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以雁頓時在心裏暗叫不妙,她剛才隻顧著控訴,完全忘掉了後來打過電話給秦昊然,讓他幫收拾善後。


    一定是關臨淵發現網上的風波平息了,猜到她有可能找秦昊然幫忙。


    於是她忙道:“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我找他負責也很理所當然,而且我沒有去見他,就是打電話給他而已。”


    關臨淵頭疼地撐著額角,語帶不悅地道:“你是不相信我能把事情處理好嗎?”


    “不是,我是先打電話給他,然後才打給你,打給你的時候忘了把打給他的事告訴你了。”舟以雁急急忙忙地解釋。


    關臨淵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變得非常冷硬,“出了事情,你第一個想起的是他?”


    這下誤會可大了。


    舟以雁急得說話都結巴了,“我當然第一個就想到你,但我不是怕你生氣嗎,就不敢告訴你,但事情總要解決,秦二哥是傾城娛樂的總裁,媒體總要給他幾分麵子,所以他出馬肯定能控製住輿侖的發散。”


    關臨淵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待她說完後,才淡淡地道:“所以你打電話告訴我,完全是因為事情瞞不住了,你隻能在我自己發現之前早一步跟我解釋。你完全沒有要我幫忙的意思,因為覺得我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能力。”


    他用的是陳述句,於是平緩,卻讓舟以雁感到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戳痛她的心。


    他說的都對。


    事實就是這樣。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


    關臨淵在她的沉默中知道自己說中了真相,禁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你第一時間隻能想到我。我有能力保護你,相信我,傻丫頭。”


    可惜舟以雁隻聽到“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這半句。


    因為她手一滑,手機整個掉進了浴缸裏。


    舟以雁:“……”


    她連忙把手機撈上來,發現屏幕還是亮的,趕緊把耳朵貼上去聽,卻什麽都聽不到。


    “喂?喂喂喂?”她喊了幾聲,那頭一點都沒有迴應。


    她想把電話掛掉重新撥打過去,卻發現屏幕卡住了,怎麽點擊都沒用。


    最後她強行關機,又重新開機。


    卻發現手機開不了機了。


    關臨淵說完那句話後,一直沒有聽到舟以雁的迴複,以為她還在鬧情緒,不禁有點無奈。


    “我真的太縱容你了,你現在都無法無天了,你跟秦昊然的事我還沒說要算賬,你居然反過來發我的脾氣,看我迴去怎麽收拾你。”


    他對她又是生氣又是無奈。


    坐他對麵的文淺一直靜靜地看著他接電話,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關臨淵還是沒得到舟以雁的迴應,有點鬱悶,正想再說些什麽,那頭卻傳來了忙音。


    文淺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


    感覺就像突然打開了冰箱的門,寒氣撲麵而來。


    “怎麽了?”文淺忍不住問,“吵架了?”


    關臨淵無暇理會她,重撥了舟以雁的號碼。


    “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文淺攏了攏外套,如果剛才隻是打開了冰箱的門,現在絕對是打開了空調的開關。


    “小舟掛你電話?”文淺忍不住笑了起來,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你也有今天。”


    關臨淵把手機扔桌上,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疲憊。


    “她關機了。”


    文淺有點訝異,“這就生氣了?”


    就她剛才聽到的,關臨淵一直都在妥協和包容,沒有半句重話,簡直都把人寵上天了,真的是捧在手裏怕摔,含在嘴裏怕化,就這樣,舟以雁也不滿意?


    就她所知道,理應生氣的人應該是關臨淵才對。


    關臨淵盯著黑屏的手機,似乎在期待舟以雁能突然打過來,但盯著看了幾秒後,他又搖了搖頭,翻開剛才看了一般的文件,平靜地道:“我們繼續討論這個方案吧。”


    文淺有點擔憂地看著他。


    關臨淵覺察到她的目光,淡淡地笑了笑,“沒事,我剛認識她時,她的小姐脾氣更大,但始終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她這人就是軟綿綿的,生氣或者鬧脾氣也是軟綿綿的,像隻沒有攻擊性的小貓,沒事的,明天我再打過去。”


    “千金小姐多少都有點任性,我倒沒有覺得她軟綿綿,她隻是心地善良,脾氣好,能夠為別人著想,才讓人覺得她像是一隻軟柿子。但一旦觸及她的逆鱗或者底線,她就算是隻小貓,也肯定撲過來咬你一口。”


    關臨淵挑了挑眉,有點意外地道:“你怎麽好像很了解她一樣?”


    文淺笑笑,並不說話。


    因為她就差點被咬了一口,怎麽可能不了解。


    “好吧,說迴正事吧。”關臨淵摒除雜念,開始跟文淺認真地討論起方案實施的細節。


    不知不覺便是一小時過去了。


    關臨淵合上文件,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文淺,除了工作之外,我還有事情想跟你商量。”這件事情他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開口。


    文淺疑惑地看著他問:“什麽事?”


    關臨淵說:“我想提前跟白老爺子透露我結婚的事。”


    文淺愣住了,表情漸漸起了變化。


    “白老爺子知道你生了男孩,肯定第一時間想到要公開你的身份,將寶寶接迴白家培育。你當初不是說過白家和歐陽家有來往,你的身份不宜過早公開,擔心打草驚蛇嗎?”


    即便是現在,關臨淵也還是這樣認為,況且白家並不太平,他的親生父親白業嶸跟他的大伯和叔叔明爭暗鬥,還沒鬥出個結果。


    “但你別忘了,據我們現在收集到的信息來看,秦家和歐陽家很有可能沆瀣一氣,勾結在一起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秦家攀附上了歐陽家,我如果沒有白老爺子的支持,會變得非常被動。”


    提到秦家,文淺便明白了。


    “你是為了舟以雁。”她一時間隻覺得五味雜陳。


    關臨淵竟然為舟以雁做到了這個地步。


    這個男人不止是嘴巴上說著要保護她,更是用實際行動去兌現這句承諾。


    “你現在迴去,勢必要卷入爭奪白氏繼承權的漩渦,這本是你最不屑和最厭惡的事情。”


    “遲早要麵對,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迴去。既然是遲早的問題,那早一點也沒什麽關係。”


    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生於豪門權貴之家也一樣,就算不爭不搶,也沒有人相信你真的清心寡欲,陰謀手段一樣招唿過來。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這也是關臨淵並不想迴到白家的原因之一。


    但現在為了讓自己有更豐滿的羽翼來為舟以雁遮風擋雨,他寧願去做自己並不願意做的事情。


    “小舟真幸福。”文淺忍不住有點羨慕地道。


    關臨淵道:“她其實很容易滿足,就是有時候有點傻氣,愛鑽牛角尖,愛胡思亂想。”


    文淺垂下眼眸,不自覺地握緊了手裏的筆。


    “但你的身份一旦公開,再想查清楚歐旭的事就難上加難了。無論是歐陽家還是秦家,都會對你心生警惕。”


    關臨淵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抱歉地道:“文淺,我說過一定要查清楚歐學長的死因就一定會辦到,不會因為我的身份公開後,難度加大而放棄。我希望你能諒解,以雁對我真的非常重要,我必須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去保護她,不讓任何覬覦她的人得逞。”


    他總覺得秦昊然這次絲毫不顧有可能會失去舟以雁的信任都依舊做出越軌的舉動,是某種陰謀即將展開的征兆。


    秦昊然不是個衝動行事的人,不然當年也不可能設下那麽精密的局,事後讓他一點漏洞都抓不住。


    他必定是有恃無恐,才突然對舟以雁出手。


    說白點,就是他不在意舟以雁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因此疏遠他。


    因為他已經有了勢在必得的把握。


    這讓關臨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唯有舟以雁,他輸不起。


    文淺發現自己握著的那支筆,並沒有蓋上筆套,筆尖刺進掌心,劇痛頓時讓她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你是對的。”她笑了笑,“歐旭的事情可以慢慢調查,更重要的是眼前人。”


    關臨淵衝她露出感激的一笑,“謝謝。”


    “謝什麽。”她站了起來,抬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嗬欠,“工作了一天好累啊,你也別加班了,早點迴去休息吧。”


    走出辦公樓,她感受到迎麵刮來的冷風刺骨非常。


    她低頭看了一眼墨水和鮮血糊成一塊的掌心,心底生出幾分慶幸。


    還好她控製住了。


    那些冠冕堂皇的反對理由生生咽了迴去。


    因為她知道,所有想要衝口而出的話,都隻是出於私心。


    她知道自己嫉妒了。


    嫉妒舟以雁得到了關臨淵的全部關注和愛護。


    她超最近的一個超市走去。


    自己的想法實在太醜陋了,必須去吃一個她最愛的巧克力燕麥冰激淩,用甜甜的幸福的感覺,把這種不應該的想法,統統抹去。


    她知道自己已經控製不住喜歡上了關臨淵。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也許是他向她問出“我可以代替學長嗎”的那一瞬間。


    也想是他無微不至地關心她的某一個瞬間。


    反正等到她察覺的時候,他的心裏麵已經隻有舟以雁了。


    但喜歡不一定要得到,她更想要看到他幸福和開心。


    她不是沒有得到過,隻是他喜歡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喜歡上他。


    等到她喜歡上他時,他已經放下了。


    有緣無分,終是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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