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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煒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我一人在安琪媽媽重重疊疊的遺像前不知所措。


    不曾模糊的記憶排山倒海地向我湧來。


    “你為什麽要把相機給我爸?!”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安琪的聲音。


    我的心跳一下子紊亂,四肢也因這意外的聲音而僵硬。


    “怎麽?就因為相機上沾過他的血,你也要收藏嗎?”梵耶什的聲音也透露著不滿。


    “我的事不用你管……”儲藏室半透明的毛玻璃窗上映出安琪的身影。


    直覺告訴我,安琪知道我在這裏。


    下一刻,我的猜想就被完美地驗證。


    “不找了。一起銷了算了。”安琪雙手搭在梵耶什肩上,“耶什,借我靠一下。”


    如果安琪知道我在這裏,梵耶什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可笑,為什麽要在我麵前玩這種遊戲?


    我屏住唿吸,看他們在窗外依偎著的模糊身影。


    片刻之後,我從紙箱裏找出相機,打開儲藏室的後門。


    這棟別墅的設計十分對稱,儲藏室的前門和後門臨近的廊道上各自都設有梯子。


    我不想看到他們,卻還是忍不住在開門的瞬間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前門窗口附近的兩人。


    才一眼,我就後悔了。


    安琪雙手摟住梵耶什的脖子,額頭墊在他的肩上。


    梵耶什一手撫在安琪微微弓起的背上,另一手橫攬著他的後腰。


    我倉皇逃離了這棟別墅。


    外頭的雨更大了,而我忘了拿迴自己的傘。


    天知道我有多討厭淋雨。


    沾了大氣塵埃的雨水,吸附著這座城市空中的浮躁情緒……真髒。


    我大步朝公交車站走著,破罐子破摔地任由原本就不算寬鬆的衣物黏著在身上。


    雨水也澆不滅我心中名為嫉妒的焰火。


    我無法容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過去安琪和梵耶什發生過什麽,我不在乎。


    可是現在,在安琪說過“就這樣吧”這樣的話之後……


    我不願看到安琪與任何人親近。


    因為我認定了他,就隻有他。


    為什麽他轉眼就能把頭靠在別人肩上?


    我在那陌生壓抑的地方等了那麽久,不是為了看到這一幕的。


    我有許多話想對安琪說。


    又或許,那些話都可以省略。


    隻要能像梵耶什那樣,給他一個簡單的擁抱,再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


    就足夠了。


    離車站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我實在無法控製自己的暴躁,將相機摔在了地上。


    收藏……


    嗬。


    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以後陪在他身邊的人不是我,這些所謂的迴憶……


    和笑話又有什麽區別?


    反複地提醒自己這些過往,不荒誕嗎?


    徹底忘記豈不更好?


    何必要自詡深情,做這樣虛偽的、自欺欺人的收藏?


    灰色調的早春的天空,空無一人的寂寥的工作日的別墅區。


    雨水刷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這相機……倒映著我的罪惡和醜陋盲目。


    我終於俯下身,準備撿起這隻相機。


    或許我也會需要某種收藏吧。


    一片陰影從身後蓋過我的頭頂。


    我死死咬著唇,抓起相機後迅速起身,逃離那片大傘的遮護。


    “康榕!”安琪喊著,“相機還我吧。”


    我停下腳步。


    可惡的相機,我寧願自己變成它,被安琪一直收藏著……


    討厭的,軟弱的自己……


    “康榕,我們還是朋友。”安琪的聲音一點點靠近,近乎蠱惑,“開始新的生活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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