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兮早上5點30起床,見父母、小妹都還在睡覺,他到外屋洗漱間簡單衝洗一下,換上一身籃球服,出門開始晨跑。


    按照燕兮兒時的記憶,村後麵有一條石子路直接通到小學,小學緊挨著鐵路,沿著鐵路向北,大約一公裏會遇到另一條鐵路,兩者垂直,在往西,遇到第一條大路往南,路盡頭正是燕兮成長的村落。


    跑步路線約有5公裏左右,燕兮沿著朝陽,向東方奔跑。雖然沿途的風景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但是依舊很美,家鄉會變得越來也好。


    通往小學的路變成了瀝青路,不用再擔心下雨天會沾滿腳泥。燕兮的左手邊還是一塊長方形的池塘,每間隔十米有一棵茁壯的楊樹,風吹樹葉嘩嘩作響。右手邊是一片耕地,燕兮記得小時候,有人栽種過黃瓜,每天上學放學人手一個黃瓜,是哪個時代小孩子的標配。現在都換成了苗木,品種燕兮不是很清楚,但是紅葉的、黃葉的、綠葉的、高的、矮的都有,這讓他聯想到了絢爛的極光。


    “我本來就是在夢裏呀。”燕兮笑著繼續奔跑。


    臨近小學,燕兮減慢步子,停在了大門口,以前綠色的開關式鐵門換成了低矮的電動門,牆體依舊是雪白色,寫著紅色的標語:崇尚科學,追求真理,赤誠愛國,奮發成才。


    燕兮清楚的記得以前的標語是:教育要麵向現代化,麵向世界,麵向未來!


    他還是喜歡以前的標語,目光透過電動門向裏望去,一棟三層小樓,舊了些,大體上沒有變,興許裏麵設備更新了也說不定。


    燕兮想起他在裏麵上學的時光,有一次印象特別深,當時是有一波退休老幹部要來學校觀摩,據說帶著錢來的,看那個學校好就給錢資助。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掃除運動就此展開,班主任老師帶頭幹,要求非常嚴格,即使是三樓的玻璃也要擦得一塵不染。


    當時的桌椅都是木質的,椅子上刷一層黃漆,桌子麵塗一層綠漆,學生們經常用小刀在上麵刻字,燕兮的桌子上刻了許多淺淺的小字,大多數是英文單詞,用來應付聽寫。


    唯有一句詩句,他刻在右上角,刻得非常用心,入木三分。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燕兮忘記了當初為什麽要刻這句詩,擦掉的時候,用了很大的力氣。


    “小小年紀,哪這麽多離愁別緒,思春了吧。”燕兮笑著,沿著鐵路往北麵跑,他出門特意帶了一個釘子,打算在鐵軌上壓一把小劍玩玩,可惜沿途都被鐵絲網封住了,進不去。


    向北的這條路,仍舊是土路,坑坑窪窪的,燕兮要隨時留意路麵突然出現的小石塊,萬一扭到腳就不好了。他想起小時候一個人踢一個石子上學的場景,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突然之間就心疼自己的鞋了,不願意再去踢石子。


    這就是長大的感覺吧。燕兮想著抵達另一條鐵路腳下,向西的方向依稀可見一條路的影子,雜草叢生。


    燕兮試著走一下,穿著籃球衣,褲子太短,草葉直接劃在肌膚上,留下淡淡的白痕。燕兮墊著腳往裏望,更深處還有拉拉秧,一種長刺的藤蔓,鄉村路邊很常見。


    “看來隻能原路返迴了。”燕兮歎了口氣,轉身繼續奔跑。


    迴到家中,燕兮簡單洗了把臉。兮娘已經起床了,穿著睡衣正在做早餐,燕兮過去幫忙。兮娘讓他打兩個雞蛋,摘兩棵蔥,早飯是雞蛋餅加掛麵湯。


    燕兮把攪拌好的雞蛋和蔥放到菜板子上,兮娘忙著揉麵,低著頭說:“剛剛你手機響了,文姒打過來的,你不在,我接的。”兮娘瞟了一眼燕兮,“聽文姒說,是你要求視頻不能穿衣服的?”


    燕兮一臉黑線,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尷尬地笑了笑,“文姒鬧著玩的。對了,我爸的腿是怎麽迴事?”


    兮娘瞪了他一眼,把雞蛋倒進麵裏,繼續揉搓,“你別跟個大雕似的跟這兒杵著,把蔥切了,櫃子裏有掛麵,拿上兩包。”


    “哦。”燕兮假惺惺地幹活,心思全在母親那邊。


    隻聽見兮娘輕聲說道:“你爹的腿是幹活兒的時候被鋼筋壓斷的,一毛錢都沒拿到,找勞動局,人家說要合同,沒合同管不了。你說一個泥腿子,賣力氣的命,哪裏知道這些,工地的老板聽說認識道上的人,咱惹不起,隻能自己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了。小兮,你可一定得好好工作,領導讓幹啥就認真幹,往好了幹,爭取早點入黨知道不?”


    燕兮一臉陰沉地點點頭,把切好的蔥花收到一個空碗裏。“媽,我下麵吧,你管烙餅就行。”


    早飯很快就好了,燕兮放好桌子,兮振山杵著拐杖出來,坐在椅子上,燕兮為他盛了一碗麵條。兮娘喊兮婷出來吃早飯,她以昨晚學習太久需要補充睡眠為由不吃了。


    吃過早飯,燕兮幫著刷碗筷,兮振山坐在沙發上,刷著手機。幾百塊錢的智能機,用了快兩年了,卡的不行。


    兮振山皺著眉道:“小兮,你給我瞅瞅這個手機,太卡了,聊個微信半天才能打開。”


    燕兮擦幹淨手,接過手機,裏麵各種他見都沒見過的奇怪應用,光淘寶標識的app就有三個,還有各種瀏覽器,手機不卡才怪。


    燕兮問:“爸,你經常逛淘寶嗎?”


    “我不會弄,沒用過,你看那些沒用的軟件都給我刪了,那個閱讀app給我留下,裏麵還有幾本小說沒看完呢。”


    “知道啦。”燕兮坐在兮振山對麵,故意靠在椅背上,卸載app的同時,偷偷把通訊錄複製了一份發到了自己微信上,再把聊天記錄刪除,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手機上垃圾app太多,加上卡頓,卸載到一半直接死機了,隻能重啟後再操作。等待這會兒,燕兮掏出自己的手機,在天貓上買了一台中興f6s,不到800塊錢,用一年的時間完全沒有問題。


    卸載完成之後,燕兮把手機還給兮振山,“爸,現在好多了,你先湊活用著,剛剛我從網上買了一個,不貴,不到600塊錢。估計過兩天就到,你正好在家可以耍耍。”


    兮振山開心地倚靠在沙發上,臉上的皺紋舒展來了,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盒紅塔山,扔給燕兮一根,自己點了一根。


    “不許在房子裏抽煙,說到少次了!”兮娘聽到打火機的聲音,從臥室衝出來,瞪著兮振山。


    中年男人立刻把煙放迴煙盒,叉著手靠在沙發上,臉扭向一邊,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燕兮有模有樣地學著自己父親。


    “小小年紀煙癮到不小,我看上一件運動衣,鏈接發給你。”兮娘說道,轉身迴了臥室。


    燕兮手機微信收到一條信息,是淘寶鏈接,他複製鏈接在天貓上打開,才99元的一套運動衣,質量肯定好不到哪去。燕兮按照這件衣服的款式,到旗艦店買了一套差不多的,花了255元。


    “媽,我給你完付款了啊。”燕兮喊道,站起身,對兮振山說道:“爸,我出去找朋友待會兒,中午就不迴來吃了。”


    “找誰去啊?”兮振山問道。


    “咱們村就那幾個人,還能是誰?”燕兮反問道,他根本就不知道兮兮的朋友是誰,隻能用這種辦法套一下。


    “張宇,他不上班了嗎?迴來了?”兮振山疑惑的問道,他習慣性地把煙掏出來,又放迴到口袋。


    “迴來了,剛才打電話問過了。”燕兮說著,走到了院子裏。遠遠地聽到他爹在說,別到處瞎玩,注意點安全。


    兮婷房間的窗簾突然拉開,“哥,給我兩個漢堡迴來。”


    燕兮點點頭,看向父母的臥室,等了一會,沒見母親有說話的意思,慢步走出了家門。


    張宇這個人他有印象,他們小學一直一個班,他長得比較壯,6年級那會兒和5年級的一個小丫頭搞對象,小丫頭班級裏也有個男孩喜歡她,這兩個男的就杠起來了,誰也不服誰,兩人約好周五放假校門口幹一架。兩個人各種搖人,先不管打的怎麽樣,氣勢不能輸。


    燕兮也被喊著充了人數,那天下午不知道張宇母親哪裏知道的消息,早早的騎著自行車就在校門口等著。張宇也是個狠人,看見了他媽,全當做沒看見,從書包裏掏出鎬把就往那個男生的腦袋上輪,兩個人罵罵咧咧的,好多人攔著,還有老師,最後還是張宇的母親在他身上踹了兩腳,把他踢的踉蹌,再有人搶走他手裏的鎬把,這個事算是就此告一段落。


    被打的那個小夥兒,一隻手捂著腦袋,被人拉著往迴走,一邊喊著:“張宇,你他媽給我等著!”


    反著燕兮小學畢業前在沒見過兩人動手。


    興許可以找張宇幫忙,不知道他迴家了沒?燕兮拿出手機,翻了一下通訊錄,有張宇的聯係方式,還是星標聯係人,看來兮兮和他的關係確實很好。


    燕兮點開張宇聯係卡,裏麵竟然有4個電話號碼,這貨到底是有多能換手機號,從上到下依次打,一個停機,一個空號,一個不接,最後一個打通,裏麵傳來張宇調笑的聲音。


    “兮孫,找你爺爺我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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