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起來了,唔,你有心了,這麽熱的天難為你跑那麽多趟。”喜安帶著淺笑朝滿福迎了上去。


    “奶奶病了,我理應來看的。”滿福邊說邊朝裏走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頭。


    “是嗎,我們奶奶這也不是第一遭病了——”喜安笑著道。


    後麵的話她沒說下去,隻是臉上卻是露出一絲嘲笑的神色。


    喜安這些日子,跟在迎春身側,膽子卻是比以往大了許多。


    再說了,現在不吃孫家的不穿孫家的,她更加不用在乎滿福了。


    滿福臉色僵了一下,便冷冷的笑著道:“老爺吩咐了的,我自然要過來的——”她邊說邊走到迎春麵前,雙手別在腰間福了一福,然後道:“我想奶奶這次應該是病得很重罷,要不怎麽老爺都驚動了呢,唔,奶奶氣色看起來,還是不錯嘛。”


    迎春皺起眉頭,看了滿福一眼,然後卻是轉過頭去,笑著對喜安道:“你當然不知道啦,我上次過去,順便教了孫紹祖跟滿福姑娘一點大家子的規矩,你看,他們這次就進步多了,唔,”迎春說罷,才將臉轉向滿福,繼續笑著道:“我確實好多了,你迴罷。”說罷揮揮手,就是要逐客了。


    滿福臉色隱隱發青,卻又不便發作,隻得哼了一聲,福了一福,便領著兩個丫頭轉身離去。


    滿福一走,棋局便上前來對迎春道:“她可總算走了,她方才那番話,好像奶奶是在裝病一樣。”


    “隨便她。”迎春嘻嘻一笑。


    “她是在妒忌咱們奶奶呢。”喜安卻是在一旁掩嘴竊笑了起來。


    “妒忌?”迎春抬起頭望著喜安,接著嗬嗬一聲笑。


    “老爺那怕我死了,請人給我看一次病,這也要妒忌,那她心裏麵豈不是恨連星恨得要死。”迎春不以為然的笑道。


    “連星怎麽跟奶奶比,連星再受寵,她也隻是奶奶陪房過來的丫頭,這管家的事情,怎麽也輪不到她,可是,如果老爺對奶奶好了,那就不是一般的不得了了。”喜安笑著道。


    “孫紹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我好的,再說了,我跟孫紹祖簽和離約定書的時候,她也在,她知道我是鐵了心要離開的。”迎春思來想去,不管怎麽樣,滿福都沒有理由忌憚她的。


    “老爺這些日子,對奶奶其實不算差呢。”棋局也在旁邊插了一句。


    “你說什——麽——?”迎春掉轉頭過來望著棋局。


    “難道要他把我又打個半死才能叫差嗎?”迎春帶著三分薄怒的看著棋局。


    “額,老爺以前雖然不待見咱們,有時不耐煩推開奶奶是有的,但也沒有真的動手打過奶奶啊。”棋局道。


    “什——麽——?”迎春不可思議的皺眉瞪眼,望著棋局。


    到底是她記憶有錯還是書上寫的不實,又或者,原來的那個賈迎春本來也就是個戲精?


    “棋局說的沒錯啊,奶奶嫁過來,一直不肯跟老爺圓房,老爺爺就難免冷落了奶奶,後來老爺有幾次跟奶奶置氣,推過奶奶幾次,老爺手腳上有些不知道輕重,傷著奶奶了,奶奶迴奶奶娘家哭訴,老爺知道了,迴來又是跟奶奶吵架,隻是後來,老爺架也懶得跟奶奶吵了,除了上次老爺失手把奶奶推下來,老爺怕是半年沒跟奶奶說過話了,但昨日晚奶奶病了,我看老爺,是真的擔心呢。”喜安說道。


    “你是說,我跟孫紹祖那廝,一直沒有圓過房?”迎春眼裏忽閃著驚喜的亮光。至於後麵喜安說的那一車嘰裏咕嚕的話,她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額,這個事情,奶奶自己不記得了嗎?”喜安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我,我摔跤之前的事情,基本都不記得了。”迎春一邊說,一邊心中卻是不住的歡喜。


    如果自己這個身子沒有被孫紹祖那廝碰過,那就太好了啊。


    “這種事情,我們也說不上來,奶奶您要不知道,就,就隻有老爺才清楚了。”喜安益發的尷尬了起來。


    “哼。”迎春哼了一聲。


    這件事,她遲早要弄清楚的。


    “我說奶奶,咱們這幾日,就先別出門了罷,您要實在放心不下二月春,就讓我每日去看一下,您就在家待著,免得那邊惹出什麽事讓老爺知曉了就麻煩了。”喜安邊說邊指了指正屋方向。


    迎春想了一會,似乎也隻得如此,於是乎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那好罷,你每日上午過去一趟,看看嫣嫣那件衣裳做得如何了,如果有人要做衣裳,你就把尺寸拿迴來,還有把特征記下,唔,你跟了我這些日子,也應該會一些了罷。”


    喜安笑著點了點頭。


    “你去了再告訴張全,過幾日若這邊沒什麽事,我也就過去了。”


    “奶奶我曉得了。”喜安應道。


    於是一連這些天,迎春便讓喜安一個人悄悄的去二月春,而她自己除了偶爾下樓散散步,幾乎都待在那個小樓裏。


    她也正好趁這個機會,仔細整理了一下迎春本尊的舊物,但見這位賈家大小姐,確實沒有什麽太多的家當,倒是還有幾本從賈府帶來的一些舊書,包括當初大家在海棠社時寫的詩集以及一些棋譜。


    迎春見到這些舊物,心中湧起一縷莫名其妙的悲傷。


    這位賈府二小姐,是該有多懷念當初在大觀園裏的時光啊。


    想當初,她嫁過來時,應該也對自己的夫君心懷憧憬罷,也想著日後齊眉舉案,相敬如賓罷。


    隻是沒想到卻嫁了個這麽中山狼,唉。


    迎春一邊打理著舊物,一邊翻看著舊日的詩集,心中不禁一片傷感。


    隻是棋局喜安這幾日卻頗為高興,奶奶不再出去瞎折騰,她們的夥食,也明顯的改善了起來。


    廚房裏開始出現了新鮮的魚,醃製好的板鴨,上好的火腿,還有這個時節才有的梅子湯。


    這般過了三四天,倒也風平浪靜,滿福沒有再過來請安,二月春那邊也暫時沒有什麽新的主顧,隻偶爾有一些附近的街坊來縫補一些舊裳。


    迎春心裏開始有些著急。


    這二月春光靠媚春樓的姐妹口口相傳是不行的,總是要想辦法打打廣告才是。


    就在迎春苦苦思索是讓喜安上街到處張貼牛皮鮮好還是讓棋局挨家挨戶派小卡片好的時候,卻見喜安急匆匆的迴來了。


    “奶奶,奶娘,”喜安進了屋,來不及換去男裳,便對迎春說道:“你知道今天誰來二月春了麽?”


    “怎麽了?”


    “是南安郡王府裏的太監,說是他們家太妃來請二月春的李繡娘去南安郡王府裏給小縣主量身裁衣。”喜安邊說邊難掩麵上的喜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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