳步。


    “阿爸也不知道。”


    “那他是不是沒有名字啊?他好可憐啊。”


    “是啊,但是你可不要對他失禮明白嗎?”


    “我知道了。”


    小女孩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在聽到那活潑開朗的笑聲之後,我再次加快腳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在村民們的眼裏我是可憐的。


    迴到了家中,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望向遠處的森林,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探索的欲望。但是我並沒有,因為我的根在這裏。我的家,那個木屋,雖然已經修補了不知多少次,但就算是這樣,也隻有在這裏才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


    懲罰嗎?應該就是那天吧,我開始對這所謂的得到懲罰有了了解。


    風風雨雨中,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這一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因為大家即將送走那個老祭首。是的,祭首已經老了,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


    我直接來到了祭首家裏,看著兩個老人。雖然已經白發蒼蒼,但是精神依舊矍鑠。祭首對於我的到來顯得受寵若驚,激動地拉著我的手,一雙老眼裏麵蘊含著熱淚。


    為什麽會這麽激動呢?其實我應該明白的,如果能活著,誰又想死呢?祭首應該是想從我身上獲取長生的秘密。但是我很抱歉,我就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又怎麽能做到賦予他人生命呢?


    一如幾十年前的下午,老祭首說了很多的話,我依舊是安靜的聽著。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對於我為什麽能活這麽久他並沒有詢問。


    時間到了,我攙扶著兩個老人,在新祭首大大注視下走到樹前。


    老人依依不舍的鬆開了抓住我的手,輕聲的對我說道:“我該走了,你迴去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就朝著人群走去。


    可是這時候老人又說了一句:“長者,保重!”


    因為不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村子裏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稱唿我為長者。這讓我覺得很好笑,難道不是這樣嗎?行將就木的老人對著一個看起來不過剛剛長大的少年稱唿為長者,怎麽想怎麽滑稽吧?


    這點我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也沒有想著去改變什麽。在那時的我看來,隻要有一個名字,哪怕隻是一個稱唿,也能讓自己顯得不再那麽可憐吧?


    不過對於老人的離開,我第一次感覺到了難過。看了一下周圍的眾人,我知道這並不是因為葬禮而產生的悲傷。我的悲傷是因為,又有一個認識我的人要離去了...


    走到人群之中,人們立馬就為我讓出了一片空地,似乎是在有意的和我保持著距離。


    我又看到了那個女孩,他已經長大了,周圍的大部分人也都變成了更年輕的一代。我注意到,和那些老人不同,他們看向我眼神盡管也帶著尊崇,但是無論怎麽看起來,那種尊崇更像是敬畏。


    那次,是我第一次參加葬禮沒有獲取樹葉,新的祭首也沒有湊上來對我敘說著村子裏發生的事情。


    我站在樹下,良久沒有迴過神來,直到周圍的人都走光了,我看向森林。


    “也許是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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