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卿迴到王府,裴聞鈺還沒有歇。


    男人一身玄金色長袍,端坐在寢房門口的檀木椅上,身後站著王政和淩七,無影則守在他身側,手裏捧著那把佩劍。


    眾人眼見著少年從外牆翻進來,衣袂輕晃,輕易便能落進人心裏。


    時卿一抬頭,便對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裴聞鈺:“去哪兒了?”


    時卿抬步走近:“迴了相府一趟,順便救了個人。”


    “這不是楚棋的傳家寶麽?”


    時卿仿若沒有瞧見男人的神色,動作自然地接過無影手裏的劍,笑,“我還以為他舍不得。”


    “的確不舍。”裴聞鈺勾唇,“說起來,他抱著不肯撒手的樣子,應該很像昔日纏著你的時候。”


    時卿眼皮重重一跳。


    時卿:“……你聽誰說的?他隻拿我當弟弟。”


    “是麽?”裴聞鈺又道,“子時三刻沈忠年便離開沈府去了楚家,如今已是寅時,中間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時卿仰頭望了眼天上的明月,放棄掙紮:“緣客來。”


    裴聞鈺冷笑。


    時卿便知無影將今日遇見容肆的事都抖出去了。


    “大人,裴聞鈺這樣子,好像怨夫哦。”


    係統小聲嘀咕,鬱悶,“攻略值是一點不漲的,醋是每天喝不完的。”


    時卿沒有站在這裏被人暗戳戳當猴看的興致,裴聞鈺又不肯起身,時卿沒辦法,收了佩劍,站在他麵前,伸手。


    裴聞鈺盯著眼前的手,手指骨節勻稱,白皙修長,許是殺了人,難免帶了點淡淡的血腥味。


    “做什麽?”


    “迴屋,我和你解釋。”


    裴聞鈺盯著他向上的掌心,沒說話。


    時卿:“要上早朝了,你確定要在這裏和我耗下去嗎?”


    攝政王抬頭,從下往上睨他一眼,紆尊降貴地搭在他手心,而後借力起身,自然地改而握住他的腕骨,拽著人就往裏屋走。


    時卿被拽著大步跟上,關門前將佩劍扔給淩七,後者接過,眨眼便帶著一眾手下消失在庭院裏。


    房門“砰”地關閉,一隻大手虛虛掐握住脖頸,後背抵上門,時卿被迫抬起頭。


    下一刻,急促兇狠的吻強勢地壓了下來。


    天色將明未明,有清風吹拂而入,揉亂唿吸。


    時卿張唇,想要罵,惡劣的猛獸再度折返,意識越來越混沌,不知什麽時候咬破了唇,鮮血順著唇角溢出來,而後被指腹抹去。


    “……裴聞鈺!”


    “你解釋啊。”男人惡劣地輕笑,“我在聽。”


    時卿知道什麽都瞞不住他,實際也沒什麽好解釋的,父親前腳出了府門,後腳消息就會傳到裴聞鈺耳中,更何況被那麽多暗衛跟隨的他?


    可這才是大魏萬萬人之上的攝政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隻要他想,就能將整個京城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時卿抬眸,目光清淩淩的,此刻浸了些水霧,眼尾勾著紅,和唇一樣豔麗的色澤。


    “別動楚家。”


    裴聞鈺覺得好笑,“你不是幫本王救下‘楚公子’了麽?說起來,本王還得感謝你助我將兵部徹底握在手中。”


    “……這不一樣。”時卿搖頭,“今日,朝堂上,不要累及無辜。”


    “何為無辜?”


    裴聞鈺一隻手攬住對方腰肢,慢條斯理碾磨著他的唇,黑暗中,幾乎暈出和他眼眸一樣濃稠的墨色,“滿朝文武,誰敢說無辜?”


    “為國有用者,留下……”


    裴聞鈺湊過來,牙齒叼著後頸那片肌膚輕磨,時卿手指顫抖地想要將人推開,卻被攥得更緊。


    “忠臣,留下……你需要他們,大魏也需要他們。”


    “即便是春闈也要等來年,青黃不接,大魏或許堅持不到那個時候。裴聞鈺,不要濫殺……”


    時卿唿吸一滯,忽然停了話。


    一隻手碰到後腰,微微按實了。


    裴聞鈺被少年微啞的嗓音磨的發痛,閉目緩了緩,緊接著,另一隻手也探進對方衣襟。


    時卿咬牙,伸手就要拔出腰側的短刀。


    卻被強勢地扣迴去,裴聞鈺兇狠地咬他,道:“繼續。”


    時卿說不出話。


    “你不是想要我聽你說話麽?”裴聞鈺寸步不讓,“過時不候。”


    說什麽?時卿浮沉著,想交代的話都被撞|碎在黑暗裏,眼尾逼紅,染著濕氣的眼睛幹淨地望著眼前的人,滿腦子都是裴聞鈺。


    隻說:“你不該……是……”那樣的結局。


    裴聞鈺動作一停,湊上去聽,“什麽?”


    時卿伸手抱住他,輕聲說:“裴聞鈺,你試著愛我吧。”


    讓我救你。


    裴聞鈺卻覺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愛是什麽東西?他的一切情感都讓那場大火燒沒了,唯一能清楚感知到的便是仇恨。


    他不是聞鈺,聞家的小公子早就死了。


    那殘餘的滔天恨意,是他活著的唯一證明。


    “沈時卿。”裴聞鈺低低地笑出了聲,而後抱著人臥在榻上,傾身壓實了,嗓音低沉帶著警告,讓人喘不過氣,“記住你的身份。”


    時卿也笑,漆黑的眼瞳被水洗得發亮,黑玉一般。


    “王爺放心。”他抬頭,笑容破碎而意味深長,“從沒有忘。”


    ……


    時卿睡下,沒多久又睜著眼睛醒來,看裴聞鈺簡單洗漱完,換了身玄金色蟒袍。窗外已天光大亮。


    男人站在逆光處,伸手貼了貼他的額頭,總算沒有之前那般要吃人的氣勢:


    “你好好休息,等我下朝迴來給你帶點心。你的賞賜會一並送到沈府。”


    時卿閉上眼,默默將臉朝向另一側。


    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裴聞鈺感覺心髒忽然被人輕輕抓握又鬆開,他移開目光,喉結滑動。


    想吻他。


    終究理智占據上風,裴聞鈺沒耽擱,起身出了門。


    “大人,您還好嗎?”小老虎暗戳戳道。


    時卿冷著臉:“怎麽?”


    “這段時間不一直都是太子把持朝政嘛,可如今攝政王迴來了,他雖然遲到沒有現身,卻依舊有半數官員認為應該等攝政王。”


    “他們找的理由也讓人無法反駁,江南災後恢複嘛,太子有點沉不住氣,反被扣上一頂不顧民生的帽子。朝堂那些人已經吵起來了。”


    係統薯片嚼的卡呲卡呲響:“年度大戲啊。您要不稍微去早一點?”


    不給免痛,還想近距離看戲。


    時卿咬牙撐著身坐起來,閉了閉眼。


    然後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零嘴:“薯片別吃了。”


    係統:?


    “積分不夠,省著點用。”時卿語氣淡然,“今後不準吃。”


    係統:?!


    小老虎一嗓子嚎出來:“它隻需要兩個積分一包!”


    您隨隨便便一個功能使用都是千位起步!!


    再說了,“這是我自己攢的積分,準備留著退休養老的。”


    時卿好奇:“能有多少?”


    “一萬!”小老虎翹起尾巴,雖然他之前菜,但掙點飯錢還是可以的!


    “知道了。”時卿起身穿衣,逗他,“充公吧。”


    係統:……[石化jpg.]


    裴聞鈺昨日恩威並施,穩住不少臨陣倒戈的重臣,因此他並不著急,趕到皇宮時,果然聽一個小公公透露,朝會還未開始,所有人都在等他。


    不難想象太子難看的臉色,裴聞鈺惡劣之餘還隱隱有幾分得意,是先帝的種又如何?


    他魏馳再名正言順,也穩不住這暗流洶湧的朝堂。


    待今日他反了這皇權,從此大魏的江山便要改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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