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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安琪分別時的場景每晚都出現在我的噩夢裏。


    即便白天的我反複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的……夢境的折磨仍舊令我無措。


    真是可悲——明明是我先轉身迴來的,為什麽夢裏先跑開的總是安琪?


    醒來時總是有一股提不上氣的無力感。


    還有無法發泄的憤怒。


    第四天,我再也無法裝得雲淡風輕去學校,幹脆翹了課。


    陰雨連綿的早春,穿過窗戶的光線十分黯淡,拍打在窗台上的雨水如泣如訴,絮絮叨叨地重複著我最不願聽到的那句話——


    就這樣吧……


    我翻著通訊錄,上上下下不過五六位聯係人。


    梵耶什關機了;趙煒和安琪的號碼我則不敢嚐試。


    猶豫片刻,我終於按下了安闌軻的號碼撥出鍵。


    我幾乎放棄的時候,電話終於被接通。


    “嗯。”幽靈般的聲音冷漠而蒼涼。


    “安……安叔叔……”我硬著頭皮打開話腔,“我是康榕。”


    “嗯。”


    “是這樣的……”我既害怕,又難過,逼著自己問道,“請問您知道安琪媽媽的喪事在哪裏舉行嗎?”


    “嗯。”


    “那……能麻煩告訴我嗎?”我感到喘不過氣,腦海裏莫名閃現一個鬼魅般的男人在海岸堤壩盡頭搖搖欲墜的畫麵。


    安闌軻遲疑片刻,應道,“桐暉路xx號。”


    短暫而壓抑的對話匆匆掛斷。


    我打起精神,找出一套黑色的長袖長褲,洗漱過後,來到小區附近的花店。


    我挑了一束品相尚可的白色鬱金香,直接往桐暉路趕去。


    桐暉路一帶是城市中有名的“富人區”。它離市中心大約半小時車程,離沙灘大約二十分鍾步程。


    這麽多年,我隻遠遠地在公交車上看到過這處別墅園豪華的入口。


    一路上,我時而望著被雨水衝刷的車窗,時而擺弄白色的花瓣,忐忑不安之餘還有一絲難以忽視的期待。


    到了別墅園,我在保安處做了詳細的登記。


    兜兜轉轉,雨水微微濕了褲腳,我終於找到了安琪。


    這棟別墅的大門開著,門口兩位身著黑服的年輕男人沉默地低著頭。


    我吸了口氣,強作鎮定,“我是安琪的朋友。”


    其中一人接過我的傘,放在門後的傘架上,領著我進了被布置成會堂的底樓大廳。


    地上一條質感厚實的墨綠色長毯,延綿到寬敞空間的盡頭。


    正中央是一口打開一半的棺木,兩旁是低著頭捧著鮮花的人們。


    安琪穿著合身的黑色西服,垂眸站在棺木後麵的櫃子旁。


    他身旁是那位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舅舅。


    櫃子上是安琪媽媽的相片和她的骨灰盒。


    吊唁的人們多是安琪媽媽的親戚好友。可我還是一下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趙煒和安闌軻。


    我將自己隱匿於人群之中,順著人流來到棺木前,望了一眼裏頭的衣冠塚。


    頓時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


    我顫著雙手將手上的鮮花放入其中。


    ……這或許是我送她的最後一束了。


    我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安琪麵前——更何況現場都是視我如仇的長輩。


    我悄然逆著人流退到了會堂的角落。


    耳邊是人們窸窸窣窣的碎語,眼裏隻有安琪疲憊而痛苦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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