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舟以雁睡了個午覺,美夢正酣,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舟小姐,你還迴不迴來住?我那房子來問的人可多著呢,你若不租了就趕緊把行李雜物清走,還有,連這個月在內,你總共欠我三個月房租,別想著抵賴不交,我有的是方法找你出來。”


    舟以雁才接通電話,那頭便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堆。


    好不容易等她說完,才有開口的機會,“孫太太,你放心,我明天就迴去一趟,欠的租金會還的。”


    那頭聽了,才緩和了語氣,兩人約好時間,就掛了。


    舟以雁拍拍額頭,有點相信一孕傻三年這話了。


    要不是房東打來這通電話,她還真忘了自己還在舊城區租著一套單間配套的小房子呢。


    次日,關臨淵沒有像往常一樣去上班。


    舟以雁吃完早餐後上樓,他也跟著上樓,舟以雁走去嬰兒房看寶寶,他也跟了進去。


    麥櫟以為他們有話要談,找了個借口到外麵去了。


    嬰兒房一下子隻剩下她跟關臨淵大眼瞪小眼,還有睡得像隻小豬似的寶寶。


    關臨淵突然輕聲說:“等一下去給寶寶上戶口。”


    舟以雁愣了一下,有點不明所以,這是要邀請她一同前往的意思麽?


    “那幫寶寶上完戶口後可以順便去一趟建設路嗎,我之前在那裏租了一個房子,忘記退了,行李什麽的還沒拿迴來。”


    關臨淵顯然愣了一下,他原本隻是告知她一聲,沒想到她會主動要求跟去。


    “可以。”他最終淡淡地迴答。


    在去戶政科的路上,舟以雁忍不住問:“那個,你替寶寶取了什麽名字?”


    關臨淵轉頭瞥她一眼,目光似有不滿,“你喊我什麽?”


    舟以雁隻好正兒八經地喊他的名字,“關臨淵。”


    她說的“那個”又不是指他,就是起個話頭而已,以前不也經常這樣說話,怎麽現在突然計較起來了。


    真是莫名其妙。


    關臨淵的兩條大長腿優雅地交疊在一起,非常占空間,他動了動,仿佛是在調整更舒服的姿勢,“不必那麽見外,以後就直唿名字吧。”


    他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淡漠,完全聽不出任何想要跟她拉近關係的意思。


    舟以雁迴過味來,下意識地“哦”了一聲,雙頰竟有點發燙。


    直到車子停在戶籍科門口,她才想起關臨淵還沒有迴答寶寶究竟要取什麽名字。


    司機拿著資料下車去辦手續,大概十分鍾左右重新迴到車上,手裏多了一個戶口本。


    舟以雁拿過來翻開,終於看到了寶寶的名字。


    關其琛。


    “有什麽寓意嗎?”她本來隻是在心裏疑惑,沒想到嘴巴控製不住就問了出來。


    關臨淵雙手放在腦後,一副懶洋洋的姿態,不緊不慢地開口,“憬彼淮夷,來獻其琛。”


    舟以雁滿腦子問號,在手機百度上搜了搜,才明白過來。


    他不是理工男嗎,怎麽還懂那麽深奧的詩經?


    來獻其琛,其琛,他是把寶寶當成寶貝呢。


    舟以雁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看他,“手續可以讓司機來辦,你其實不用親自跑這一趟的吧?”


    他挑了挑眉,把她手上的戶口本拿了過來,“我樂意。”


    舟以雁:“……”


    司機被兩人融洽的氣氛影響,臉上掛著笑嘻嘻的表情,邊發動車子邊請示,“先生,夫人,請問接下來要去哪裏?”


    舟以雁瞄了一眼關臨淵,看他的確沒有想要先迴家的打算,才慢吞吞地報了一個地址。


    “那裏有片工地,怎麽租那種地方?”關臨淵皺眉。


    舟以雁看著他好看的眉毛迴答:“便宜。”


    關臨淵:“……”


    “就算舟氏破產,也不至於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再說,你二十多歲的人,連一點存款都沒有?”


    舟以雁支著下巴,陷入迴憶,“有,但我要存起來生孩子用。”


    關臨淵帶著重新審視她的表情,眸中閃過微光,“嗯。”


    舟以雁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嗯是什麽意思?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很幹脆地把想法說出來,“你是個好母親。”


    沒想到竟然從龍澤淵那裏聽到了誇獎,她先是驚訝,隨即雙頰騰地紅了起來。


    關臨淵仰頭靠在座位上,瞌目養神,唇角不易覺察地微微勾起。


    車子到達目的地,那片工地還在,已經建起了樓房框架,哐當哐當的施工聲非常嘈雜。


    附近的房屋都是紅磚結構,陽台晾著各種衣服,夕陽的餘暉落在爬滿青苔的牆體上,空氣間飄散開陣陣油煙味。


    關臨淵下車抽煙,舟以雁看了他一眼,獨自走進了其中一棟樓房裏。


    正是下班高峰期,逼仄的樓道內不斷有人上上下下,舟以雁偏偏穿了一雙高跟的靴子,不時側身閃避,走得小心翼翼。


    “小舟?真的是小舟!”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唿喊,辨析度很高的娃娃音,舟以雁立刻便聽出了是誰。


    “瑩瑩,是我。”


    “這兩個月你上哪兒了?擔心死我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爬著樓梯,上到三樓時,都有點氣喘。


    鍾瑩定睛仔細打量著舟以雁,視線停留在那件毛呢大衣上,眼中掠過驚訝之色。


    “這是高仿嗎?”她邊說邊伸手去摸那衣領,“多少錢買的啊?”


    舟以雁笑笑,沒有迴答,抬手指著樓道旁的一個房間道:“我約了孫太太,她在吧?”


    話音剛落,房間裏就走出了一個身材略胖的中年女人,她一眼就看到了舟以雁,頓時笑著朝她招手,“小舟來了?快進來坐。”


    舟以雁沒有進去,目光投向了走廊盡頭的那個小房間,“我先收拾一下東西,迴頭再把房租給你。”


    孫太太念初中的兒子迴來了,嘴裏嚷著肚子餓,書包一扔,就跑去翻找零食,孫太太彎腰撿書包,嘴裏說道:“去吧去吧,收拾完了記得過來。”


    鍾瑩一直跟在舟以雁身後,聽完她跟房東的對話後,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


    “小舟你要搬走了?”她跟著舟以雁進了屋裏,不待招唿就自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舟以雁打開衣櫃,把裏麵的衣服拿出來,“是啊,我……”頓了一下才說,“我結婚了。”


    鍾瑩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然後笑道:“恭喜啊,什麽時候結的,怎麽都沒有通知我,你也太不夠朋友了。”


    舟以雁在衣服裏翻找著什麽,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沒有擺酒,一切從簡。”


    鍾瑩走過去,問要不要幫忙,舟以雁表示不用,“衣服就不帶走了,我是找我的那條手鏈,還有幾百塊現金,我明明記得放在這件棉衣裏的,怎麽不見了?”


    那條手鏈是秦家老二秦昱靂在她六歲生日時送她的,墜子上刻著“以雁”兩個字,她有點迷信,覺得有她名字的東西不能流落民間。


    鍾瑩聽說鏈子和錢不見了,連忙幫著找。


    “哎呀,我想起來了,有一天我看到孫太太從你的房間裏出來,她有鑰匙,肯定是她偷偷的!”


    舟以雁愣了一下,“孫太太?”


    “我幫你去質問她!”鍾瑩不等舟以雁表態便轉身飛快地往房東的房間走去。


    舟以雁連忙跟了過去。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鍾瑩的質問聲,“小舟的貴重物品不見了,隻有你拿著備用鑰匙,快說是不是你偷偷拿走的?”


    話音剛落,就傳來砰地拍桌子的聲音。


    “你說我偷東西?你有證據嗎?她說東西不見了就不見了?她欠著我三個月房租呢,窮到死,能有什麽貴重物品?”


    舟以雁本來沒想把事情鬧大,現在可好,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鍾瑩仿佛是自己的東西被偷一般,無比激動地指著房東的鼻子,音量一下子拔高,“欠你房租你也不能隨便拿她的東西啊,趕緊拿出來,不然我們報警!”


    舟以雁來到門邊,就看到房東一巴掌打掉了鍾瑩的那隻手,挺起胸脯猶如鬥雞,“你也敢對我比手畫腳?什麽東西?你欠我的房租還沒給呢,信不信我今天就趕你出去!”


    “你那破房子牆壁一直滲水,都快長蘑菇了還不修葺,已經違反了租賃合同的條約,我當然不交!”


    兩個人月超越激烈,最後竟動起手來。


    門口圍了一圈人,都在看熱鬧,七嘴八舌地評論著,沒有一個出麵勸架。


    舟以雁:“……”


    “有話好好說,你們別動手呀。”事情終究因她而起,她是很想袖手旁觀,但二十多年的教養趨勢她上前。


    孫太太正氣在上頭,一眼看見舟以雁,無疑火上澆油,“好呀,你個白眼狼,當初老娘念在你沒有老公又挺著個大肚子的份上把房子便宜租給你,沒想到你居然夥同這小賤人來誣陷我!”


    舟以雁剛想說我沒有,突然就看見了孫太太敞開的衣領內露出的一小截銀色。


    舟以雁:“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麽?”


    孫太太一愣,立刻捂著領口,目光閃爍,“我的首飾。”


    舟以雁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把握,對於自己的東西,她瞥一眼就能分辨。


    “能不能摘下來給我看看?”


    “不行,我的東西不喜歡隨便給人看。”


    孫太太的拒絕明顯是此地無銀,舟以雁上前一步,繼續堅持,“請給我看看。”


    孫太太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隨即被狠厲取代,一把將舟以雁推開。


    舟以雁沒想到她會動手,猝不及防,踉蹌了一下,摔到地上。


    人群立刻發出了一陣哄笑。


    “反擊啊,怕什麽。”


    “打一架再說。”


    舟以雁發現腳踝處一陣疼痛,剛才倒地時拐了一下,看樣子是扭傷了。


    她痛得淚水都飆了出來。


    就在這時,一把低沉醇厚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的冷漠淡淡地響起:“誰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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