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成是非一臉錯愕,還可以這麽個借錢法嗎?他還是第一次見。


    長這麽大,他自然借過東西也借給過別人東西。


    可那都是熟人啊。


    成是非隻差沒脫口而出,我們又不認識你,憑什麽要借給你?


    不過他沒有開口,有元大哥在旁邊,剛好他姐夫也走了過來。


    元夕看著眼前這個麵露難色的少年,開口說道,


    “不好意思,我不借,道理很簡單,我不認識你,我們之間不存在信任,要知道,借,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


    陳歲歲麵紅耳赤,他咬著牙,內心翻滾,對方說得很對,可是既然開了口,便顧不上那麽多了,他聲音有些低下,開口道,


    “我叫陳歲歲,家住前麵龍江鎮陶家堡,今年十六,身強力壯,家有爹娘,能吃能幹。這次開口借錢,是家母病重,而家中又無積蓄,實屬無奈,方出此下策,元公子,這下你認識我了吧。”


    其實說這些話,他陳歲歲也不知能有什麽結果,也許是一種弱弱的示好吧。


    出乎他的意料,那位名叫元夕竟然開口說道,


    “嗯,我認識你了。”


    元夕說完,接著問道,


    “陳歲歲,你叫我元夕就行,你想借多少?”


    陳歲歲一陣錯愕,有些遲疑的問道,


    “你相信我?你借給我錢,就不怕轉身之後就找不到我了麽?”


    元夕正在翻自己的身上的錢袋子,聽他這麽一說,便言道,


    “你不是告訴我你的家與名字了?等我迴來時,路過這裏,找你不就可以了?對了,你到底要借多少?太多了的話我身上可不一定有!”


    翻了半天,他還真沒翻到錢袋,他才想起來錢袋子在包裹裏,包裹放在了馬車上,這時張仲謙開了口,


    “元公子,我來借吧。”


    陳歲歲沒想到這個商隊的人不僅講理,心腸也這般好,想到這,他內心便更加難受,隻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那般下作。


    轉過身去,這個高大少年蹲在那裏,肩膀微搐。


    成是非沒想到竟然是這般光景,看著那個蹲在那裏的少年,他突然覺得很心酸,他想起來爹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也許你不覺得什麽,但是你一出生得到的,便已經是很多人一生都得不到的。


    這就是一個事實。成雲德不是讓兒子心中滋生什麽樣的驕傲心理,而是告訴他,凡事莫要想當然。


    成是非覺得自己之前便是想當然了。


    他很想上前拍一拍那個比元大哥還高上一些,現在卻蹲在那裏的少年,但是他沒有動,因為他怕自己的某些舉動,更傷人心。


    同情心可以有,莫要可憐人。


    張仲謙掏出的錢不多,不過是一塊兒碎銀子。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那個少年。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陳歲歲沒被生活的困苦逼得落淚,卻因對方幾句言語而感動。


    用袖子抹抹眼眶,紅著眼的陳歲歲起身,轉過身來之後,他開口道,


    “這位公子,雖然我說借可能像在是信口開河,但我真的不是要,若是您商隊有什麽體力活需要人手的,我可以幫忙做上一些,您放心,這個不是頂您借我的銀子。”


    張仲謙先把銀子遞了過去,然後先問道,


    “夠不夠?”


    伸手接過銀子,陳歲歲小心翼翼的放到懷中,然後說道,


    “夠了夠了,這位公子,我叫陳歲歲,家就在陶家堡,從這條官道往前,臨近龍江鎮的時候有條岔路,便是我們莊子,很好找的。”


    想了下,陳歲歲想打個欠條給這位好心人,隻是身上並無筆墨,而紙這種貴重之物,他更是沒有。


    看了眼周邊,他對三人說了聲,


    “幾位,稍等一下!”


    他走到路旁,挑了棵粗壯一些的樹,然後拍了拍樹幹,並指在樹幹上劃了幾下,然後一扣,便撕下一塊兒巴掌大的樹皮。


    走了迴去,陳歲歲問道,


    “敢問公子,方才的銀子是多少?”


    從陶家堡長大的他其實沒怎麽見過銀子,莊子裏多用銅錢,有時還以物易物。


    張仲謙說道,


    “不多,二兩左右的碎銀子!”


    其實這塊兒碎銀子少說也有三兩。


    陳歲歲沒多想,隻是他手中無筆,便咬破手指,擠出鮮血在樹皮上寫字,寫完之後遞給張仲謙,說道,


    “感謝公子信得過我,伸出援手,解我燃眉之急,這是借條,還請公子務必收好。”


    張仲謙接了過來,一旁成是非抻著脖子一看,鮮紅的血跡已經滲入樹皮,上麵寫著一行字,


    “欠銀二兩,陳歲歲。”


    張仲謙笑笑,然後說道,


    “好的!”


    陳歲歲說道,


    “家中急用,就不與幾位客氣了,我這便告辭。”


    陳歲歲與三人拱手請辭,便向前飛奔而去。


    三人迴到馬車之上。


    成是非先按耐不住開了口,


    “姐夫,那銀子給他就得了唄,怎麽還收下這麽個借據?你又不差這點錢。再說,咱以後也不見得再能見到這個陳歲歲啊,這個借據又有什麽用?難不成咱們歸來的時候還去什麽陶家堡找他要錢去?他擠出這麽多血寫字,得多疼?”


    張仲謙沒迴答他的話,而是問他,


    “那你現在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成是非撅著嘴,眼珠子轉了轉,想了想之後說道,


    “其實我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古怪,他要是想借錢,之前元大哥問他的時候,他為何不開口?不過後來看他那樣,好似真的很需要錢。我又想幫他,可不知道如何去幫。然後我又不明白,他為何說借,要知道,這樣的相遇,如何算得上借呢?那不就是要麽?”


    張仲謙看著成是非,正色說道,


    “小非,你從小在平南城中長大,所見可憐人,最多也就是城中的乞丐了吧。你姐夫我出門在外,走南闖北,見得可就多了。有句詩說得好,時人不識農家苦,將謂田中穀自生。你別看士農工商說得這麽好聽,雖然我們商人地位不高,但是日子其實要過得比農人好上太多。農人大都靠天吃飯,可這年景可不都是年年風調雨順的,一場大旱,一次大水便能讓許多人熬不過去。”


    元夕在旁也仔細聽著,雖然師父與他講過天下人的生活,也說過人間疾苦,但是師父講得不多,隻說等他將來有機會自己親眼見到了,才能感受得到那種言語表達不出來的情緒。


    憂他人之苦,愁他人之命。


    元夕不懂,他人之憂愁,苦命又與我何幹?這與師父講給他的道理好似背道而馳。


    師父便與他說了一句聖人說過的話,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獨善其身也好,兼濟天下也罷,你所得到的,未必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易。心靈上的所得,不也是自己付出所換迴來的東西麽?


    至於種田一事,他還是很清楚的,但是農人是否苦,他則感受不大,因為他在天虞山這些年,王李莊每年的收成都很不錯,而他用那些山雞野兔換米的時候,誰家都是有餘糧的。


    張仲謙繼續說道,


    “你姐夫我是個商人,很多讀書人認為商人重利,為何會如此?因為我們做買賣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也就是所謂的利。可是仔細想想,農人耕種,不也是為了收成麽?這難道不是利?讀書人,口裏說著憂國憂民,依我看,若是不給他們那麽多俸祿,吃不飽飯的時候,誰還去憂國憂民?不還得先考慮自己不被餓死?”


    看了眼元夕,張仲謙說道,


    “讓元公子見笑了,說了些題外之言。”


    元夕搖搖頭說道,


    “我覺得張公子說得很有道理,師父與我說過,萬事萬物,首先要求得一個活著,填飽了自己的肚子才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如果一個人連肚子都填不飽,便要求他去做一個聖人,這是很不對的一個想法。反正至少我是這麽覺得,人得先活著吧。”


    張仲謙點點頭,看著成是非說道,


    “小非,剛剛元公子說的,至少得先活著。你想,天下窮人何其多?不是我張仲謙看到了,給個幾兩銀子就能解決的。錢給出去很容易,但是給出去之後,能帶來什麽樣的影響,或者結果,那才是真值得想一想的。有句話說得好,叫救急不救窮便是這個理兒。那位叫陳歲歲的少年,恐怕是想著如果我們的人不講理,上去傷了他,他便由著自己受傷要些損失吧。”


    說到這他轉頭問向元夕,


    “是這樣吧?元公子。”


    元夕點點說道,


    “怕是如此,,剛剛你們二人也看到了,他取樹皮的時候,指力不錯。這陳歲歲雖說功力不錯,卻並未仗力為惡,這便是我願意幫助他的原因。”


    這時成是非開口說道,


    “元大哥,那你豈不是破壞了陳歲歲的計劃?”


    元夕說道,


    “此法雖說他能占些理,可終究不是正途,況且咱們的商隊,我也不想這種不講理的事情出現。”


    張仲謙跟著說道,


    “此事在我,是我叮囑得不夠,迴頭我再交代一下。”


    說完他繼續說道,


    “再說迴那個陳歲歲,按照元公子的說法,他沒有上來劫車,又或者行偷竊之事,已是好事。有句話叫什麽,窮生惡膽,富生良心。咱先不說富生良心對不對,畢竟還有句話叫做為富不仁。單說這窮生惡膽,這並不是說窮是一個人的罪。而是說當一個人生活困苦到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為了活下去,便會為了這個‘活著’二字,不顧一切。或打家劫舍,攔路搶劫,或幹些順手牽羊,偷雞摸狗的勾當,又或者賣兒賣女,人不當人。小非,你想想,這其中所謂的惡有區別麽?”


    成是非想了想,然後說道,


    “有,賣兒賣女無人罵,偷雞摸狗人人打,打家劫舍怕咬牙。”


    張仲謙笑道,


    “說得還挺押韻,不過確實是這麽迴事。”


    然後問元夕,


    “元公子怎麽看?”


    元夕說道,


    “如果用善惡劃分的話,那便都是惡,沒有什麽區別。惡便是惡,何來大小之分。師父與我講善惡的時候,說過,所謂大小之分,不過是世人內心所能容忍的尺度罷了。賣兒賣女,對他人而言,與之又有何關?可對於被賣的孩子而言呢?窮者說,找個好人家,還能吃飽飯,而富人花了錢,心安理得,還有人甚至覺得自己做了件善事。這件事我不是被賣的孩子,我不多說,不過我想,但凡可以的話,沒人願意賣兒賣女吧。”


    張仲謙看了眼元夕,沒有說話,不是元夕說得沒道理,而是他確實見過,不把親閨女當己所出的狠心父母。


    這人心百種,總有些大體和個例不是。


    元夕繼續說道,


    “至於偷雞摸狗也好,打家劫舍也罷,不過是前麵的損失小了些,受害者能背地裏罵上幾句,而遭受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的那些受害者多是損失慘重,甚至有性命之憂,所以謂之大惡,最是不容,也是最怕。”


    元夕看向成是非,然後問道,


    “小非,如果給你一身本事,而你吃不飽飯,沒辦法,你會怎麽做?”


    不等成是非迴答,他又問道,


    “如果你的本事不足以逃脫官府的追查,而偷東西,更不容易被發現,你會怎麽做?如果你沒有本事,偷也偷不了,就剩一身力氣呢?可沒有田給你種,你會去要麽?”


    成是非沒有迴答,但他自己在思考。


    元夕說道,


    “我相信,絕大多數人,是不願意去做那大家都為之唾棄之事。而當別無選擇的時候,便是兩害相較取其輕。可是一旦步入那一步之後呢?心中會如何想?會不會有一次之後再有第二次?久而久之便是習慣了?忘記了心中的愧疚與不安?那陳歲歲,我相信他的內心裏是很抗拒這件事的。”


    張仲謙接著說道,


    “確實如此,當他說出那個借字的時候,對他而言其實比上一個要字要好上許多。小非,你也許覺得於我們而言,借和要好似一樣,可是你細想一下,咱們平南城中的乞丐是如何乞討的?古人有不食嗟來之食的典故。人呐,都是有自尊心的。光是一個‘借錢’二字,那陳歲歲說出來是何其艱難。在自尊與母親的病重麵前,他選擇了退讓。所以我借錢給他,便是救急。小非,給與借是不同的,雖然我的的確確沒想著他能還,或者要他還。”


    成是非想到元大哥與陳歲歲的對話,然後抬頭問道,


    “元大哥,你是不是想要幫他來著?”


    元夕笑了一下,然後說道,


    “我不過是在講道理罷了,我認識他了,便可以借錢給他,至於要不要他還是我的事,他想不想還,是他的事,對吧,張公子。”


    張仲謙點點頭,然後拿起那塊樹皮說道,


    “這個特殊的借據我還得好好保存著。”


    成是非一臉不解,開口問道,


    “姐夫,怎麽?你還真打算迴來的時候管他要錢?”


    張仲謙笑道,


    “當然不是,咱們歸來的時候,哪有時間去什麽陶家堡,還不夠費時的呢。之前我說過,商人重利,事實上,對於商者而言,信才是最重要的品質。但凡做買賣的,都愛與誠信者打交道。這樣才能你來我往,互惠互利。而失信之人,可能一時占得蠅頭小利,其實是有失人心,做不成大買賣的。這張借據,算是一個信的憑據吧,是他陳歲歲的信,更是我張仲謙的信。”


    元夕看了張仲謙一眼,沒有說話,不過心中對他的好感,更提高了幾分。


    如果張仲謙仗著家中富裕,直接對陳歲歲說,不必還了,沒多大的事,同樣是在做好事,善事,但是在元夕看來,遠遠比不上接過來一個看似無用的借據。


    願意多考慮一點的善意,更加容易讓人接受。


    元夕相信那個叫陳歲歲的少年。


    車隊繼續前行,那個名叫陳歲歲的少年早已沒了蹤影。


    陳歲歲一路向龍江鎮跑去,母親的藥方一直揣在他懷中。


    以他的腳力,不到半個時辰就跑到了龍江鎮,打聽到了藥房的位置,他飛奔而去,進了藥房按照方子抓了藥,付錢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所借之銀有三兩七錢之多,而抓藥才花了不到一兩銀子。


    小心翼翼地把找迴來的銀錢裝迴破布縫的小錢袋子裏,陳歲歲拎著幾包藥趕忙往陶家堡奔去。


    快到了莊子,他才放慢速度,按照常人奔跑的速度向著家中跑去。


    按照莊子裏老郎中的說法,母親是勞累過度,外加一些婦人的內疾,又沒有及時調理與治療所累及的。


    好在現在的時日,田裏的農活他與爹爹能一起多幹些,母親在家中也是閑不住,除了做飯之外,還時常洗洗涮涮的。


    這讓叮囑母親這些洗涮的活計交給他來做的陳歲歲又氣又無奈。


    推開木門,走進自家小院,他來不及歇息,便直奔夥房,一邊翻找一邊喊道,


    “娘,娘,咱家那個熬藥的罐子放在哪兒了?”


    正在裏屋給自家男人縫補褲子的陳母聽見門響便放下手中的針線,向外走去。聽見兒子的喊聲,她便放慢了步子,不然太急著走上幾步,她又要喘上好一會兒。她扶著門框,衝著夥房說道,


    “別急,就在碗架子那邊,慢點兒哈,別把碗給碰碎了。”


    一陣翻騰的聲音傳來,不放心的陳母慢慢走到夥房門口,剛好看見兒子舉著個熏得黑黢黢的罐子問道,


    “娘,是這個吧!”


    陳母點了點頭,陳歲歲去水缸中舀了些水,刷一刷這滿是灰塵的罐子。


    紅泥做的小火爐中塞滿了柴,藥罐子坐在上麵,草藥與水咕嘟咕嘟在罐子中翻滾著,陳母告訴兒子歲歲撿出幾塊柴來,用水澆一下,做成木炭。


    她告訴兒子,熬藥急不來的,要文火慢熬。


    陳歲歲一邊看著藥罐子,一邊給母親講述著自己的錢是從何而來的。


    但是他有一點沒有告訴母親,便是他最初的想法。


    ——————————————


    來人立在袁秉德身前,躬身低頭,


    “大人!”


    袁秉德看著這個隻露出一雙眼睛之人,問道,


    “方才何歟來的時候,可曾發現你的存在?”


    那人說道,


    “小人有獨門屏息之法,自信不會被任何人發現,便是玄一門的掌門來了,也未必會發現小人的存在。”


    袁秉德笑道,


    “不愧是影子,這麽說你比玄一門的掌門都厲害了?”


    被叫做影子之人繼續答道,


    “大人說笑了,小人不過是擅長隱匿罷了,若是小人出手,自然會被那種高人發現。”


    袁秉德雙手背後,走過書案,坐在椅子上,看著在旁候命的那人說道,


    “方才我與何歟說話你都聽見了,若是再加上你,能多上幾成把握?”


    影子沉默了須臾,開口說道,


    “一成吧,大人,若是一擊就中,那就是十成,隻怕是我沒有出手的機會。”


    袁秉德說道,


    “你見機行事,拜劍閣那幫人未必會真的就會按照我的計劃行事,你的存在他們也不知曉,沒有十足的把握,你不要出手。”


    手指在桌子上輕敲,他問道,


    “你要如何隱匿自己身份?”


    櫻子答道,


    “此事不勞大人費心,隻要大人身邊帶著下人,小人就有辦法成為其中之一,大人隻需輕咳三聲,小人便能知曉大人意圖,見機行事。”


    袁秉德點了點頭,說了聲,


    “你下去吧!”


    影子人影一閃,又消失在書架後麵。


    影子是袁秉德手中的王牌,連他爹袁世信都不知曉此人的存在,他就像一個影子一樣,在袁秉德身前保護著袁秉德的安危。


    袁世信忘不了自己七歲那年見到的那個人,那個把影子送給他的人。


    ——————————————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缺月掛疏桐,有佳人夜深望月。


    呂關雎想著爹爹的話,卻思起那個人來。


    湖畔一別,送走了人,卻留下了相思,不知那個他,有沒有想起了自己。


    不知想起了什麽,玉腮微紅,呂關雎一時失神,手中玩弄的帕巾被風送出了窗去,飄飄蕩蕩,掛在了窗外的樹上。


    呂關雎看著飄蕩的方巾,心裏竟然想著,要是能飄到他身前該有多好。


    雲中誰送錦書去?


    關上小軒窗,輕解羅裳,躺在床上。


    她靜靜地想著,


    這就是娘親口中所說的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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