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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一再反對讓徐智“接應”他離開——他不願除了我之外的人知道他家的事。我也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這段時間我幾乎每晚都偷偷潛到安琪家。比起我母親過去的頹廢,安琪媽媽發起酒瘋可厲害多了。


    好幾次半夜,安琪都會從我懷裏鑽出,穿上衣服離開臥室好一會兒。


    我一開始並不理解,後來才想到,他的臥室門隔音太好,所以我才什麽也聽不到。


    不過,安琪的聽力比常人好上許多,睡得也比我淺許多。


    等他迴來,又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隻像淋了一陣大雨的流浪貓瑟縮在床沿。


    他不想讓我發現他身體的變化——不僅僅是情緒波動帶來的,更有他母親無意造成的。


    黑夜中他的輪廓不甚真實,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最開始幾天,我都假裝熟睡,什麽也不知道。


    幾天後,我便會在他離開後開燈等他迴屋。他果真滿臉憔悴,膚色變得透明,看起來真的像是要蛻皮。


    安琪是個比我有責任心許多的人。換做是母親,我很少會管。我總是等她發完酒瘋後的第二天,等她離開,才去清理被她折騰得滿地狼藉的客廳。


    當然,我不會讓安琪學我。我們的母親是不同的人,我和安琪也沒有必要事事都以同樣的方式應對。


    他不願我擔心,一開始總是迴避我的問話。這也挺讓我挫敗。


    但比起自己的挫敗感,我更在意的,是安琪的感受。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喜歡上一個人不是什麽很難的事,反而相處更難。


    可對我來說完全不是這樣。我對安琪的喜歡談不上轟轟烈烈,但我好不容易認識到他的不可或缺,也糾結過不短的時間才接受這份感情。


    我確定了是他;我不願留遺憾。


    流浪貓總是抗拒生人的靠近,這種時刻的安琪也是。可我不是生人。


    我幫他抹上奇奇怪怪的藥膏,幫他按摩。


    我抱著他,有時候靜默地觀察他的血管變成枯葉脈絡那樣可憐的形態,有時候則說起小時候害怕母親脾氣卻又依賴她的自己。


    讓我感慨的是,對安琪說起那些事,我又覺得自己毫無樂趣的童年生活也有些可笑可愛的地方。


    安琪慢慢在我懷裏放鬆身體。他的血管顏色變淺,膚色加深。他的皮膚上會滲出一層薄薄的濕汽;我一次好奇地舔了一下,又酸又苦。


    離開學隻剩幾天。我提前結束了在保健品公司的零工,核算工錢的姐姐末了還送我兩盒保健品作為員工福利。


    我把保健品送給了路邊撿垃圾的大爺,茫然地閑逛著。經過一家花店,我鬼使神差地買了一束漂亮的鬱金香。


    我沒有迴家,而是去了安琪家。


    安琪媽媽看到我,稍微愣了一下。她或許不想在我麵前失態,或許是被我手裏的花勾起某種迴憶。


    她沒有抄掃把趕我離開,而是像過去一樣,溫柔而優雅地邀我進門。她抱著花束到安琪門前,告訴他我的不請自來。


    我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滿。但是,比起母親全然淡漠的反應,安琪媽媽似乎不像安琪所說那麽偏執。


    隨後幾天,我每天都會帶一束花來拜訪。安琪媽媽對我的態度從一開始的刻意為之逐漸變得自然。


    或許,沒有女人能拒絕鮮花吧。


    經過幾天孜孜不倦的“鮮花攻勢”,加上我各種跟趙煒沒有聯係的明示暗示,安琪媽媽終於答應讓安琪跟我一起出門。


    我和安琪一起坐在前往海灘的公車上。窗外是晴空烈日,林木山崖。身邊是安琪。


    一路上,我們的手都扣在一起。


    這座城市的沙灘並不美——沙灘上的石礫比細沙還多,海灘既不是蔚藍也不是碧綠,隻是平庸的色彩。


    但僅僅“海灘”二字,這地方就有了吸引遊客的資本。遊泳的,衝浪的,撿貝殼的,曬日光浴的,釣魚的……沙灘上一派熱鬧。


    我不擅長遊泳,鋪好沙灘墊就坐下,悠悠喝著冰汽水。


    眼前的景象是城市中沒有的開闊,我仿佛迴到了初中,獨自坐在山頭俯瞰城市的遊離感占據心頭。


    安琪在淺灘遊了一段時間後迴來。他修長精實的身體沾著海水,在陽光下迷人得不可思議。


    他坐到我邊上,打開汽水:“看見我剛才的英姿了沒?”


    我誠實地搖頭。


    安琪半是自戀半是無奈:“你啊……我這麽帥,遊得那麽好,人群中最顯眼了好吧?”


    我又十分讚成地點頭。


    “那你怎麽沒看到我?”


    我又一次不君子地打量他漂亮卻有些消瘦的身體:“我才不要和那麽多人一起看你。”


    安琪和哈玻魯一樣不喜歡在烈日下暴曬。我幫他塗上厚厚的防曬霜。手心的觸感讓我想起夜晚的纏綿。


    我深唿吸,警覺著周圍人的視線——我們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但是也沒有意願讓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就要開學了啊。”安琪帶著滿身的防曬霜伸了個懶腰,“你對以後有打算嗎?想去哪個城市念大學?”


    “沒有。”我想了想,“你去哪裏,我就跟你一個城市。”


    “我不打算念大學。”


    “那你……準備幹什麽?”安琪總是有這種奇怪的決定。


    “唱歌啊。”安琪露出比太陽更耀眼的笑,“怎麽樣,跟我組樂隊?”


    “咳咳,我就不拖你後腿了。”


    “我也沒出名的打算,隨便去哪個地下酒吧賣唱就好。”安琪又喝下一口汽水,喉結滾動,“你去哪裏都好,反正——你甩不開我了。”


    一滴晶瑩的汽水順著安琪的嘴角滑落。


    老天,我想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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