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很狼狽的逃走了。


    因為我看到那個叫林素恩的女孩警惕的眼神。


    我知道她肯定很喜歡他。


    他大概也是喜歡她的吧?


    我知道我是自卑的。


    五年都沒有改掉這個毛病。


    我總是期盼著,我能用更好的方式融入他的生活裏。


    不一定要多好。


    但至少要是個正常人吧。


    如果我表明身份的話,江流一定會認出我的。


    他會激動的問我這幾年發生了什麽。


    可當得知我的近況以後,就再次變成他可憐我了。


    我不要這樣。


    9月13日。


    我決定拋掉所有過往。


    徹底的以一個新朋友的方式融入到江流的生活裏。


    我們小時候的相處隻有一個月而已。


    跟五年比起來算得了什麽?


    忘記是很正常的,我不停的勸誡自己。


    江流在校園裏也是個受人追捧的男孩,有很多女孩願意找他玩。


    我決定采取這種方式。


    我找到了孟東東,叫孟東東去約他出門玩,我悄悄藏起來和江流對話交流。


    那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日子,我和孟東東以及她的朋友,在籃球場上找到了江流。


    我們最終約了他去電玩城。(第154章)


    我其實看到了遠處怯生生的林素恩。


    可如果論先來後到的話,明明是我先才對。


    但那天江流沒有去。


    他說今天是一個女孩的生日,他要趕著迴去跟女孩過生日。


    他媽媽還在家裏做了菜呢。


    這一刻我意識到了,林素恩不是他的普通朋友。


    是他朝夕相處的人。


    他和林素恩相處的時間,要比我長的多。


    我恨林素恩。


    10月21日。


    我決定辦理休學,不再上學了。


    每天渾渾噩噩的躺在家,總是在睡夢中夢到我的爸爸媽媽。


    江流不記得我很正常。


    誰又能清晰記得,小時候隻見過一個月的童年玩伴呢?


    但我記得他。


    當徹底斷掉和他聯係的念想後,我也失去了和世界的唯一聯係。


    我不再害怕死亡的到來。


    養父對我很好,但幫助我想了很多辦法,甚至找到了名家醫生來到家裏看診。


    胡子能拖地的老醫生告訴我說:心病難醫。


    我並不在乎我的身體健康。


    養父試圖找尋一些其他的辦法。


    他告訴我說:如果你悲傷,你應該去加州,那裏永遠都是陽光。


    我躺在病床上搖搖頭拒絕了。


    我不想去一個充滿陽光的地方。


    我更希望在一個長滿苔蘚的洞穴裏蜷縮著死去。


    我無法做到和普通人一樣,有夢想、有夥伴、憧憬未來。


    但養父帶我去了教堂。


    我喜歡那裏。


    因為下午的教堂隻有夕陽的折射和寂靜。


    微弱的光線隻能看到人的上半身。


    這能讓我清楚的意識到我擁有一個不完整的靈魂。


    缺失的一半早就在一場無法挽迴的大火中燒成灰燼。


    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個合適的時間,燃燒我的另一半靈魂。


    我想一把火點了這個教堂。


    但在這種時刻,總會有些事情發生在你眼前。


    讓你恍然間覺得,這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指了指遠處拎著掃把的人影,詢問神父。


    “負責給教堂打掃衛生,一天二十。”


    “他還是個孩子。”


    “理論上是不允許雇傭童工的,但這個孩子他...”神父有點難以啟齒,他說:


    “當我用不雇傭童工的理由拒絕他的時候,他非說我是他二舅,這是替二舅的店打掃衛生賺零花錢。”


    江流身上能發生什麽都不意外。


    我忘掉了燃盡一切的想法,頭趴在桌子上看著江流哼哧哈哧的打掃衛生。


    我了解江流的家庭。


    死去的父親和單親撫養他長大的媽媽。


    但他也在積極的麵對生活不是嘛。


    我開口說話了。


    “江流,你周末不用寫作業嗎?”


    “再叫我嗎?”江流愣了愣看了看我


    “我是上次去班級裏找你的女生。”


    “去班級找我的女生多了。”


    江流或許是在陳述事實。


    但我心底裏像是燒起了火。


    我想把她們都燒了,第一個就燒林素恩。


    江流沒怎麽搭理我。


    打掃完衛生之後打開書包直接在教堂裏寫作業。


    愁眉苦臉的樣子跟小時候認字一模一樣。


    “需要我幫忙你嗎?”


    “那再好不過了。”


    江流身上沒有內向這個說法,聽到我的幫忙後迅速湊過來。


    用感激的眼神看著我。


    我喜歡這個眼神。


    讓我能清楚的意識到,我是因為能夠提供幫助所以才存在於他的生活裏。


    而不是什麽年幼時一段相處過的時光。


    “先天是指什麽?”


    “先天就是生出來就帶的唄。”


    “要具體一點。”我看著江流不斷撓頭,指了指他的卷子提醒他:“指的是與生俱來的、由遺傳因素決定的特性或性狀。”


    我接著問他:“所以後天呢?”


    “後天我二姨結婚。”


    江流說著說著自己咧著嘴開始笑了起來,笑聲迴蕩在寂靜的教堂裏,


    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好像是在自豪於天才般的造梗創意。


    直到我敲了敲他的腦袋。


    他真喜歡笑,笑起來沒完沒了的。


    “好好學習。”


    “哦。”


    江流把頭低下來,仍然在那裏低著頭傻樂。


    我在努力的給他講題。


    可才過了五分鍾,我就聽到了沉重的唿吸聲。


    他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我想叫醒他來著,但看了看他額頭上還未幹涸的汗漬。


    他挺累的吧。


    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小人,在我眼裏是沒法承認他帥的。


    因為老是能想起他抹大鼻涕的樣子。


    我幫他做完了剩下的作業,又幫他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書包。


    從書包的夾層裏看到了堆成山的信。


    我不會窺探別人的隱私。


    但我看到其中一封信上畫了顆愛心。


    這下不得不看了。


    這些信千篇一律,都是情書。


    被我沒收了,我是她姐姐。


    直到我翻到了一封他自己寫的信,看落款是兩年前。


    信的內容是:


    “姐姐,你養父母給你飯吃嗎?睡覺是不是睡在茅草上?房子裏漏不漏風?


    嘿嘿,我逗你玩的。


    孟東東說你養父母家可有錢了,有像房子那麽大的車。


    是有錢人家就好,能頓頓吃大肘子。


    我之後再也沒有去孤兒院。


    因為我現在識字嘍,你不願意讓我讀出來牌匾的名字。


    所以我現在不能去孤兒院,因為我現在的文化程度已經高到,隨便一看就能讀出來的程度。


    厲害吧。


    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在哪裏,蘇院長也沒空搭理一個小孩子。


    孟東東也被領養了,他也不知道你家的地址。


    但等過幾年他有手機了,就可以聯係到你。


    到時候我就把這封信寄給你。


    我其實有一點想你,但也還好吧。


    誰叫你一眼都不迴來看我呢,雖然我們隻認識了一個月而已。


    我很小心眼的,你不記得我,那我也把你忘嘍。


    嘿嘿,開玩笑的,我大象肚裏能裝宰相,我永遠不會忘了你。”


    讀到後麵的時候,我已經看不到信的內容了。


    淚水把信打濕。


    我感覺我虛弱的身體裏多出了無法言說的力量。


    我輕輕的倚靠在江流肩膀上。


    教堂裏空無一人。


    隻有狹小窗子裏的陽光分割這個世界。


    一半照在他的臉上,一半照在我的臉上。


    我們靈魂合一。


    對了。


    江流,我從來都沒離開過。


    ps:我反複愛你,褚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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