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以雁心裏七上八下,眼角餘光卻瞥見了對她淡定微笑的關臨淵,所有不安,立刻煙消雲散。


    餐桌上的食物還是熱的,顯然是已經重新加熱過了。


    老管家為寶寶重新上了新的餐點,寶寶剛開始時有點不情願地吃了幾口,在舟以雁的注視下才慢慢將餐盤裏的食物吃完。


    飯後,白老爺子說想去釣魚,舟以雁便不禁奇怪,這附近難道還有池塘?


    “不是池塘,是小溪,要坐車去,就在山莊附近。”


    已經陪白老爺子去過一次的關臨淵向她解釋道。


    老管家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垂釣的工具,還有三盒精致的點心和茶水。


    寶寶第一次聽說釣魚這個詞,覺得很新奇,同時看到了魚竿和一小桶蚯蚓,立刻也嚷著要跟去。


    結果舟以雁和關臨淵最後也跟著一起去了。


    舟以雁的輪椅可以折疊,放到車尾箱裏很方便,上下車都由關臨淵抱著,司機都笑著稱讚兩夫妻感情好。


    寶寶這個年紀是最坐不住的,剛開始還一副很乖的樣子,挨著老爺子坐在草坪上,不時問一句“魚魚上鉤了嗎?”


    但過了十分鍾後,寶寶的注意力就被飛來飛去的蝴蝶吸引了,站起來要去抓蝴蝶。


    關臨淵跟在他身後,一個跑,一個大步流星地追,不一會兒就隻能在視線裏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舟以雁坐在輪椅上,跟白老爺子有一段距離,她所在的地方有棵大樹,枝繁葉茂,正好遮擋陽光。


    就是出來有點久了,口有點幹。


    正想著要不要到車上拿礦泉水,就看到白老爺子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拿著一瓶水走了過來。


    “今天太陽有點大,來,補充一點水分。”


    這讓舟以雁頓時感到一陣受寵若驚,如果不是她的雙腿沒有力氣,估計唰一下就要站起來了。


    “謝謝爺爺。”她雙手接過,擰開蓋子喝了幾口。


    白老爺子沒有立刻走開,而是用手擋在眼睛上麵,抬頭看向朗朗碧空。


    “以前這小溪都隻有我一個人釣魚,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麽熱鬧的一天。”完全有感而發,語氣似乎是高興的。


    於是舟以雁趁著他高興,提起了今早發生的事。


    白老爺子有點意外,雖然關於今早的事情他的確有話想說,但說之前怎麽也會先來點鋪墊,而不是那麽單刀直入地起頭。


    由此可見,舟以雁的確如同關臨淵所言,是個沒什麽心機的小女孩。


    舟以雁道:“爺爺,今早寶寶鬧脾氣,你也看到了,他現在正處在麻煩的兩歲周期,情緒變化大,前一刻還笑嘻嘻的,下一刻就有可能跟你翻臉。”


    白老爺子沉吟了片刻,問道:“他在家裏也一樣嗎?”


    舟以雁道:“一樣的,他脾氣上來的時候,可不管是在外麵還是在家。”


    白老爺子又問:“那你有方法應對了嗎?”


    舟以雁這時候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道:“還在摸索中,不過我大概知道要怎麽做了。”


    白老爺子沉默了一下,與此同時,魚竿上的浮標微微往下走,水底下的誘餌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麽魚兒一口咬住,拚命扯動。


    白老爺子趕緊收杆,將釣竿往後扯。


    舟以雁有心幫忙,但因為從來沒接觸過釣魚這項運動,於是隻能在旁邊幹瞪眼。


    什麽東西慢慢浮出了水麵,掙紮間激得水花四濺。


    一條通體青黑的魚兒被魚竿勾了上來。


    舟以雁驚喜地拍手,她第一次看到魚兒上鉤,比白老爺子都要興奮。


    “釣魚也有講究。”白老爺子把魚兒放到裝了清水的桶裏,不緊不慢地上誘餌,“垂釣的時間,地點和用什麽誘餌都將決定你釣上來的是什麽魚兒或者能不能釣到魚兒。”


    舟以雁對釣魚沒有興趣,但也耐心地聽著。


    白老爺子說:“你第一次生孩子,對吧?”


    舟以雁滴汗,這有什麽好問的,明顯就是啊。


    白老爺子也知道問了句廢話,沒等她迴答就接著道:“沒有經驗,就要學,我膝下有三個兒子,五個孫兒,哄小孩這方麵,你不如我。”


    舟以雁:“……”


    白老爺子漂亮地將魚鉤甩了出去,然後轉頭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不要緊,我們就是平常的聊天,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舟以雁深唿吸一口氣,終是開口道:“爺爺,這不是哄的問題,是教育。你看到寶寶哭了,想哄他開心,這想法我理解,但你這樣就疏忽了去關注他為什麽哭。而且他隻要一哭,就立刻能得到愛吃的東西,以後他為了想得到些什麽,就會拿哭來當法寶。我不想要他變成這樣。”


    白老爺子很驚訝於她的說法,挑挑兩條雪白的濃眉,道:“小孩子哭鬧都是很正常的,能有什麽原因,就是想要撒嬌。你說說你今天關他到房間裏問出了什麽來?他那麽小一個,還懂因為什麽不高興?”


    為什麽不懂?


    舟以雁覺得這老爺爺的腦迴路很奇怪,“他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哭,總有個理由的啊,我問出來了,他是想吃我們家裏請來燒菜的張嬸做的點心。我也答應他讓張嬸做些他愛吃的,讓司機開車帶過來。”


    白老爺子“嗬嗬”兩聲,反問道:“歸根到底還不是為了吃的?你許你讓家裏送點心過來,卻不許他吃我們家的芒果,舍近求遠,什麽道理?”


    舟以雁覺得有點被他強詞奪理了。


    “這次隻是正好為了吃的鬧脾氣,如果他是因為想念家裏的布偶或者純粹隻是想迴家呢?是不是就能另當別論了?我剛才說的是不能一看到寶寶哭鬧就簡單粗暴地拿美食哄他,而是要跟他溝通,問清楚他哭鬧的原因。再者,空腹吃水果對胃是很不好的,本來就不該那個時候給。”


    白老爺子被她的話噎了一下。


    舟以雁此刻已經忘記了對麵的是京都第一家的威嚴長者,話起了個頭,就開始滔滔不絕地接著說下去。


    “在我們家裏,是有這樣的規矩的,隻能有一個人出麵管家寶寶,如果我這個人是我,關臨淵就隻能在一邊看著,不許插話和插手,而且我跟他要事先達成共識,教育理念要一致,不然寶寶一會兒聽這個的,一會兒聽那個的,還不亂套?小寶寶很聰明的,如果知道你縱容他,又知道我們不敢反駁你,下次他想做些什麽不合理的事情,就會在你跟前撒嬌,到時候你是應許還是不應許?”


    白老爺子看著她,表情深沉,看不出喜怒,好一會兒,才道:“你怎麽可能不敢反駁我,你都說了那麽一堆話了。你是太敢反駁我了。”


    舟以雁心頭一跳,也不知道白老爺子有沒有因此而生氣,但想到剛才那番話是必須要說的,不然隻怕日後的相處會更加困難,便毫無畏懼地直視他的雙目,坦然地道:“這不是反駁,爺爺剛才還說,我們這是平常聊天,我不需要有精神負擔。”


    白老爺子一愣,再繃不住了,唇角露出了笑意。


    “對對對,我們這是聊天。”他的目光穿過舟以雁的肩膀,落在了她不遠處的身後,“你看你還說這丫頭又膽小又嘴拙,現在知道她有多伶牙俐齒了吧?”


    舟以雁迴頭看去,就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關臨淵已經帶著寶寶走迴來了。


    寶寶一手拉著他的手,一手抓著一把五顏六色的不知名野花,臉上掛著高興的笑。


    “萌萌~”寶寶一看到舟以雁看過來,立刻掙開了關臨淵的手,屁顛屁顛地朝她跑去,來到她麵前時,獻寶似的將手裏的那捧花遞了過去,“送你滴~”


    舟以雁頓時笑逐顏開,“謝謝小乖乖。”


    然後將他抱了起來,將他放到大腿上,用力抱了抱。


    關臨淵也走過去,彎腰在她耳邊道:“那些花我也有份摘的。”


    舟以雁笑道:“我可抱不動你。”


    關臨淵道:“不要緊,可以用別的方式謝我。”


    舟以雁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聲道:“爺爺在看著呢。”


    關臨淵直起腰,看向了白老爺子。


    “爺爺,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嗎?”


    白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含著讚賞之色,“一個人的性格怎麽樣都不要緊,最怕的就是沒有主見,以雁很好。”


    這一聲“很好”可不是誰都能得到的讚賞。


    舟以雁看看關臨淵,又看看白老爺子,隱約猜到了一些什麽。


    這算是一次試探?


    她通過了白老爺子的考核了?


    白老爺子正色道:“臨淵,以雁,下禮拜家宴我將會正式介紹你們給家族裏麵的成員認識,過後,我希望你們能搬迴來白家住。”


    舟以雁其實一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所以也沒有太過驚訝。


    關臨淵看了她一眼,了解了她的想法,於是對白老爺子點了點頭。


    白老爺子很欣慰,笑道:“到時候,我也會重新搬迴白家。”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有我這個老頭子為你們撐腰,你們不需要有什麽顧慮。


    “謝謝爺爺。”關臨淵和舟以雁異口同聲地道。


    白家家宴如期進行,宴會設在京都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


    關臨淵和舟以雁以及寶寶在開席的前一刻才施施然走近會場。


    成為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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