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會出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周伯昌在買熊皮的時候給他的感覺不錯,不然雙方就是打個你死我活又與他元夕何幹?


    所以元夕隻是擊石救人。


    對的,隻是救人,並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當他用石子提醒持劍男子之後,周伯昌想舉刀趁機傷人之時,他的另一發石子阻止了周伯昌的刀。


    至於之後他們之間再如何,就與他元夕無關了。


    不過以師父教給元夕的道理,他是不應該彈出最後那顆石子的。


    不過呢,元夕給了自己一個理由。這幾人在騎馬路過他的時候,那個腰別雙截棍之人離他很近,幾乎是擦著已經躲到路邊的他疾馳而過。


    你讓我吃灰,我叫你落馬,很公平。


    其實,元夕是打心眼裏討厭這個掄著雙截棍的,去打殺那個帶著特殊香味的喜歡女扮男裝的女子。


    說起來那女子就算是女扮男裝,也挺好看的。


    元夕心中有些開心。


    許是山裏長大的元夕獵殺動物太多了,當他拽著韁繩的時候,馬匹是抗拒的,又似有些畏懼,一點也不像在別人手中那溫順的樣子。


    元夕之前是沒有騎過馬的。以前師父帶著他下山的時候,也不騎馬,最多雇一輛馬車。


    他越是用力拽韁繩,本來溫順的馬越是焦躁不安。元夕一發狠,飛身騎在馬背上,拽著韁繩。


    他的雙腿用力夾著馬身,雙手抓緊韁繩。


    也許是他太用力的緣故,駿馬吃力,更加急躁,四蹄蹦噠,想把背上這個家夥甩下去。


    元夕被顛的左搖右晃,趕緊俯身,雙臂抱住馬脖子。這一招他就使得就很溜了。在山裏玩耍的時候,他經常跳在獐子或是山鹿背上,就這麽抓著在山裏奔跑。最後那些獐子和山鹿便成為了他的獵物。


    馬兒漸漸安靜下來,本就是被馴服的馬,之前的暴躁不過是元夕的操作不當所致罷了,元夕學著那幾人的樣子,揮鞭驅馬。


    官道上揚起一陣塵土。


    天色已晚,五人四騎來到雲上城轄下安驛鎮,找了家客棧落腳。


    幾人圍坐在桌子前,要了酒菜,身背鬼頭刀那人問那橫劍在桌的男子。


    “蔣師兄,剛才是怎麽迴事?你明明穩占上風的,怎就停手了?”


    “陳師弟,有外人出手,我被攔了兩次。”說完他看了眼手已經被包紮好的男子。


    “韓師弟,你的手傷怎麽樣?那人是個高手,我們沒看到他躲在哪裏,他的石子卻能阻攔我,還傷了你,沒有強大的指力與內力是做不到的。彈弓可沒有這殺傷力。”


    被叫做韓師弟的正是用雙截棍的那位,元夕不過是為了把他打下馬且不能再騎馬,才傷了他的手。現在他的手腫得老高,不過骨頭還好些,隻是差點碎了而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臉憤恨之色。俗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就算他抹了藥,沒個十天半個月是摸不了他的雙截棍了。冷哼了一聲,他用左手抓起筷子,想夾點下酒菜,費半天勁也沒夾上來,一生氣,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端起酒杯。


    杯酒下肚之後,他才開口,


    “還行,骨頭沒碎,真他媽的晦氣,蔣師兄,你說最後他咋就給我來這麽一下子呢?”


    同行五人,就他受傷,這酒自己還得多喝點。


    用雙棍的那位趕緊給韓姓男子倒了杯酒,


    “韓師兄,要我看,怕是有人喜歡呂一平那獨生女兒,暗地裏偷偷保護她,才讓你吃了虧。我猜還是你那雙截棍舞得太厲害了,所以他才對你出手的。”


    說完又給他夾了塊兒雞腿,


    “師兄,多吃點肉,好得快!”


    韓姓男子抓起碗中雞腿,邊點頭咬了一大口,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楊師弟言之有理。”


    身背雙鐧男子也夾了一筷子醬肉放入口中,大嚼之後,端起酒杯,


    “眾位師兄,來,喝酒。”


    他一飲而盡,待蔣姓男子放下酒杯後,便粗著嗓子問道,


    “蔣師兄,任務失敗,我們就這麽迴去了?”


    蔣姓男子環視眾人,然後緩聲說道,


    “沈師弟,眾位師弟,這次任務失敗實非我與眾位師弟之責,那暗中出現之人定是一位高手,我等能夠逃脫性命已是萬幸。死不足惜,不過要是我等要是被擒,定會泄露我方謀劃。要知道,為了這次計劃,我們師兄弟五人可離開宗門一年多了。接下來我們得盡快趕迴宗門,迴去後,師兄我定會向掌門領受責罰。”


    其餘在座四位,一同舉杯,


    “師兄高義,我等與師兄共進退。”


    呂關雎一行人快馬加鞭,天剛擦黑便直接趕到平南城。


    平南城守門士卒自是認識自家大小姐,趕緊挺直腰板。不過與以往不同,平易近人的大小姐沒有下馬與幾位兄弟閑聊幾句,而是與四位護衛大人快馬進城。


    到了城中將軍府,眼見自家大門,呂關雎才放下一顆心來。


    她武藝雖是不錯,但與四位護衛不同的是,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生死廝殺。要不是先前那位用劍的放水,想生擒活捉了她,恐怕她早已落敗。要不然那位使著雙截棍的男子掄棍上前的時候,她又怎麽會亂了陣腳。雖然未著兵器,但青雲宗的流雲掌可不是吃素的。


    對方是衝著她來的,而她又能有什麽仇人呢?心中猜測,怕是衝著她的爹爹,平南城守將呂一平來的。


    快步進門,呂關雎忙問開門下人爹爹是否在府上,下人答後便直接高喊,


    “爹爹,爹爹!”


    這呂關雎一喊,正在後堂書房看書的呂一平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出門去看看在外瘋了好幾天的丫頭,怎麽才一迴來,就大唿小叫的。


    走出門去,剛好看見跑過來的女兒,他出聲喝住,


    “吵吵嚷嚷的,哪裏像個女兒家?像什麽樣子!”


    見到爹爹走了出來,呂關雎趕忙湊上去,揪著父親的衣袖,晃了兩下,撒嬌道,


    “爹爹~,人家這不是想你了嘛!”


    聽到女兒的聲音,也從後堂走出來的呂母埋怨了一句,


    “還不是你慣出來的?從小到大,你看看誰家當爹的教女兒舞刀弄槍的?天天混在軍營裏,跟一群渾身臭汗的男人在一塊兒鬧?”


    聽母親這麽一說,呂關雎往父親後麵一貓,探出半個頭,笑嘻嘻地跟她母親說,


    “娘,是掌法,女兒可沒舞刀弄槍的。再說了,在軍營裏,我都是在爹爹的大營裏玩耍了,哪裏又跟什麽兵卒在一塊兒鬧了?”


    說完了一撅小嘴,看著呂一平,


    “是吧,爹爹!”


    呂一平是拿自己女兒沒辦法的,當然,拿自己夫人更是沒辦法的。家中就一獨女,夫人曾多次勸他納妾,為呂家多添點兒香火,但是呂一平沒有同意。


    愛夫人,寵女兒,香火什麽的,交給其他姓呂的去吧。


    呂一平故意板著臉,


    “別扯東扯西的,說吧,這幾天又上哪瘋去了?”


    父親這麽一問,她才想起來自己為何火急火燎地跑進來找父親了,周伯昌四人應該還在前廳候著呢。


    她拉著父親的袖子,往前廳拽,


    “爹爹,走,去前廳,我給你帶禮物了!”


    “關關,你這丫頭,忙什麽?唉!看來真是我給你寵壞了,一點穩當勁兒都沒有!”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呂關雎眼看芳齡二八,呂一平就是再寵愛這個閨女,可還是要給她找婆家的。


    不過呂關雎在這平南城可是出了名的,是大家非閨秀,沒有媒婆願意登門。


    能把她寵成這樣,這呂家的姑爺可是不好當的。


    呂母沒有跟著去前廳,馬上就是晚飯的時辰了,她要去廚房那邊叮囑一下,多準備幾盤女兒喜歡的菜肴。


    呂一平走進前廳,呂關雎跟著後麵。


    周伯昌四人在前廳站立等候,見呂一平進來,趕緊起身行禮,


    “見過將軍!”


    呂一平擺擺手,坐入主位。


    呂關雎趕緊給父親倒了杯茶,悄悄地給背著熊皮的吳仲使個眼色。


    吳仲看了眼大哥周伯昌,周伯昌微微點頭,吳仲起身,摘下熊皮,雙手平托上前,


    “將軍,這是小姐給將軍帶來的禮物,請過目!”


    呂一平一聽,心中甚是欣喜,沒白心疼這個丫頭。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女兒倒的茶,就是這麽香。


    “呈上來吧!”


    “吳二哥,快,拿給爹爹看看!”


    站立在呂一平身旁的呂關雎趕緊招唿吳仲。


    吳仲上前,把熊皮放在桌子上。


    呂一平拿起熊皮,抖落開,仔細看了一下,再用手摸了摸。


    “不錯,是張好皮,看樣子還是張新皮,怎麽?你們去山裏打獵去了?”說完呂一平再仔細看了看這張皮,


    “這熊皮沒有任何損傷,連個箭孔都沒有,是提前布置的機關陷阱?”要說這幾人獵殺一頭熊是沒問題的。但是這熊皮沒有刀痕箭孔,那隻能是用機關捉到這隻成年黑熊的了。


    以呂一平的掌法可以做到,但是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有這個本事。


    呂關雎有些難為情,小聲嘀咕,


    “爹爹,女兒哪敢以身犯險,那還不讓您擔心啊!這是我從獵戶手中給您買迴來的。”


    呂一平看了眼自己的女兒,這還差不多。


    “嗯,不錯,這張皮爹爹很喜歡,正好墊在爹爹大營的大座上。不過這山中獵戶倒是也有厲害的角色。畢竟是靠山吃飯,沒點兒本事還真不行。”


    呂一平想到獵戶能設陷阱捕熊,便是幾個人一起,也還是很有本事的,是個好獵手。


    看著父親高興,呂關雎撇了眼周伯昌,正好看到周伯昌的眼神,她點點頭。


    周伯昌起身,躬身行禮。


    “將軍,卑職有要事稟報!”


    心情大好的呂一平看了眼這位跟隨自己多年的近衛,


    “你們四個陪著小姐出去,還能有什麽要事?說吧!”


    “是,將軍。我等幾人在歸程遭遇伏擊,看樣子是衝著小姐來的。”


    正在興頭上的呂一平一聽,虎目一瞪,單手拍桌,站起身來,喝了一聲,


    “什麽?”


    在城門關閉前,元夕趕到了平南城。


    他沒有快騎,他不想追上那幾個人,畢竟他騎的馬,很容易被幾人認出。


    進門交了一文錢,守衛士卒看著這個奇怪的少年,身穿粗布衣衫,卻牽著一匹駿馬。興許是城外誰家莊園的雜役,進城來找主子的吧。


    元夕以前跟著師父來過平南城,進了城的他還不算陌生。看著招牌,他來到了一家名字起得不錯的客棧,同福客棧。


    跑堂夥計見門前來客,趕緊出門相迎,卻看見這穿著粗布衣衫的少年,牽著一匹高頭駿馬。


    腦瓜一轉,他笑著問道,


    “這位小哥,是住店還是尋人?”


    元夕心想,這位夥計還不錯,把馬的韁繩遞給夥計,豪氣地說,


    “吃飯,住店!”


    夥計一聽,得嘞,買賣上門了,要不是這匹駿馬,自己差點打了眼,把人當成要飯的了。


    “客官暫且留步,停馬費三文,別怪小的不開眼,不過這個停馬費是單算的。”


    停馬還要錢?元夕剛要邁進去的步子又定住了,有些疑惑的看著夥計,


    “有停馬不要錢的客棧麽?”


    夥計心中腹誹,臉上堆笑,這是哪裏來的土包子,這馬怕是來路不正。不過不管如何,隻要是他有錢吃飯住店,那都是大爺。


    “客官說笑了,城裏的客棧都收停馬費的,不說這馬棚占地方,咱不還得給您的良駒準備上好的草料麽。其他有幾家比我家還要多上一文呢。對了,是停一天三文,不知客官打算住上幾天?”


    心中感歎這就一天三文錢了?元夕沒有問其他問題,摸出三文錢,遞給夥計,


    “先住上一天吧!”


    接過銅錢的夥計一笑,高喊了一聲,“貴客一位,吃住皆有,裏麵請!”便牽馬去了馬棚。


    元夕進店,要了間普通客房,又要了一葷一素兩盤菜,四個饅頭,讓送到自己的屋內,便在夥計的帶領下去了房間。


    進了房間之後,元夕告訴夥計給打點水,夥計應聲而出。


    用溫水擦洗過臉之後,元夕一身清爽,這時夥計敲門而入,送來了飯食。


    吃著饅頭,元夕琢磨著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馬匹對自己無用,明天找到馬市,趕緊給賣了,不然還得花著停馬費,賣了還能有筆收入。這進了城,沒有錢就得餓肚子,不比在山野鄉村,隨手打隻鳥,也能填飽肚子。


    趙大伯說可以去雲德武館找他的師父,元夕也正有此意,看看這位在平南城多年的武行前輩,能否給自己一些建議。


    水飽飯足,元夕上床歇息。


    呂一平聽著幾人講述了事情的前後,皺了皺眉,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哪邊的人呢?涼州?還是荊州?對方的意圖很是明顯,活捉自己的女兒,然後以此為脅。


    呂一平是知道的,巴州雖然無大的戰事,但是與西部涼州的摩擦其實是在不斷擴大。而與東部荊州,雖然表麵上一體同心,還不是各懷鬼胎。


    荊州無確切把握,自是不敢大舉對巴州用兵,因為荊州東部就是揚州。如果對巴州用兵,揚州的兵馬極有可能會趁虛而入,致使荊州腹背受敵。所以,當各地諸侯王不再聽從洛月皇城的號令後,荊州就對巴州發出了友好的信號。


    蜀王與江陵王定下盟約,共同進退。


    而涼州西涼王在司馬相樂退位之後一年後竟發檄文昭告天下,言並肩王與國師霍星緯圖謀不軌,是為國賊,他在涼州擁立逍遙王司馬正德為新帝。


    如同涼州依然他說了算一般,他的檄文在整個天下看來不過是個笑話。


    不過與之接壤的雍州,還有巴州都在提防涼州。因為可以看得出,西涼王上官青雲想要打著大義的旗號,自西向東,並吞天下。而他的依仗,卻是他曾經據守的吐蕃。


    巴州西部近涼城壓力一直不小。


    目前局勢緊張,蜀王派兵馬副統帥馮淵任平西大將軍再率一路兵馬馳援近涼城。因平南城的地理位置,平南城大營其兵馬作用更多的是培養更多的將兵。


    呂一平其實也是去過近涼城的,在那裏帶兵廝殺了一年,現在局勢緊張,才由其師兄馮淵親自將兵,由原近涼城守將衛千夫協同,與那邊高陽城的西涼大軍對峙。


    難道是西涼的人摸了進來?


    呂一平沉思一會兒,開口道,


    “周伯昌,傳我命令,在平南城範圍內嚴查可疑人物,他們不是騎馬而來麽?從馬匹上找一找突破口,尤其是那匹無主的馬。另外,鄭叔遠,你和王季跑一趟東邊雲上城,看一看有什麽可疑之人?”


    荊州,希望那邊不是有什麽問題。


    另外,呂一平還想到了一點,會不會是涼州與荊州搭上了線?


    心中思忖,看來得去一趟子陽城了。


    對於是誰救了自己的寶貝閨女,呂一平更是毫無頭緒,但終究是友非敵,該出現時,此人必會出現。


    或許是青雲宗的人呢!


    周伯昌四人領命離府,呂一平難得板著臉告訴自己的女兒,現在世道不太平,別出去瘋了,給老子在家老實呆著。


    看來還得跟夫人商量商量,這閨女,確實不太像個女兒家。


    呂關雎撅著嘴乖乖點頭。


    翌日,元夕用過早飯,結了賬,同夥計問了問馬市的方向,便牽馬離去。


    夥計轉身進店,去找掌櫃的。


    “掌櫃的,瞧見剛剛走的那位小哥了嗎,我猜呀,那馬,興許來路不正。”


    掌櫃的白了他一眼,


    “又犯毛病了不是?我們這是客棧,進店是客,離店也是客,你管別人是做什麽的?小小年紀,別總嚼舌頭,沒好處。”


    夥計悻悻然,出門迎客去了,


    都是穿粗布的,他憑什麽有馬?這匹馬可得值不少錢吧。


    馬匹可不是一般人家養得起的。


    當吳仲問起守門士卒的時候,這幾位很自然就想起了那位粗布衣衫少年,簡單幾句描述,吳仲就確認了正是那位賣皮少年。


    而除了這少年牽馬入城外,並無其他人隨之入城。


    看來那幾人是不會再來平南城的,不過初見這粗布衣少年時,他可是沒有馬匹的,難道是那匹馬?


    吳仲心思一轉,帶人去搜查城中客棧,同時也派人告訴大哥。


    元夕已到了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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