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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鋪同學的話令我一陣惡寒。


    我的脖子被安琪掰得生疼,喉嚨隻能發出類似幹咳的咕嚕聲。


    換做任何人,我都會咬破他的嘴,跟他幹一架,從此分道揚鑣。不過這個人是安琪……況且我能理解他憤怒的原因。


    我該想到的,安琪總是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可我沒有告訴過他,我的被害妄想症不輕,我也不喜歡被指指點點。


    而我在同學麵前刻意維持的生疏距離,安琪大概是不喜歡的。


    我害怕自己做出失態的事,令安琪情緒過敏。我努力放鬆神經,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不輕不重地摩挲。我閉上眼,等他結束這個毫無愉悅感可言的吻。


    細碎的閑語紛紛擾擾變得模糊。安琪終於停下。


    我搶先開口:“我和安琪是戀人。”


    大概是我平日太沒有存在感,突然語出驚人,他們既不敢當作玩笑,又難以相信。


    翻書聲、被子的窸窣聲都靜止。宿舍裏每個人的唿吸都聽得一清二楚。


    安琪的手腕在我手裏頹廢地轉動兩下。


    我握得更緊,仿佛能從他的手腕獲得某種力量:“如果覺得惡心,可以換宿舍。”


    “切!換也是你們換吧?”上鋪同學哂笑,“告訴宿管辦,肯定讓你們退學!”


    “有本事你去舉報啊,”安琪冷哼,“退學前哥把你背後說老葉的壞話一字不漏地抖出來,看誰先滾蛋。”


    “媽的你仗著你爸……”


    眼看他倆要吵起來,我硬著頭皮插話:“我自己申請換宿舍,行了吧?”


    徐智扮起了和事佬:“哎哎哎,都是一個宿舍的,別為這點事傷和氣哈。


    “康榕啊,你也不厚道——消失一個多月,迴來就點這麽大個炸彈,大夥一下子接受不了也難免嘛。


    “還有老馬,人家康榕談戀愛礙著你什麽事了?你不也常常在我們麵前和你的小蘿莉卿卿我我?我們什麽時候說過你……”


    “他們和我能一樣嗎?”上鋪怒不可遏地打斷徐智,“我和妮妮是正常戀愛,他們是……”


    安琪敏捷地下床,沉沉在他的木床板上敲了一下:“是什麽?”


    上鋪大概被安琪的架勢唬住了,沒有出聲。


    說實話,我也很想揪著上鋪把他揍得掛彩。


    可比起一時逞強痛快,我更在意的是安琪——這個體質奇怪的家夥,天知道他發怒完又要在自己身上塗多少稀奇古怪的藥膏。


    我仍舊坐在床沿,托住安琪一隻手臂。這種時候說什麽都不合適,但我相信他能明白我想表達什麽。


    僵持之下,另外幾個室友也開口緩和氣氛。


    “別真打起來啊,明天還要考試呢。”


    “算了算了,這年頭什麽人沒有?學生會那個誰不就是……”


    ……


    一盞手電筒熄滅:“對了,我多縮印了三份小抄,你們誰要?”


    大夥的注意力又轉移到小抄之上。


    徐智用一星期的早餐換了一份小抄,樂顛顛走來。


    他一副苦口婆心的語氣:“安大少爺啊,你會考不去也能走上人生巔峰,就不要跟我們這些底層人民計較了吧?”


    他又輕輕踹我:“康榕,你說句話啊倒是。”


    我捏了捏安琪線條緊繃的手臂,“安大爺,消氣了沒?”


    安琪一下子破功,噗嗤笑了:“康榕,你啊……”


    “哎哎打住打住,關愛單身狗,人人有責啊,”徐智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原地轉了一圈,“哥們兒你們說有道理不?”


    室友們又嬉笑著讚成。


    徐智同手同腳地做了個“yes”的動作:“你們看,大夥都是開明的新時代人道主義先鋒,對你們也不歧視。你們在大家麵前注意點,這事就翻篇過去唄。”


    安琪終於後退了一步:“隨便你們說我什麽,別扯上康榕就行。”


    我跟著應道:“我們會注意分寸。”


    徐智又哐哐在上鋪的欄杆上敲了好幾下:“馬超越,他們也讓步了,你怎麽的也表個態。咱們同舍兩年了,看你平時挺大氣個人,總不至於真要為這麽點事撕破臉吧?”


    上鋪忸怩地悶哼一聲,算是達成共識。


    我迴到自己床鋪,對著空無一物的牆麵發愣。我滿腦子都是安琪那句“別扯上康榕”……


    之前我或許隻是很喜歡他……可是安琪說了這句話之後,我想——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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