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市,東部棋院,十段戰本賽。


    此時,在這間手談之室之內,架著無數長槍短炮般的攝像機,攝像頭無一例外,全都對準了棋室中央的棋盤。


    棋盤之上,棋子先後落下。


    於那張龍飛鳳舞的寫著“坐而論道”的字帖之下,這場棋局既無詭譎,亦無煞氣,但卻以堂堂正正之師,隱幾分肅殺之意。


    棋桌一側,一人年約三十,眼神有神,氣質儒雅,另一側,一人大約四十多歲,一頭黑發濃密,望著麵前棋盤,攥緊了手中折扇。


    二人的額頭鬢角,此時都已經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負責記譜的初段女棋手,看著二人先後從棋盒之中夾出棋子,緩緩落於棋盤,不由下意識的咽下一口唾沫。


    “好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覺二人落子之時,都攜帶著某種氣勢,仿佛有種強烈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可這種壓迫感,並不會讓人難受,隻會讓人感覺到無比莊重,讓人看到這盤棋局,就徹底挪不開視線。


    二人均是將右手伸進棋盒,然後以食指和中指夾出棋子,無名指和小指微微分開……


    再然後。


    噠!


    棋子落下!


    每當棋子落在棋盤的那一刻,那清脆的落子之聲,足以讓所有人心神一震!


    二人每次落子,都不會在落子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收迴手,而是在落下棋子之後,將棋子微微推到點位最中心的位置。


    直至確定棋子擺到了最標準的位置,沒有任何一絲偏移後,他們才會緩緩收手。


    從夾出棋子,到落下棋子,再到最後收手,竟然……有一種美。


    是的,美。


    哪怕完全不懂圍棋的人,看到這盤棋局,都能感受到這種美,為之感到深深的震撼,但,不得不說,不懂圍棋是他們的損失。


    因為懂得圍棋的人,在看到這種美的同時,還能體味到棋局的波瀾壯闊,看到那隱藏在美之下,那種不僅餘味深長,而且驚心動魄的鋒芒!


    寂靜的手談之室內,僅有棋子落下的聲音,不斷迴蕩。


    “這就是……高手的對局。”


    記譜的初段女子棋手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心中隻有向往與憧憬之情,望著這盤棋局,不知不覺,竟然有些看呆了。


    不久之後。


    那名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望著麵前的棋局,默然片刻,終於將手中折扇放下,低頭說道:“我輸了。”


    聽到這話,對麵的棋士也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開口道:“多謝指教。”


    棋局,結束了。


    二人剛剛行禮完畢,就在這時,突然“哢嚓”一聲,手談之室的大門便被推開了,緊接著,蔣昌東就走了進來。


    看到蔣昌東這個不速之客,棋桌一側,那名四十歲左右的棋士不由皺了皺眉頭,而那名三十歲左右的棋士也是微微一愣。


    蔣昌東一路走到棋桌前,向棋盤投去視線。


    僅僅看了棋盤一眼之後,蔣昌東便收迴視線,然後向那名四十多歲的棋士看去,笑著問道:“老倪,你到底是怎麽了?”


    “莫非十年前,曾同時坐攬大棋士、天元、名人三大頭銜的倪敬彥,手中的劍已不利了嗎?”


    聽到這話,倪敬彥沉默不語。


    蔣昌東望著倪敬彥,片刻後,才開口說道:“老倪,爭棋就要開始了。”


    “聽說你前不久,還輸給了車文宇那小子。”


    “那小子才十七歲吧?他英驕杯的戰績目前也是全勝,年輕一代的爭棋,有那小子在,看來是有不小的指望。”


    說著,蔣昌東突然話鋒一轉,開口道:“不過,對於這個消息,我說實話,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


    蔣昌東微微眯起眼睛,對倪敬彥繼續說道:“老倪,別到時候參加爭棋的十個棋士中,曾經被譽為中國五絕的五大棋士,隻剩下我和老莊。”


    說完,蔣昌東也沒等倪敬彥迴話,便扭頭看向倪敬彥對麵的男人,開口道:“嚴聖軒九段,恭喜你贏下這局棋,離十段戰挑戰賽又更進一步。”


    ……


    ……


    江陵。


    兩天後,天驕杯預選賽再次開賽。


    俞邵一早就打車來到了棋院,剛下車,就看到不遠處,蘇以明剛好從另一輛出租車走了下來,看到俞邵後,也微微一愣。


    二人已經有快一個月沒見了,之前的英驕杯比賽剛好錯開,不在同一天,而頭銜戰一個人報名的是國手戰,一個人報名的是大棋士戰,也不在一起。


    “老蘇,你的英驕杯比賽也在今天?”


    俞邵走了過去,好奇的問道。


    “不在,我這兩天連著都有比賽,今天是大棋士戰的比賽,英驕杯比賽在明天。”


    蘇以明搖了搖頭,和俞邵一起向棋院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應該還沒輸過吧?”


    “輸過了。”


    俞邵搖了搖頭,說道。


    “輸過了?!”


    聽到這話,蘇以明瞳孔一縮,霍然扭頭望向俞邵,連忙追問道:“輸了?什麽時候?輸給誰了?輸了幾目?”


    “輸給吳芷萱了啊。”


    俞邵打了個哈欠,說道:“昨天晚上,她非要下網棋,聊著聊著我就下漏了,一大塊子死淨,最後官子刮完都沒能追迴來,輸了兩目半。”


    “網棋?”


    蘇以明怔了怔,頓時啞然,說道:“我還以為你比賽上輸了。”


    俞邵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你在比賽上都還沒輸一盤,我怎麽能輸在你前麵?”


    聽到這話,蘇以明扭過頭,定定看著俞邵,開口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俞邵笑了笑,一邊走一邊問道:“我感覺你好像不太愛下網棋?”


    “嗯。”


    蘇以明點了點頭,眸子之中有些恍惚之色,開口說道:“不太習慣。”


    俞邵剛準備開口說話,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老俞!老蘇!”


    聽到這道聲音,俞邵和蘇以明同時停下腳步,向身後望去。


    二人身後不遠處,江夏華一臉驚喜的看著俞邵和蘇以明,連忙快步走了過來,問道:“你們怎麽都在這兒?今天你們也都有英驕杯比賽?”


    “我今天是英驕杯比賽,他是大棋士賽?”


    俞邵奇怪的看向江夏華:“不過,你說‘也’?”


    “哈哈哈。”


    江夏華表情有些尷尬,強笑兩聲,說道:“初段爭霸賽被淘汰了,趕在英驕杯結束前報名了,今天是第一場。”


    剛解釋完,江夏華就連忙轉移了話題,問道:“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在說蘇以明不太習慣下網棋的事。”俞邵迴答道。


    “不習慣下網棋?”


    江夏華愣了愣,看向蘇以明,不解道:“網上下棋有什麽不習慣的?”


    “我在網上也下過不少棋,不過我始終還是感覺,雖然網上下棋很方便,但身為棋士,就應該彼此麵對麵,堂堂正正的下棋,而非隱藏在網上。”


    蘇以明默然片刻,開口說道:“更重要的是,在網上下棋,感受不到棋子的溫度,也聽不到落子的聲音。”


    聽到這話,俞邵微微一怔。


    “落子的聲音?”


    江夏華有些不解:“有音效的啊?”


    “雖然有落子的音效,但那並不是真正落子的聲音。”


    蘇以明搖了搖頭,開口說道:“現實中下棋,落子之聲雖然聽起來似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噠噠聲,但其實每一聲都不一樣。”


    “不一樣?”


    江夏華更懵逼了。


    這時,俞邵看了一眼蘇以明,開口替蘇以明迴答道:“那每次落子聲的細微差別,便是……棋士的心聲。”


    “對。”


    蘇以明笑了笑,說道。


    聽到這個迴答,江夏華一下子猛然愣在了原地。


    “你不走嗎?”


    俞邵和蘇以明向前走了一截之後,俞邵突然發現江夏華沒有跟上來,扭頭望向江夏華,有些奇怪的問道。


    聽到這話,江夏華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跟在了俞邵和蘇以明身後。


    期間,俞邵和蘇以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但江夏華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明明俞邵和蘇以明就在自己身前,但是他卻感覺俞邵和蘇以明……距離自己無比遙遠。


    很快,三人在一個拐角處分別,俞邵和江夏華向舉辦英驕杯預選賽的棋室走去,而蘇以明則向舉辦大棋士戰預選賽的棋室走去。


    俞邵很快就發現江夏華有些魂不守舍的,奇怪道:“老江,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


    江夏華搖了搖頭:“昨天失眠了。”


    “是嗎?”


    俞邵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江夏華,也沒想太多,很快就和江夏華一起來到對局室,然後分別向各自的所屬桌號走去。


    而另一邊。


    蘇以明也來到了舉辦大棋士戰預選賽的棋室,在蘇以明走進來的一瞬間,立刻便吸引了所有棋手的注意。


    蘇以明表情平靜,看向五號桌。


    此時,五號桌一側,一個二十四五歲左右、麵容消瘦的青年已經落座,他向蘇以明投去視線,臉上的表情無比複雜。


    蘇以明徑直向五號桌走去,然後在青年對麵坐下。


    瞬間,無數棋手紛紛湧了上來,將五號桌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今天都沒有比賽,同樣是特意來看今天的這一場對局!


    今天沒有英驕杯比賽的樂昊強,赫然也在其中。


    何禹六段,對,蘇以明初段!


    …………


    ps:有點卡文,下一章更新可能要到淩晨了,大家別等了,我的鍋,就留著和明天的更新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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