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諭沉默著不說話。


    嘴角向下的坐在路邊,但是挑起的眉毛卻暴露了她,正在偷偷觀察江流的表情。


    “想看就直接看,偷偷摸摸的幹什麽?”


    “可你還沒說原諒我!”


    “本來也沒怪你。”


    李神諭這點小屁事,跟動輒開車撞人、借種之類的事情比起來,簡直就跟小孩過家家似的。


    有什麽好怪的。


    江流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他在失憶後變得很多疑,或許這就是典型的失憶後遺症?


    因為自己忘記,所以生怕別人有事騙自己。


    平常的時候,江流可以不把這事放心上,因為總歸是不太耽擱生活的。


    但在麵對和李神諭之間感情的時候,江流沒法忽略這點。


    因為他知道失憶前的自己,絕對是對這女孩有感情的。


    不然為什麽要招惹她,居酒屋一大幫子女人等著伺候還不嫌煩嗎?


    居酒屋的女人在等著江流賜予情緒價值。


    李神諭在給江流情緒價值。


    她們不一樣,至少在江流的心裏是。


    所以現在的江流很慎重。


    越慎重越小心翼翼,誰都不例外。


    那張像是管製刀具一樣的嘴,也變成小笨嘴了。


    “李神諭,咱們先當個好朋友一樣的相處吧,我想先把失憶的事給解決了。”


    “好呀!”


    江流原本以為李神諭會立刻撅起小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吧嗒吧嗒”的掉眼淚,沒想到她好像很開心。


    甚至激動的湊過來:


    “江流,我們還是在一起玩的好朋友!”


    “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江流覺得不對勁了,這女人...


    “因為我尊重你的想法,我這兩天親眼看到失憶帶給你的困擾了。”


    兩個人原本是並排坐在馬路邊邊上的,李神諭站起來拍了拍牛仔褲上的灰,跑到江流身後用小手按摩他太陽穴。


    “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在找迴記憶前也不許答應別人!”


    “哪裏有別人啊?”


    “呦呦!你太小瞧自己了吧!心理醫生女士可是告訴我很多事情呢!我要正大光明的贏下這場競爭!”


    “陳舒挽也聯係你了?失憶的事是她講的對吧?”


    “嗯嗯!陳醫生人可好了!”


    “少跟她聯係。”


    江流不得不重視陳舒挽了,這怪女人到底想幹什麽?


    不能是想撬自己牆角吧?


    你還聯係上了?


    迴頭得找個時間收拾收拾她,泄露客戶隱私可不是小事。


    ...


    南江市的風景其實還算不錯,這座有些夜生活的城市。


    臨近淩晨,仍然有不少光大腿的妹子在街上走來走去。


    江流的視線不可避免的掃過。


    李神諭看到了什麽都不說,反而跟著江流一起看。


    然後就在那分析女人的腿,她說腿可不是越細越好看。


    可惜自己的腿長是長,但還是有點細了。


    江流隻能拍拍她的頭盔,示意她騎車看路。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坐在粉色電動車上,嘰嘰喳喳的聊:如果下水道忽然冒出個縮小版哥斯拉,被小粉電動車給碾死的話,那她算不算拯救城市的大英雄。


    是不是會出門就受到萬民敬仰。


    江流說你別期待敬仰了,哥斯拉那玩意吃核輻射的,哥斯拉要在南江市的下水道能活,我估計你也活不長了。


    李神諭就嘻嘻哈哈的笑,說既然都活不長了,那她就天天呆在她媽媽麵前給江流打電話,一口一個寶貝我想你。


    把壞女人氣到不行隻能乖乖求饒說:乖女兒快收了神通吧。


    她們兩個聊得話題但凡讓任何人來旁聽都插不進來,因為這就是獨屬於他們兩個的相處方式。


    但凡其中一個性別一換,那就是天造地設的好基友。


    電動車總有停下的時候。


    停下的位置是李神諭的家。


    江流總不可能真讓小姑娘送他迴家。


    “我打個車走了奧。”


    “你騎我的小粉,明天騎到學校去不就好啦。”


    “也行。”


    江流向李神諭擺擺手,調個頭準備離開。


    卻被已經走掉的李神諭忽然小跑過來給拉住了。


    江流很是不解:


    “怎麽,要來個吻別啊?”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不能親親。”


    “那你剛才還親我?”


    “早晚的事嘛。”


    李神諭非常認真的給江流科普了一下,她的關係行為論。


    “普通朋友就做普通朋友做的事,一起玩、一起吃飯。


    戀愛關係就做戀愛關係做的事,親親、抱抱。


    結婚關係就做結婚關係做的事,比如生娃。”


    江流本質上還是那種思想相對開放一些的人,但對這套行為關係論表示尊重。


    “像你這種女孩不多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覺得這樣會有成就感和儀式感,每解鎖一段關係就能一起做新的事情,這樣才有動力噻!”


    江流說我知道了,那你為什麽還拉著我不放手。


    這個時候李神諭的表情變得極其嚴肅。


    “我今天找你的正事還沒做呢?”


    “啥事。”


    “邀請你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就在我身後的大院子裏,我親自邀請你。”


    李神諭說她其實是大晚上偷偷溜出來的,我爸媽都不知道嘞!


    我就是想騎著電動車,親自把你帶過來熟悉位置。


    你看看,這多有儀式感。


    不要感動小朋友,你是我最好的哥們!你值得我翻牆溜出來親自邀請!


    江流像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一樣,十分配合的豎起了大拇指。


    然後就親眼看著李神諭,從自家院子的大鐵門上翻了進去。


    在她翻的過程中,棉拖鞋不小心碰到了門。


    然後那個門在推力的作用下優美的打開了


    江流指了指那道門,示意李神諭腦子可能有點毛病。


    可李神諭卻麵色一緊。


    她是知道自己出門的時候翻牆的!


    門應該是鎖著的呀!


    那是誰在給自己留門?


    壞了!偷偷出門被老媽抓包了!


    ...


    江流在原地站了很長時間。


    說實話他剛才整個過程都在懷疑,懷疑李神諭是不是看到了他口袋裏的邀請函。


    所以才忽然說起這個事情。


    甚至還編了個偷偷溜出來這種事。


    直到他看到,李神諭在努力的翻過圍牆,小鼻子上蹭了一層灰。


    她真是偷偷溜出來的。


    江流忽然換了副心情。


    該怎麽形容這種心情呢。


    他記得小時候在某個電視節目裏,聽過一段時間東北的地方特色---二人轉。


    這種生長在白山黑水裏的傳統戲劇裏,有很多關於翻牆的橋段或者意象。


    大概就是封建時期,追求自由戀愛的少男少女或是禁忌之戀,都會通過翻牆的方式,才能獲得片刻的溫存時間。


    小的時候,江流根本不懂為什麽人要翻牆。


    這不就偷情嗎?


    長大後他也在留意這個事,可他發現在很多民間小調裏都有這種橋段。


    “約下了今晚這三更來相會~”


    好像都是在指翻牆。


    勞動人民創造出的文化大多是為了歌頌某些事物,可翻牆這事有什麽好歌頌的?


    直到這一刻江流才大概懂了。


    歌頌的原因不是因為人在翻牆。


    甚至從某種角度講,在那些戲曲片段裏翻牆的從來都不是具象化的人,


    是愛意在夜裏翻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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