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轉頭看向何向風。


    何向風沒有避開江陵王的目光,微微躬身道:“王上,我何向風是代表揚州並肩王而來,豈有下跪之理?”


    江陵王輕笑了一下,端坐在王座上,淡淡說道:“你說你是代表並肩王,有何憑據?”


    何向風聞言,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托於胸前,低頭道:“這是我揚州並肩王的親筆書信,還請王上過目。”


    江陵王點點頭道:“呈上來吧!”


    有小太監走下殿去,從何向風手中接過書信,雙手托著,轉送到江陵王身前。


    江陵王接過書信,展信掃了幾眼,嗤笑道:“是揚州無人,還是並肩王看不起本王?竟會派你這麽一個白身過來!”


    何向風不卑不亢道:“王上,官職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名號而已,王上既然如此看重此事,我可立即修書一封給我王上,自會有人將印綬送來。”


    江陵王輕哼了一聲道:“看來揚州這官兒和小娃兒過家家似的。也罷,本王也不在乎這些,不過本王倒是想知道,這封書信,究竟是咱們那位相國大人所書,還是新繼位的並肩王所寫?”


    就在半月前,洛月城發文昭告天下,揚州並肩王由世子袁秉徳繼位。


    何向風笑道:“王上,您難道看不出來麽?又何必有此一問!”


    江陵王道:“想不到袁世信已早做打算了,這封書信你已揣在身上許久了吧!”


    何向風點點頭道:“不敢瞞王上,已有一年多了!”


    江陵王複問道:“本王倒是小看了你們這位新王了,如此說來,巴州那件事是你們早就計劃好的了?”


    “不錯!想必此事步將軍已向王上細細稟報過了。”


    說完,何向風轉頭看了步吉安一眼。


    江陵王單手扶於桌案之上,一拍道:“你好大的膽子!”


    何向風似乎沒有見到江陵王已麵帶慍色,拱了拱手道:“在下膽子一向不小,不然也不會敢隻身站在王上的殿前。”


    江陵王盯著何向風,何向風麵無懼色,迎向江陵王的目光。


    江陵王淡淡說道:“你就不怕本王將你綁了,送到巴州?”


    何向風輕笑道:“王上雄才大略,不會如此的。”


    江陵王道:“本王也不跟你打啞謎,何向風,我告訴你,你要對巴州如何我不管,你們揚州能把手伸到巴州,是你們有本事,可就這麽把我荊州拉下水,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裏了?”


    何向風道:“王上,待事成之後,何某人自會向王上負荊請罪!”


    江陵王掃了何向風一眼,不屑道:“你負荊請罪?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何向風對江陵王行了一禮道:“王上若是要問罪於我,我就在這,王上將我拿下就是,不過我還是要說上一句,雖說那計劃是瞞著王上進行的,可這其中的好處,想必王上心中一清二楚,若非生出意外,這巴州……”


    “啪”的一聲,江陵王將酒樽擲於殿下,打斷了何向風的話,怒道:“別跟本王說什麽你那個計劃,本王要聽的可不是這些。何向風,告訴你,本王很不爽,非常不爽,今日你若是能說服我,本王自當美酒奉上,可要是說服不了本王,別怪本王不給他袁秉徳麵子。”


    魏樊顧雙目微閉,似乎沒有見到江陵王發怒。


    盛錄浩身形微動,剛欲起身,目光掠過某處,又坐了迴去。


    步吉安坐不住了,畢竟是他全權負責調查此事的,而這個何向風,也算是他給引見的。


    他師尊鄭錫丁與師叔易中原二人已在魏帥府上。


    魏樊顧很給步吉安麵子,與鄭錫丁師兄弟相稱。


    步吉安曾向魏帥探過口風,王上究竟是何態度。


    魏樊顧隻對他說了一句話,那何向風都到了這襄陽城,你說王上是何態度?


    步吉安似乎明白了王上心中所想。


    可魏帥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大高興。


    他沒敢多問,在魏帥府中,他至多是陪師父師叔一起與魏帥聊一聊宗門之情。


    其實不問,步吉安也能猜得出,魏帥是不願意對巴州用兵的,當初與巴州結盟,魏帥更是極力讚同此事。


    而那時,安修安大人同樣主張與巴州結盟。


    可自從這位何先生邁入大殿開始,身為主人的江陵王好像並未拿出盟友該有的態度,一上來就如此咄咄逼人。


    要是換作他步吉安站在殿中,隻怕早就受不住了。


    步吉安悄悄看向江陵王,剛好觸碰到江陵王的目光。


    嚇得他忙轉過頭來,低頭看向眼前的美酒佳肴。


    跟了江陵王這麽多年,要是連王上這道目光是何意思都想不明白,他也坐不到如今這個位置了。


    何向風上前幾步,拾起銀質酒樽,捧於手心,對著江陵王再行一禮道:“謝王上賞賜!”


    江陵王見狀,朗聲大笑道:“好,好,你倒是機智的很,難怪他袁秉徳能派你來!”


    說完他一揮手道:“何先生還請入席就坐,嚐一嚐我們荊州的桃花釀。”


    “謝王上!”


    謝過江陵王之後,何向風將酒樽揣入懷中,轉身入席,見對麵步吉安遞過來一道目光,他點頭示意。


    江陵王開口道:“諸位,本王今日設宴所為何事,大家都已知曉,本王就不再多言。何先生人已來到我荊州,與揚州結盟這事能不能談成先不提,咱們這待客之禮可不能少了,免得叫人笑話本王小肚雞腸。來,咱們先敬一敬這位代表並肩王的何先生一杯!”


    一旁的侍者已重新倒好了酒,江陵王端起酒樽,衝著何向風遙遙示意了一下。


    何向風站起身來,雙手舉樽,行了一禮說道:“謝王上!”


    說完又對魏樊顧三人虛敬了一下,敬完之後,他一飲而盡。


    江陵王小飲了一口,將酒樽擱置案上之後,對著何向風笑道:“何先生無需這般拘禮,隻管暢飲便是。”


    說完轉頭看向魏樊顧道:“魏帥,本王聽說紫陽閣兩位高人也到了襄陽城,如今人就在你府上,怎麽沒叫來一起赴宴?”


    魏樊顧稍微睜眼,側身對江陵王說道:“王上,我這兩位師弟並無官職在身,不適合參加王上的宴請。”


    江陵王笑了笑說道:“其實也是無妨的,這位何先生不也是白身麽?說來也巧,魏帥,盛副帥,以及步將軍,可都是紫陽閣的弟子,看來我荊州是離不開紫陽閣了!”


    步吉安心中一驚。


    魏樊顧麵皮微動,沒有說話。


    盛錄浩端起酒杯站起身來對著江陵王微微躬身道:“王上,臣說句不中聽的話,這紫陽閣可是我荊州的紫陽閣,隻要王上一句話,明日建一個綠陽閣,後日再來一個紅陽閣也未嚐不可,哪會有我荊州離不開紫陽閣一說?”


    步吉安眉頭微皺,就算盛副帥為了討好王上,也不用說出這般話語。


    魏樊顧看了眼盛錄浩。


    江陵王聽盛錄浩說完,心中微動,抬頭看向盛錄浩說道:“盛副帥,這人吶,要懂得感恩,你出身紫陽閣,這是人盡皆知之事,今日你這般說,叫他人聽得,該作何想?”


    盛錄浩正色道:“我心中隻有荊州,隻有王上,又何必在乎他人之言?”


    這時何向風笑道:“盛副帥,好一句心中隻有荊州,何某心中佩服,敬副帥一杯!”


    盛錄浩轉身看向何向風,點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何向風將杯中酒幹了之後,對江陵王說道:“王上身邊能有盛副帥這樣的忠君之士,何愁大事不成?”


    說完,何向風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瞟了魏樊顧一眼。


    這時魏樊顧端起了酒杯,卻沒有敬向何向風,而是來對江陵王說道:“王上,老臣年事已高,不勝酒力,就先行告退了。”


    飲盡杯中酒之後,魏樊顧放下酒杯,起身離去。


    江陵王麵色有些不大好看,卻也沒說些什麽,就這麽看魏樊顧離開。


    他知道是魏樊顧不願見這位揚州來使。


    如今魏樊顧不是不同意對巴州用兵,他隻是反對與揚州結盟。


    他的理由很簡單,就算他荊州派兵攻打巴州,東部的武陵城就不用防著他揚州了麽?


    揚州能把手伸到巴州,這荊州,就能無事了?


    其實江陵王在殿前對何向風說的話是真的,他不爽,很不爽。


    揚州這麽做,是逼著他與巴州翻臉,江陵王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


    連他荊州內的萬器閣都成了揚州的槍,他謝良辰咽不下這口氣。


    小小的萬器閣,一個江湖幫派,沒就沒了,若是江湖仇殺,他又豈會放在心上。


    紫陽閣的人還摻和在其中,這不是打他的臉麽?


    盛錄浩說得對,這紫陽閣是該換個名字了。


    江陵王能坐在這看著何向風喝酒,是因為安修說服了他。


    小不忍則亂大謀,江陵王倒是要看一看,揚州給他的誠意到底是什麽?


    何向風沒料到魏樊顧竟會如此不給麵子,不是自己的麵子,是連江陵王的麵子都不給。


    盛錄浩看向何向風道:“何先生,魏帥的確身體有些不適,先生不要介意。”


    何向風笑道:“盛副帥客氣了!”


    此時,江陵王也站起身來說道:“盛副帥,步將軍,替本王好好招待何先生,本王有些倦了,就不多飲了!”


    說完一甩袖子,轉身而去。


    三人起身,對離去的江陵王行了一禮。


    再落座之後盛錄浩端起酒杯看向何向風道:“何先生,來,我們繼續!”


    何向風端起了酒杯,心中卻在揣測,為何這江陵王也起身離去,難道是因為魏樊顧的離席?


    江陵王來到了後殿,麵色鐵青。


    一直躲在後殿的安修迎了上來。


    見其要行禮,江陵王擺了擺手道:“這些虛禮就免了,安修,本王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你也看到了,他一個小小的揚州使者竟是如此囂張,完全不將本王放在眼中,魏帥也氣得離席了。”


    安修搖了搖頭道:“王上,魏帥離席未必是生氣,因為他知道,王上一定是坐不住了,王上切莫怪罪魏帥失禮。”


    江陵王恍然大悟道:“難怪,本王可從未見過魏帥有如此失禮之舉。”


    安修接著說道:“王上,何向風此人確實該殺,留得此人,將來必是我荊州之大患,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江陵王恨聲道:“要是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王必定剮了他!”


    安修安慰道:“讓王上受委屈了!不過依我看,他何向風似乎成竹在胸。”


    江陵王沉吟道:“他如此有把握,難道是要派人暗殺範景天?不太可能,青州之事人盡皆知,我可不信他範景天沒有防備,也許他依然要對平南城下手,可那件事已是打草驚蛇,他還能怎麽做呢?”


    安修點點頭道:“這也是為何我想聽一聽他何向風究竟想要做些什麽,王上,隻要他人在襄陽城,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還怕他跑了不成?”


    江陵王看了眼安修,又問道:“你說得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安修笑道:“說來也巧,小女在外瘋了半年多,前幾日終於歸家,卻給我帶了一個好消息迴來。”


    “什麽好消息?可是跟你說的那事有關?”


    安修點了點頭道:“此事與我所猜差個八九不離十了,隻要再把兩個人請到襄陽城來證實一下,我就有十分把握了。”


    江陵王問道:“哪兩個人?”


    安修微微一笑,“是當年寫出那篇《桃花源記》的陶先生以及一位鄉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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