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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課間,安琪又不搭理我,跟周圍許久不見的幾個同學扯開話腔天南地北地談笑。


    我或是整理課桌,或是去外邊透氣,竭力不做出想要看他或是打聽他消息的事。


    他也沒有主動跟我說什麽。


    可到了上課,他又耍起了無賴。


    安琪缺了一個月的課,更沒參加月考,理所應當地一下午都蹭我的試卷。


    他不是把下巴磕在我手臂上,就是跟我靠著頭貼著耳一起盯著試卷。


    偶爾我做些筆記,或是走神畫了個塗鴉,我又錯覺他在輕笑。


    我實在搞不懂安琪。


    他的出現讓我開心,可他這樣言語冷淡行為親昵的人格分裂做法,很快就消磨盡了我某種奢侈虛幻的期待。


    好吧,我承認是我一直對“普通同學”四個字耿耿於懷。


    我知道之前我不太厚道,可他說出那樣的話也很過分不是嗎?


    他是“少數人”並為此煎熬,將他視作唯一朋友的我難道就很愜意了?他拋下一句話說走就走,突然出現又像一條失憶的魚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其實我很介意。


    短短一下午,我的內心戲幾乎豐富到可以拍一出《金枝欲孽》。


    想到此,我幾乎奔潰——我一個大男生,想這些做什麽?


    終於下課。安琪聽到響鈴就刺溜竄出了教室。


    我沒有吃飯的胃口,買了聽可樂一邊喝一邊朝“國際生”部那棟樓走去。


    “國際生”部是學校設施最一流,位置也最僻靜的一處教學樓。


    這是我近來才偶然發現的“散心寶地”。


    我高一入學的時候,這棟樓才剛剛建好,到我高二也沒幾個交換生。


    它嶄新而敞亮,到了晚上則空曠而燈火通明。


    國際部的頂層有一大片綠植盆栽,到了晚上還會散發幽香。


    我喝著可樂,看夕陽慢慢沉落,又看校園裏的路燈漸漸亮起。


    又過片刻,月牙兒也掛在了夜空。


    我想了許多事,關於母親,關於我的“秘密”,關於我的未來……


    我還想起英文課上學到的俚語“mylifeisamess”——我的生活一團糟;我就是個垃圾。


    晚自修要開始,我十分不情願地迴到了教室。


    才坐下,我的桌上就多了一包餅幹。


    “你沒吃飯吧?”安琪平淡地說,“吃點東西,不然得胃病。”


    他怎麽知道我沒吃飯?他給我餅幹又是什麽意思?


    ……天呐……我要瘋了!


    隻要安琪在身邊,我就忍不住去揣摩他……


    我連自己也搞不懂了。


    我忙著在心裏糾結,顧不上迴應安琪。他又把餅幹拿了迴去。我終於看向他的雙眼。


    這雙已經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可這依舊是一雙深邃明亮的雙眼。


    “忘了你不喜歡巧克力味的,嗬嗬……”安琪又遞來一包包裝不同、已經拆封的餅幹,“檸檬味你吃嗎?我自己吃了一半。”


    一時間,我的大腦又一片空白,隻有一個想法——他還記得我不喜歡巧克力味……他還記得。


    我就那麽對他露出一個十足幼稚的笑來:“半包不夠,把你吃了的吐出來!”


    安琪的神情突然變得興奮而陽光。晚讀鈴聲就在這時打響。


    十幾秒悠揚的鈴聲裏,安琪抓了餅幹,拉著我就往教室外跑。


    我們到了一處沒有人也沒有燈的樓梯間。


    我被他拽起來的時候腰磕到了桌角,有些吃疼揉著腰側。


    很奇怪,近來格外討厭黑暗樓道的我此刻卻不覺得壓抑不適。


    “安琪,你幹什麽?”


    安琪笑得孩子氣,直接抓了三片餅幹狂往嘴裏塞,又飛快地嚼動。


    就著些微的月光,我看見餅幹碎末沾在他唇邊。我幾乎想伸手幫他擦去。


    “嘿嘿,都在這裏,”安琪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滿嘴的餅幹,口齒不清地說,“我這就吐給你。”


    他一麵笑一麵抱住我。


    我看著安琪閉了眼。我吃到了他嘴裏的檸檬味餅幹糊糊。我被動地吞咽著,好像個被喂食的嬰兒。


    到後來,餅幹糊糊也沒有了。


    再後來,我也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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