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醫生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這是陳舒挽數年來總結的經驗,她在大部分時刻都會作為一個情緒垃圾桶存在。


    每個人距離患上心理疾病都隻有一步之遙。


    她不停的在勸誡人們要正視心理健康,試圖用簡單的方式告訴大家:


    焦慮是一種複雜的情緒狀態,與大腦中多個神經迴路的異常活動有關,包括杏仁核、海馬體和下丘腦。


    而頻繁的異常活動會導致神經遞質消耗過度。


    神經元的傳遞需要神經遞質,當神經遞質消耗過度的時候。


    你就會產生異常情況。


    這個解釋已經是簡易到不能再簡易的版本,但解釋起來還是很難。


    上一個不需要這種解釋的人是江流。


    因為他並不在意疾病是怎麽來的,隻在乎怎麽能快速的好。


    不內耗本身就是解決心理疾病的重要方式。


    第二個不需要解釋的人就是麵前的江欣。


    因為他會自己尋找解決辦法。


    “假設我堂弟是我親弟弟,那我是不是就解放了?”


    “等等,你是從哪裏判斷出他是你親弟弟的?”饒是見慣了扭曲想法的陳舒挽,也不由得發出疑問。


    “這是醫生您做出的結論,我爸這是在補償我弟弟啊。”


    陳舒挽無奈的歎了口氣,她覺得江家這血脈可能真有點說法。


    是不是祖墳出問題了?


    “這件事你不需要糾結,到時候驗一驗dna就知道了。”


    “無需鑒定,我已經破案了。”


    江欣心裏爽了。


    這就是真相!


    舊歲連我都想瞞,真是老糊塗了。


    這事你早說啊。


    “陳醫生,您是個有能力的好醫生,我知道我父親給我壓力的原因了。”


    “什...什麽原因?”


    “要我給弟弟做個榜樣!當哥的得發揮榜樣作用。”


    “你不擔心堂弟和你爭家產?”


    “如果他能滿足父親的心願,那我還何必爭呢。”


    “你的意思是你個人並不貪心家產?”


    江欣點點頭又搖搖頭。


    開口迴答的第一句話,就大大超出了陳醫生的意料。


    他說:“陳醫生,你知道ts嗎?”


    “跨性別者...等等,你無法生育是你主觀上...”


    “對。”


    江欣的表情很坦然。


    他說他在留學時期,忽然生出了這個想法。


    於是他和父親說了自己的意願。


    江舊歲當然不同意,甚至勒令他迴家。


    他頑強抵抗,卻被江舊歲停了所有經濟來源。


    他知道迴了國在父親眼皮子底下,這事自己肯定辦不成。


    可這還需要很多錢,那怎麽辦?


    他把電話打給了三叔,江新年。


    他和三叔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


    長輩之間的仇恨,其實並沒有延續到小輩身上。


    作為年紀最小的長輩,三叔在江家小輩裏的好感度很高。


    具體可參考你迴家時,不摳門又時髦的小舅舅或小姨。


    當他對三叔說完了這些之後。


    三叔沉默了一會說:這樣,咱們在thand見麵。


    我帶你看看這些人的生活,到底過得怎麽樣,你再決定要不要當娘們。


    她們可能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光鮮。


    三叔帶他去了芭提雅。


    帶他看了很多,並言之鑿鑿的說:


    “我也不知道你小子到底什麽口味,但你可要想好。


    你如果做了這個決定,前半輩子或許如願,後半輩子可能會後悔。”


    然後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給他安排了符合他口味的玩樂內容。


    你去好好玩一玩,明天趕緊滾迴去上學吧。


    可那晚上江欣在芭提雅消失了,隻給三叔留下了一個消息說:不用找我。


    他跟著某個跨性別者跑了。


    他以極低的價格通過私奔者的渠道,約好了跨性別手術。


    這手術其實很複雜的。


    但絲毫不知情的他,被打了麻藥割了生殖器。


    別人說,這個價格就值這種方式。


    一心完成想法的他被騙了。


    當江老三幾經輾轉在曼穀找到他時。


    江欣臉上沒有多少後悔。


    他甚至主動拍了拍三叔的肩膀,說這就是我要的。


    三叔上去給他一腳說:你知不知道老子名聲要臭了,江家人還以為是老子把你給割了。


    江欣說我會跟我爸解釋的。


    說著就打了電話給父親。


    結果被江老三一把子搶過手機,衝著電話那頭大喊:


    “草****的江老二,老子把你兒子閹了。”


    江欣不知道三叔,為什麽會這麽做。


    三叔也沒說。


    當休養幾天三叔把自己送到機場後,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三叔,你...”


    “少囉嗦,那玩意割了就變得娘們唧唧的。”


    “三叔,我迴家跟我爸好好解釋一下。”


    “你小子迴家就說我把你綁走了,你爸自然知道怎麽處理。


    不然家裏那幫老傳統對著你指指點點,你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江欣不懂這裏麵的彎彎繞。


    但他知道三叔和老爸鬥了一輩子。


    三叔不會是有後手吧?


    不會想弄我吧?


    江新年沒跟他多說,隻是塞了包果味萬寶路到他口袋裏:


    “以後當娘們了,就抽點娘們煙。”


    “謝謝你三叔。”


    “別謝我了,我他嗎還愁得慌呢!


    萬一流子長大了,突然站我麵前說不想當男人,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麽麵對。


    我得去拜拜佛,寧可讓他娶一屋子老婆,也千萬別當娘們。”


    江新年瀟灑的衝他擺了擺手,臨走時隻留下一句話:


    “別怕老子坑你,按我說的做有好處沒壞處。老子要真想報複江家,你們這幫廢物小輩出國一個死一個。”


    江欣沒說話。


    但他知道麵前的人,此時此刻並不是父親的對手。


    是江欣的三叔。


    ...


    陳舒挽又搞不懂了。


    她們的家族關係沒有想象中那麽冷酷,還是有不少溫情成分的。


    排除了利益上搞車禍殺江流。


    排除了情感上的仇視。


    那他到底殺江流幹什麽?


    講完故事後的江欣在椅子上沉寂了一刻鍾。


    忽然釋然的笑了。


    “江流可能是我爸的兒子,但江流是我爸的兒子有點不可能。”


    ???


    陳舒挽腦海中生出很多問號。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我爸不需要兒子,隻需要個家族繼承人,無論堂弟是不是我爸的兒子都不重要。


    隻有受他控製的家族繼承人,才是他的兒子。”


    “所以呢?”


    陳舒挽忽然覺得,自己離江欣心理疾病的根源已經非常接近了。


    “隻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做父親的兒子,所以我必須成為家族繼承人。”


    江欣扶了扶臉上的眼鏡。


    頹廢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喪失了所有生氣。


    “你疾病的根源就在這裏,父親壓力性的掌控與自我意識的碰撞。”


    “所以呢?逃離父親的掌控嗎?。”


    “不,因為這很難做到,你的經濟、行動全都在你父親的掌控下,你無法完全做到這一點。


    但你可以嚐試從行為上做出一些反抗,比如在父親安排的事情上,用更加自我的方式解決。”


    “太複雜了,陳醫生,我有點聽不懂。”


    “叛逆,像是叛逆期的青少年一樣。”陳舒挽換了種簡潔的表達方式:


    “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脫離家庭帶來的影響。


    青春叛逆期,本就是人在初次出現自我意識後,意圖尋找自我的一種嚐試。


    所以叛逆期本就是人不可或缺的一段經曆。


    在儒家文化影響下,人很難再有尋找自我的過程。


    換到你身上也很好解釋這個問題。


    碰到強勢的鎮壓一切的父親,你的一生都沒有叛逆期。


    罕見的一次叛逆也並不完整。


    完整的叛逆期需要體驗到叛逆的快感,和叛逆後需要承受的代價。


    比如你在叛逆期時打了同學一頓。


    隻有讓你真正感受到被學校開除、進少管所的代價。


    才能讓你正確意識到自我。


    二者相輔相成,因為沒有慘痛的代價就無法意識到正確自我的珍貴。


    可惜,你叛逆的代價被叔叔的愛給扛下來了。


    所以是時候該重新叛逆一次了。”


    陳舒挽圖窮匕見。


    聊了一晚上,終於說到關鍵的地方了。


    去叛逆吧,江欣。


    ps:感謝老板,本來昨晚加的,但卡了審核,不好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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