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手中握著一把劍,隻身向著平南城走去。


    這把劍雖說算不上神兵利刃,卻也非尋常刀劍所能比擬的。


    此劍,是範建功賜給他的。


    雖說範建功不是武者,可這並不意味著他的手中沒有寶劍。


    王府裏的東西,又有哪一件是尋常之物了?


    就連蜀王如廁所用的馬桶,也要鑲上金邊。


    且不說打造這柄寶劍之材是千年寒鐵,單說這劍柄與劍鞘上所鑲之物,隨便拿下來一顆,都足以讓一戶普通人家過上一輩子的了。


    所謂貴氣與貴族,不過是靠貴重之物粉飾出來的罷了。


    就連那先賢遺留下來的文字瑰寶,何嚐不是富貴之人才可觸及之物?


    所以這柄外表看起來很是花哨的劍在賈南風眼中,就是一把劍而已。


    當然,還有那一片他在心中壓根就看不起的浩蕩王恩。


    臨近城牆約一裏之遙,賈南風止住了身形。


    隨後他就地盤膝而坐,單手拄劍,遙望平南城。


    他看到了元夕在看著他。


    元夕也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在看著他。


    呂關雎遙望賈南風問道:“元大哥,你看那人,好奇怪啊,一個人盤膝坐在那做什麽?”


    元夕皺了皺眉說道:“關關,此人就是賈南風,也就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


    沉思一下之後,他輕聲說道:“他這般作態,隻怕是衝著我來的。”


    “衝著你?”


    呂關雎不解道:“元大哥,眼下可是兩軍交戰,又不是江湖仇殺,他這般做,又有何用?我隻要不理會他,他豈不是白費力氣?”


    說完拉著元夕的衣服袖子說道:“走,咱們還是先去爹爹那裏,看看爹爹有何吩咐!”


    呂關雎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怕元夕忍耐不住,突然殺將出去。


    賈南風是何許人也,她呂關雎身為呂一平的女兒,雖說並未見過此人,但其名號卻是熟稔。


    青雲宗的副掌門,豈是易於之輩?


    元夕輕吸一口氣沉聲說道:“關關,豈是我很想與他一戰,堂堂正正的一戰。”


    他轉頭看向呂關雎,扶著她的雙臂,凝視著呂關雎的雙眼繼續說道:“此前在王府之中我雖與賈南風切磋過,但我與他皆有留手,打得好不盡興。就內力而言,他卻比我強上一些,可我之身法卻比他要快上一絲,真要是分個生死,我未必沒有機會。”


    呂關雎拉住元夕的衣袖說道:“元大哥,是不是賈南風已經猜到了你的心思,因此才擺出這般陣仗?”


    元夕點點頭。


    呂關雎繡眉微蹙道:“那你既然已知曉,就更不能出城迎敵去了,這不正中他下懷麽?”


    元夕沉默片刻說道:“此乃陽謀,我不出戰,隻怕有損我軍士氣,就算是呂叔叔在這,他也隻能同意我出城迎敵的。”


    坐定之後,賈南風左手一抖,寬大的袍袖之內露出一個酒壺。


    眼見元夕毫無動作,他也不急,坐在那慢條斯理地喝起酒來。


    因為他知道,元夕是一定會出來迎戰的。


    他甚至連話都無需說上一句。


    城牆頭上,眾士卒見狀,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時有人小跑到元夕身前說道:“元統領,奉將軍之命,請大人過去。”


    呂關雎麵露喜色,輕晃一下元夕的胳膊說道:“元大哥,他要是願意在那喝酒,就讓他喝好了,走,咱們去見爹爹,看他怎麽說。”


    元夕再看一眼賈南風,點了點頭。


    眼見元夕向著城門樓的方向走去,賈南風倒是吃了一驚,看來這呂一平治下還挺有一套的,以元夕這般性格,竟然能夠沉得住氣,先去向呂一平請命,倒也難得。


    這次走火入魔之症再次發作,甄北宇更加迫切想擒得元夕,玄一門的太玄功,他誌在必得。


    可眼下元夕人在呂一平大軍之中,就算甄北宇與賈南風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千軍萬馬之中擒得元夕。


    再說了,元夕本人也不是那麽好抓住的。


    至少賈南風自認為無生擒元夕的本事。


    好在他擅長用計。


    師兄甄北宇已動身前往城南方向。


    就算眼下大敵在外,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依然可以很容易出入平南城。


    元夕進門之後,眼見諸將皆在,而範立業人坐在主位之上,呂一平領眾人在下,便看向呂一平。


    呂一平招唿元夕道:“元夕,快過來,站到我右側來。”


    他左邊所站立之人,正是周伯昌。


    而其他諸將,則是呂一平麾下眾位千夫長。


    按照軍製,一城守將下屬諸將,皆由本城守將自行任命,百夫長以上將領報備於兵馬統帥即可。


    當一城守將被擢升或是調遣至其他城池,若王府不從別處調人,則需由原守將舉薦一人擔任新的守將,由一州之兵馬統帥考核,最後經由該州王上任命即可。若是原守將不推薦自己麾下之人,則由該州兵馬統帥選人。


    一城之守將,手中權柄頗大。


    而名義上看起來要比守將大上半個級別的城主,根本無法與之相抗衡。


    好在董士賢與呂一平的關係不錯,二人相輔相成,平南城治下安穩,倉廩頗為富足。


    馮淵在平南城為守將的時候,就對呂一平這名師弟多有照拂,呂一平能有今日,馮淵功不可沒。


    可無論呂一平心中如何感激這位同門師兄,在大義麵前,他也隻能選擇與馮淵拔劍相待。


    呂一平不覺得自己這是忘恩負義之舉,就算是馮淵站在他麵前,他依然會坦然視之。


    他沒有對不起馮淵。


    或許將來當他的劍架在馮淵脖子上的時候,他會向範立業請求饒馮淵一命。


    可若馮淵的劍架在他的頭上,他也不會奢望馮淵念及同門之情。


    元夕快步走上前去。


    呂一平笑道:“元夕,眼下魏帥與我皆奉二殿下為巴州蜀王,你快站好,與我等一起拜見王上。”


    元夕瞟了範立業一眼,隨後在呂一平身旁站穩。


    範立業衝元夕笑著點點頭。


    呂一平帶頭給範立業見禮完之後,範立業安耐住翻湧的內心,輕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朗聲說道:“諸位,我範立業乃先王範景天膝下二世子,按照禮製,這王位理當由我大哥繼承。不瞞諸位,我與魏帥,呂將軍是擁護大哥繼承王位的,誰料他聽信奸佞讒言,誣陷我與魏帥,呂將軍密謀殺害父王,魏帥與呂將軍為了大局著想,不欲與之發生衝突,以免被他州趁虛而入。魏帥更是率大軍駐守在雲上城,以防荊州來犯。可他範建功竟然執迷不悟,依然派大軍來攻打我平南城。諸位,有些話我也不瞞著大家了,真正殺害我父王之人,自然不是如他們所說那般,元統領是被人栽贓的。我以先王之子的身份向大家保證,元統領是忠於我巴州,忠於我王室的。”


    說到這,他看向元夕說道:“元統領,你受委屈了!”


    元夕輕笑了一下說道:“正所謂清者自清,我心有坦蕩,何懼小人胡言亂語?”


    範立業點頭道:“好一句心有坦蕩,我巴州能有元統領這樣的將才,是我巴州之福,我範立業之福。”


    隨後他看向眾人繼續說道:“本王之所以這麽快趕來平南城,就是要盡快為元統領,為呂將軍洗脫嫌疑,將事實真相昭告天下。”


    “此事皆是由青雲宗副掌門賈南風一手安排的,殺害我父王之人,就是他。你們也許會有所疑問,何以他僅憑他一人就能在我巴州攪得天翻地不得安寧?就算他是青雲宗的副掌門,也不該有如此之能耐才是。此事經我與魏帥還有呂將軍仔細商議之後才發現,原來他的背後,還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範立業看了呂一平一眼,繼續說道:“這個秘密就是,他挾持了我的大哥範建功,夥同身為我巴州兵馬副帥的馮淵,一起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說到這裏,他重重一拍桌子,痛心疾首道:“諸位,眼下我巴州半數之地已落入奸佞之手,而他範建功為了穩固自己的王位,竟然認賊作父,敬賈南風與馮淵為座上賓,將我範家的臉丟了個精光,實在是讓人汗顏。他是我範氏王族的恥辱,我若是他,早就一死以謝罪列祖列宗了。”


    呂一平看了範立業一眼。


    在他看來,範建功之所以能夠聽信賈南風與馮淵之言,更多的還是因為腦子不好使。


    不過範立業這般說,就任由他這般說吧。


    都是他範家的人,最多是個家醜而已,範立業都不在乎,他呂一平又何須多言呢。


    眼下的真相就隻有一個,他輔佐範立業登上巴州之主的位置。


    範立業繼續說道:“按道理,我是無心做這個蜀王的,可眼下我卻不得不站出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範氏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我不能看著我巴州好兒郎成為他州之人的奴役。”


    說到這,他稍停頓片刻凝視眾人說道:“如此重擔我願挑之,在座列位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呂一平拱手一禮朗聲說道:“臣願為王上效犬馬之勞!”


    其身後諸將皆躬身齊喝道:“願為王上效犬馬之勞~”


    元夕隻是低了頭。


    他不想說些違心的話,眼下他能站在這裏,肯定不是因為範立業。


    範立業麵露剛毅神色,看向眾人說道:“好!”


    說完他轉頭看向呂一平說道:“呂叔叔,排兵布陣一事非我之長,如何抵抗強敵,還是由你來負責吧!”


    呂一平點點頭,轉頭看向眾人說道:“眼下對方還未發起進攻,我們萬不可掉以輕心,他們若是來叫陣,我們罵迴去就是了,都是三條腿的漢子,嗓門子可不能讓人給比下去,都記住了沒有?”


    “是!”


    眾人齊吼。


    而元夕卻在疑惑何為三條腿的漢子。


    呂一平一擺手說道:“都下去吧,各司其職,有什麽意外,速來此稟報,不得延誤!”


    “是!”


    眾人告退,元夕見狀,也想轉身離去,卻被呂一平拉住了胳膊。


    元夕一愣,不知呂一平留下他做什麽。


    留人也該留下周伯昌才是,眼下的他,手底下可無一兵一卒。


    呂一平問道:“元夕,關關呢?”


    元夕向門口方向望去。


    方才呂關雎陪他一起過來,眼見成是非在門外等候,便與成是非一起在門外等候。


    範立業一抬頭,剛好看向兩顆腦袋從門框後露了出來。


    他輕笑一下看向呂一平問道:“呂叔叔,我記得方才與元夕兄弟還有關關妹妹一起的,還有一名少年,看他穿著好似不是我軍中之人,卻不知他是何人。”


    呂一平笑道:“王上,此人名叫成是非,是城內雲德武館成老館主的公子。此次馮淵率兵壓城,成老館主欲讓其子長長見識,添幾分男兒血本性。我與成老館主私交甚好,便將之帶了過來。”


    說完衝著門口喊道:“你倆都別藏了,快進來吧!”


    範立業點頭笑道:“原來是雲德武館館主之子,卻不知其身手如何?”


    元夕看了眼範立業隨口說道:“反正打敗你卻是輕而易舉。”


    範立業神色一時略顯尷尬,這元夕說話還是這般不客氣。


    呂一平見狀忙說道:“王上,這成老館主也是位武道高手,與我不相上下,成是非得其父真傳,身手卻也不錯。”


    這時成是非與呂關雎已走了過來。


    呂一平對二人說道:“小非,關關,快來見過王上!”


    “王上?”


    呂關雎麵露疑惑之色,看向呂一平。


    成是非輕拉了一下呂關雎衣角,然後對範立業行禮說道:“草民成是非,見過王上!”


    範立業點點頭,然後看向呂關雎笑道:“關關妹妹就無需多禮了,你以後繼續叫我立業哥哥便是。”


    呂關雎這才明白過來。


    她對範立業行了一禮說道:“民女呂關雎,見過王上!”


    行禮之後她笑嘻嘻說道:“立業哥哥,當了王上之後,你可不許翻舊賬哦?”


    呂一平一扶額頭。


    範立業笑著點頭。


    這時呂一平說道:“王上,你一路勞累,想必眼下吳仲已安排妥當,你還是先去歇息吧,眼下城外也掀不起什麽風浪,若是有事,我派人請你就是。”


    範立業起身說道:“也好!”


    呂一平看向元夕說道:“元夕,眼下無事,你帶著關關與小非,一起護送王上去客棧。”


    他做如此安排,實則是在為範立業著想。


    元夕突然說道:“呂叔叔,賈南風出現了,就在咱們對麵。”


    “什麽?”


    呂一平吃了一驚,隨後看向範立業說道:“王上,咱們出去看看?”


    範立業從案桌之後走了出來說道:“走!”


    此時的範立業恨不得將賈南風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除了殺父之仇以外,更是因為賈南風之前傳授給他的青雲宗內功心法青玄功竟然不全。


    按照範立業新拜的師父冷修賢的說法,若是他就這麽練了此功,再無名師指點,極易走火入魔。


    而冷修賢雖說功力尚可,可青雲宗的獨門內功卻非他可以指點的。


    因此範立業此番來平南城,除了正事之外,還欲向呂一平請教一下青玄功的正統法門。


    眾人來到城牆頭上,四處巡視的周伯昌見狀忙走了過來行禮問道:“將軍,對麵突然出現一人,卻不似軍中之人,隻在那盤坐,卻也不叫陣,好生奇怪!”


    呂一平麵露陰沉之色,輕哼一聲說道:“伯昌,此人就是賈南風。”


    “原來他就是賈南風,難怪,難怪!”


    周伯昌麵露恍然之色,看向呂一平繼續問道:“將軍,要不我率五百人出去,將其打跑?”


    呂一平輕輕搖了搖頭道:“算了,你若帶人出城,豈不正中敵人誘敵之計了?”


    這時範立業轉頭看向呂一平,沉默了片刻說道:“呂叔叔,眼見仇敵就在眼前,不能手刃之,我心難平。”


    呂一平沉聲說道:“王上之心我能理解,我也恨不得能將之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可就算我派大軍出城,他也不會坐在那裏等我們殺過去,到時候馮淵再率人馬堵截,吃虧的定然會是我們。我們放棄自己城牆之優勢,去主動迎敵,實非明智之舉。”


    範立業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知道,隻不過,唉~”


    這時元夕開口說道:“呂叔叔,要不還是我出去吧!”


    呂關雎一聽,輕踢了一下元夕的後腳跟。


    元夕隻當不知道。


    範立業一聽,轉頭看向元夕問道:“元夕兄弟,你可有把握?”


    元夕笑道:“斃賊頗難,但自保尚可。”


    範立業聞言看向呂一平。


    呂一平沉默了片刻,看向元夕說道:“如此,那你且小心行事,若見不對,即刻歸來,我會命弓箭手在城頭上策應於你。”


    元夕點點頭。


    這時周伯昌說道:“元夕兄弟,你還是帶上兵器吧,畢竟對方執劍在手,你若赤手空拳,可就吃了虧了。”


    元夕點頭說道:“謝過周大哥提醒,我這就去取。”


    因早間去將軍府中請呂一平,魏天罡送給元夕的長槍他沒有背在身上,而呂一平命人給他打造的銀白軟甲他也沒穿著在身,到了此地之後,他眼見此時也不用出戰,也就沒將之換上。


    元夕還是更喜歡穿得舒服一些。


    在他看來,趙大嬸給他縫製的粗布麻衣穿起來都比那身軟甲舒服。


    盤坐了小半個時辰,壺中之酒已喝了精光,賈南風見元夕依然未出現,便將手中酒壺向前一拋,隨後抓起一顆石子一彈。


    被石子擊中的銀質酒壺再向前飛出數丈,落於平南城下三十丈開外的地方。


    他已經看到了站在城頭上的範立業。


    深吸一口氣,賈南風運功喊道:“是二殿下麽?幾日不見,老夫甚是想念二殿下,卻不知你那青玄功練得如何了?王上說了,若是二殿下執迷不悟,還與這群叛黨為伍,他可就不念及兄弟情分了。”


    眼見飛來一物,城頭上眾人皆俯身觀看,見是一個酒壺,眾人皆麵露憤恨之色。


    這是瞧不起誰呢?


    聽到賈南風如此說道,範立業一甩袖子,縱身一躍,雙腳踏在城垛之間,衝著前方大喝道:“賈南風,你少在那裏大放厥詞,別以為大哥聽信你的讒言,你就可如此為所欲為,告訴你,魏帥與呂將軍已奉我為王,你若識相的話,就趕快束手就擒,免得累及青雲宗,若不然,我定然會率千軍萬馬踏平青雲宗的山門。”


    範立業的聲音傳到賈南風這邊之時,已經細不可聞,他笑了笑,再次高聲喝道:“你說什麽?說話如此沒有底氣,是不是心虛了?”


    沒有內力在身的範立業氣得一跺腳。


    呂一平見狀說道:“王上,你何必與他動氣?讓臣來會一會他!”


    範立業跳了下來,恨聲說道:“不殺此人,我範立業誓不罷休!”


    呂一平深吸一口氣,高喝道:“賈南風,你若有膽,就再向前百丈,在自己人前麵裝腔作勢,算什麽本事?”


    按照眼下賈南風與城牆的距離,他若再前行百丈,就進入了平南城弓箭的射程之內。


    賈南風聽見呂一平的喊話,單掌按地,騰空而起,向前翻騰幾次之後,持劍站立,衝著城牆上的呂一平高喝道:“呂一平,你也是我青雲宗的門人,眼下見到師叔我,還不快過來見禮?”


    眼見賈南風果真向前移了近百丈的距離,周伯昌看向呂一平問道:“將軍,要不賞他一波箭雨?”


    呂一平盯著賈南風片刻說道:“算了,不會奏效的,如此隻會浪費我們的羽箭。”


    說完他對賈南風高喝道:“賈南風,我實在是想不明白,荊州那邊給了你什麽好處,會讓你做出如此反叛巴州之事?”


    賈南風輕輕搖了搖頭,遙望呂一平喊道:“一平,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為了自己的富貴榮華,卻要麾下萬千人馬為之送命,你的良心何在?”


    說完又高聲說道:“平南城的將士們,你們身為我巴州好兒郎,卻要與自己人拚個你死我活,你們拍著胸脯子想一想,這樣值得麽?到時候死的是你們,享福的可是他呂一平!”


    “放你娘的狗屁~”


    一聲爆喝從城牆上眾人身後傳出,隨後一道身影越過眾人頭頂向城下飛掠而去。


    人未落地,槍尖先刺向地麵。


    一槍將地上的酒壺挑起,元夕一個翻滾,隨後橫槍一抽,墜落的酒壺便被抽飛,向著賈南風疾飛而去。


    賈南風雙目一縮,沒有後退,也未向一旁躲閃,而是拔出手中長劍,順勢一劈。


    酒壺列作兩半,從兩側向賈南風身後飛去。


    元夕沒有繼續搶攻,而是站在原地,盯著賈南風,一言不發。


    “好!”


    城頭上的範立業見狀,大喝一聲。


    隨後城頭上的眾將士齊聲喝彩。


    元夕這一手功夫,打得極其漂亮。


    呂關雎將雙手擴成碗狀,放在嘴邊,大聲喊道:“元大哥,你要小心呀!”


    元夕轉頭衝著城牆頭上一笑。


    一劍劈出之後,賈南風沒有將長劍歸鞘,而是左手將劍鞘向身後一甩,右手舉劍向前平伸,淡淡說道:“能在這般年紀練就這般功力,舉世罕見,不愧是玄一門的弟子。”


    元夕手腕一動,將長槍扛在肩頭,再向前走了十幾丈遠,看向賈南風問道:“你知道了?”


    賈南風笑道:“這很難猜麽?不過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何人的弟子,又為何會出現在巴州之地。畢竟玄一門遠在豫州,你若是自幼在巴州長大,那可就奇怪的很了。”


    元夕眼皮微抬,“你不是很能猜麽?那你說說看,我的師父究竟是誰。”


    賈南風沉默了片刻說道:“老夫的確猜到了一個人,隻是不敢確定而已。”


    迴到宗門之後,賈南風與師兄甄北宇提起元夕之後,二人就開始猜測元夕是何人的弟子,畢竟以元夕如此年紀,能練就如此深厚的功力,定然是玄一門嫡傳無疑。


    而且,其師定然是位絕頂高手。


    原本甄北宇猜測是元夕說了謊話,他根本就不是在巴州長大,而是從豫州玄一門而來。


    這個猜測被賈南風給否定了,因為呂一平的的確確去天虞山查探過元夕的底細,此事賈南風可以篤定是真的。


    隨後二人開始排查玄一門他們所熟知的高手。


    最能教出如此弟子之人的霍星緯一直在洛月城內擔當國師,是不可能在巴州教出這麽一個弟子來的。


    而新一代弟子當中,他們也未聽說玄一門有什麽厲害之人。


    他們也想到了霍星緯的兒子霍棄疾,那個當年嶄露頭角的男子,卻在那次武道大會之後銷聲匿跡。


    賈南風見過那時候的霍棄疾。


    他承認霍棄疾是個天才,可霍棄疾太年輕了,就算過了十多年,他又怎麽能教的出來一個能與賈南風相抗衡的弟子。


    最後,師兄弟二人一致認為,元夕的師父很有可能是玄一門的掌門,陸伯雍。


    霍星緯是九大派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而陸伯雍,則是霍星緯的師兄,玄一門的掌門。


    為何沒有將陸伯雍排為天下第一高手,在九大派之中流傳著兩個說法。


    第一種說法是,陸伯雍已經到了另外一種境界,再將其排在其中,有些欺負人了。


    而另外一種說法,據傳是陸伯雍親口所說,他不及師弟霍星緯。


    很多人都相信第二種說法。


    畢竟陸伯雍比之霍星緯要年長十多歲,如此高齡的陸伯雍,除非他成仙了,不然很難打破身體機理的限製,依然保持著巔峰戰力。


    況且,現在九大派其他人之中已無人見過陸伯雍出手。


    與其給玄一門增加一個虛無縹緲的絕頂高手,還不如裝作不知。


    玄一門,有一個霍星緯就夠了。


    甄北宇與賈南風便猜測元夕是陸伯雍的弟子。


    幸好元夕說其師已離開巴州,不然賈南風說什麽也不會把元夕當做自己的棋子。


    因為當年那人,可也得喊陸伯雍一聲“師兄”的。


    元夕冷笑一聲說道:“猜不出來就猜不出來,在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賈南風挽了個劍花,反手握劍看向元夕說道:“別仗著你是玄一門的門人,就在這跟老夫大放厥詞,難道你師父沒有教過你要禮敬尊長麽?我九大派同氣連枝,無論從哪裏算,老夫也算得上是你的長輩,你如此口出狂言,倒是有損你師尊顏麵。”


    元夕皺了皺眉,輕喝道:“要打便打,誰要在這聽你說這些廢話?告訴你,我元夕是元夕,玄一門是玄一門,與我又有什麽關係?我眼裏隻有師父,就算我的功法源自玄一門,但在我被玄一門認作宗門弟子之前,我與之毫無瓜葛。”


    聽元夕這般說道,賈南風心中更加篤定元夕是陸伯雍的親傳弟子。


    輕笑一聲,賈南風說道:“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既然你如此目中無人,那我就代你師門長輩教訓你一番,好叫你知道什麽是尊敬師長。”


    說完手中長劍再轉,擺了個劍姿對元夕說道:“看在你是小輩兒的份上,老夫讓你先出手,來,出招吧!”


    元夕動也未動,看著賈南風冷笑道:“你誰啊?也敢替我師父教訓我?你如此作態,不就是要引我出手麽?我人就在這,你出手吧,省得待會兒你再說我不知道尊老愛幼。”


    賈南風神色微動,看向元夕冷笑道:“小子,剛才你的話倒是提醒我了,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


    眼見賈南風還不動手,元夕將肩頭長槍一橫,另一隻胳膊也搭在槍身之上,看向賈南風說道:“難道你找我下來就是為了聊天的?”


    城頭上,眼見二人遲遲未動手,眾人心中難免有些著急,範立業看向呂一平說道:“呂將軍,這元夕為何還不動手?他二人又在說些什麽?如此看去,此二人倒是像是在敘舊。”


    範立業想起當初另外一種猜測,那就是元夕與賈南風本就是一夥的。


    呂一平沉聲說道:“賈南風畢竟是青雲宗的副掌門,按照江湖規矩,元夕身為晚輩,是不可先動手的。”


    眼見元夕未動手,呂一平心中也是納悶,不過已知道元夕師父是何人的他對元夕沒有絲毫的懷疑,聽得範立業這般說,他怕範立業心中多疑,才如此說道。


    “哦?竟然還有這般規矩,眼下正是兩軍交戰之際,元夕還講究那些江湖破爛規矩作甚?他難道不知道先發製人的道理麽?”


    呂一平笑道:“王上,就算元夕出手,二人隻怕最後也是平局收場,他們二人功力相仿,若其中一人落了下風,定然不會戀戰,如此就很難決出生死來,況且賈南風的功力卻是在元夕之上,所以最後結果隻怕是以元夕退迴城內收場。”


    這時呂關雎說道:“爹爹,既然如此,那您還為何要讓元大哥出戰?”


    呂一平看向呂關雎與成是非說道:“關關,小非,你二人也是多年習武之人,我且問你們,你們是喜歡與比自己厲害的人過招還是喜歡向弱者出拳?”


    成是非說道:“爹爹說過,要想拳法有所長進,必須要向強者出拳。”


    說完他轉頭看向呂關雎。


    呂關雎知道成是非這目光中所代表的含義。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開口說道:“自然是喜歡與厲害的人過招,自從元大哥給我喂招之後,我覺得自己的功力大有長進。”


    這時範立業開口說道:“關關妹妹,莫非當年在你眼中,我還是位高手嘍?”


    呂關雎沒有說話,衝範立業扮了個鬼臉,看向遠處說道:“別說了,要動手了!”


    眾人皆看向元夕。


    賈南風輕笑一聲說道:“好心提醒你一下,我已給各大派掌門送去書信,這信中的內容嘛,很簡單,割鹿樓之人刺殺蜀王,是一名叫做元夕的少年高手,其師隻怕是割鹿樓核心人物,在巴州潛伏多年,現已離開巴州。”


    說到這裏,冷笑道:“元少俠,告訴你吧,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各大派高手前來平南城了,到那時候,我看你是否還有心思在此給呂一平當槍使?”


    元夕聞言,怒上衝冠,衝賈南風瞪眼爆喝道:“我看你才是割鹿樓中人,竟然敢誣陷我師父,看槍!”


    說完欺身上前,騰空一躍,長槍衝著賈南風當頭砸下。


    眼見元夕來勢洶洶,賈南風沒有舉劍相迎,而是腳尖一轉,人已閃出半個身位,躲過元夕氣勢兇猛的一槍,隨後仗劍上前一送,直奔元夕手腕而去。


    雙足落地之後,元夕毫不遲疑,雙臂一震,手中長槍如蛟龍翻湧,槍身一抖,便抽向賈南風腰間。


    賈南風變攻為守,手中長劍一豎,以劍根處抵住槍身,隨後腳步快速移動,整個人擦著槍身向元夕滑去,左掌蓄勢一劈。


    元夕突然鬆開了手中長槍,然後以掌心一擊長槍尾部,長槍向外飛出。


    此刻的他側身下滑,躲過賈南風一掌,隨後一掌向其小腿劈將過去。


    賈南風見狀,持劍的右手順勢一掃,便向著元夕的胳膊掃去。


    元夕單手一抓,抓住槍尾,向後一拉,擋住賈南風那一劍,隨後向後一躍,右手緊握槍尾,左手端住槍身,虎視眈眈地盯著賈南風。


    城頭上,呂關雎一顆心都快懸到了嗓子眼上,一臉焦急地看向呂一平說道:“爹爹,要不您也出戰吧,以你與元大哥二人之力,定然會將賈南風拿下,又何必要元大哥一人在那與他苦苦纏鬥?”


    呂一平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思忖片刻說道:“關關莫急,元夕不過是略顯下風而已,況且以他的才智,是不會做出衝動之舉的。”


    其實呂一平也是不解,他看得出來,長槍非元夕所擅長的兵器,卻不知他為何要執槍出戰,難道就因為此槍是魏帥贈予他之物麽?


    雖說兵器有著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可也得會使才行。


    長槍在元夕手中,若是對上普通對手,自然可以占據優勢,可若對上比他還厲害的賈南風,那些所謂的優勢就變成了劣勢。


    賈南風沒有乘機攻上前去,而是看向元夕笑道:“原本還以為你手持長槍會給老夫一個驚喜,誰知道聲勢不小,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老夫卻也想不明白,你一看就是沒有練習過正統槍法,方才幾下攻擊,皆是將長槍當鐵棍來用,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況且你善用驚雀指法,如此用槍,你連暗器都沒有機會發出來,如此交戰,實非明智之舉。”


    元夕低喝道:“你想不明白的事兒多了,你還是想想怎麽接下我的長槍吧!”


    說完手腕一轉,槍尖抖了個槍花,便對著賈南風連刺幾槍。


    賈南風以長劍格擋幾下,後退幾步,口中說道:“這才像點樣子,不過你可別以為如此老夫就能高看你一眼。”


    說完手中長劍一挑,身形一動,人就擦著槍身向著元夕近身而去。


    眼見賈南風手持長劍直取自己腋下,元夕手中長槍一震,砸向賈南風右肋,誰料賈南風早有準備,左掌從胸前橫推,正好拍中槍身,右手長劍攻勢不減,繼續向元夕殺去。


    一震大力從槍身傳來,元夕虎口一麻,稍微一怔。


    高手對決,爭的就是毫厘之差。


    賈南風嘴角一揚。


    城頭上,呂關雎已捂住了雙眼,而呂一平雙腳一彈,人已飛身下了城牆。


    賈南風的劍已觸及元夕的衣服。


    好在他身穿軟甲。


    可惜的是,賈南風的長劍所刺向的位置,正是軟甲覆蓋不到之處。


    此處雖說算不上要害,可若被賈南風就此傷之,元夕的戰鬥力隻怕會大打折扣。


    千鈞一發之際,元夕右手向後一拉,左手擎住槍身側身一擋,才將賈南風這一劍堪堪擋住。


    眼見元夕無事,城下的呂一平鬆了一口氣,卻未上前為元夕助拳。


    因為那邊,馮淵也在盯著廝殺的二人。


    若是他們四人廝殺起來,那麽呂一平定下固守的策略就會不攻自破了。


    雖然元夕將賈南風的攻勢擋住,可還是被那一劍劃破了衣服。


    占盡上風的賈南風絲毫沒有耽擱,身子一彎,再次攻向元夕。


    元夕隻好用槍再次格擋。


    擋了幾次之後,元夕已後退了數步。


    步步緊逼的賈南風運足內力,灌於雙手猛喝一聲,直衝元夕麵門砍下。


    元夕橫槍一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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