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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有些好奇,安琪究竟為什麽會缺那麽多課。


    不過他不願提,我也就沒必要打聽。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安琪一下課就趕走了圓同桌,跟我討論習題。


    自修課坐在我身邊的人也變成了他——好像我的同桌一直就是他一樣。


    我們兩人在班上都屬於沒什麽存在感的人,他換了位子連老師也沒放心上。


    有一次班主任經過我們身邊,她還表揚了安琪最近的好學狀態。


    她走之後,安琪輕聲吐槽:“老葉更年期眼神也不好了。你一直認認真真,我就臨時抱佛腳幾天,她看不見你倒表揚起我來了。”


    我咬了咬筆杆,沒有接話。反正我也從來沒有期待過班主任的表揚。


    在一個陰霾密布的日子裏,我們終於考完了最後一門試。


    幾個男生學人家畢業典禮扔學士帽的“傳統”,把教科書扔得滿教室亂飛。


    我也覺得如釋重負:終於可以暫時告別這題海囚籠了。


    我把各門書籍分門別類排好,該扔的扔,該帶迴家複習的放進書包。整理到最後,看見了被我壓在桌底的《老舍文集》。


    像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我又翻到《月牙兒》看了起來。


    安琪突然搶過我的書。他看到了標題,又看我一眼。


    我頓時想起他心口的月牙刺青,覺得有些囧,要搶迴來。


    “對了,你家號碼多少?”他問了個轉移我注意力的問題,把書放到背後。


    “幹嘛?”


    “寒假找你玩啊。”安琪從他亂糟糟的課桌裏摸出一支筆,在手上漂亮地轉起來,“你又沒有手機,想找你都找不到。”


    “我家沒電話。”我隨口扯謊。


    “那你住哪裏?”安琪還是沒有還我書的意思。


    “我幹嘛告訴你?把書還我!”


    “誒,徐智,你頭上怎麽長包了?”安琪突然睜大雙眼指著我身後說。


    我迴頭看——哪裏有什麽徐智?


    “靠!”我啐了一聲,“安琪你怎麽跟小學生一樣?快還我!”


    安琪這時已經在那一頁紙的空白上寫了什麽。我連書頁都不舍得卷的書!


    “生氣了?那我撕了——”安琪看我臉色不好,依然嬉皮笑臉,說著就作勢要撕下那頁紙。


    “你撕撕看,”我真的生氣了,“信不信我撕了你?”


    “真生氣了啊?”安琪舉手投降,把書還我,“一本書而已,我還你一本新的咯。”


    安琪的字跡方方正正,沒有半點硬筆字的美感,每個字都寫得很重,也很清晰。


    在宋體印刷的“月牙兒”標題邊上,寫著:騰芝路xx號景雅苑xx棟xx單元xx室,135xxxx3770。


    “你還欠我一次ktv啊,別想賴!”安琪取出手機——學期最後一天,光明正大在教室裏用手機也得到了寬容,“快,你家號碼,你不說我今晚就跟你迴家。”


    這家夥,我幫他複習兩星期,居然還記恨ktv的事?


    我不情願地報了家裏的座機號碼,又說:“你最近什麽時候有空?我打給你,你不要打給我。”


    “怎麽鬼鬼祟祟的?你家管那麽嚴?男生打電話給你也不行?”


    我瞪了他一眼,把書小心翼翼地塞進書包。


    “那就明天吧。”安琪苦笑,“趁成績還沒出來,明天還有心情去唱歌。”


    “好。那就不用通電話了,我一點過去等你。”我想了想又加上,“你就兩點半到吧。”


    “靠!康榕你這小心眼,真是……”


    我把高高一幢一學期寫過的試卷、習題、草稿都送給了過飽和的垃圾箱先生,準備離開。


    “那明天下午一點,不要忘了。”


    “知道了,你比我媽還煩。”我捶了他一下,就去了宿舍整理行李。


    我提著一隻24寸拉杆箱,背著沉沉的書包,搭了半小時公交車迴到了家。天已經黑了。


    客廳亂作一團,我收拾了半天,又用冰箱裏不算新鮮的食材做了簡單的飯菜。


    母親一整晚都沒迴家,我隨便吃了點就抱膝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電視裏是我最喜歡的情景喜劇《家有兒女》,手上是我最愛的《老舍文集》。迷迷糊糊地,我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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