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卿反複燒了五天,醒來時發現自己在花臨城,戰北王府。


    明明才不到四月,卻恍如隔了半生。


    “卿卿?”


    楚硯端著藥碗進來,輕放在幾案,第一時間去貼時卿的額頭。


    時卿愣愣地看著麵容憔悴眼底青黑的楚硯,看他腳步慌亂,去而複返。


    不過須臾,隔壁的江知書被叫了進來。


    江知書神色是難以掩飾的欣喜:“不會再發熱了,我去換個方子。”


    說完便腳步飛快地跑出去。


    時卿躺在榻上,抬眸,目光平和望他:“楚硯。”


    男人喉結滾動,艱難應聲。


    時卿眼尾薄紅看他,勾唇輕笑了一下:“我們迴北燕吧。”


    那一瞬,楚硯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隻是看著時卿清瘦的臉,垂眸,眼淚便無聲流了滿麵。


    少年身上沒有傷,隻有血淚流幹的白。


    “……好。”


    時卿埋葬了祁羽的屍骨,連同顧家軍的骨灰,一起葬在了北城青山。


    離開北城之際,天空下起了連綿的雨,遠山沉入暮色,冷風卷起少年衣角,連沙沙浮動的樹梢,都是依依惜別的訊號。


    時卿放下車簾,仰頭閉目,再沒有迴頭。


    半月後,北燕京都。


    時卿輕敲係統腦袋,淡然詢問:“李恩擇在哪兒?”


    小老虎垂著耳朵:“東宮,他被太子接走了。”


    時卿拿起佩劍便要趕往東宮。


    彼時楚硯剛端著一碗牛奶進來,見他這副架勢,身形一僵。


    “你去哪兒?”


    “東宮。”


    端著托盤的手攥緊,楚硯心中難免忐忑:“明日就要覲見陛下,你那麽晚去東宮做什麽?”


    時卿神色冷淡:“殺人。”


    楚硯瞳孔震顫,僅猶豫片刻,少年便提劍出了門。


    匆忙放下手裏的牛奶,楚硯大步跟上。


    ……


    李恩擇近日一直心神不寧。


    那封書信遲早會暴露,他不知顧時卿會不會迴來找他,更不知謝珂會不會如他承諾的那般保護他。


    從第一次接觸到太子,李恩擇就被他深深吸引了。


    謝珂強大,溫柔,待人溫潤有禮,是北燕少有的正常人。


    他承諾過的事,不會反悔。少年攥緊手裏的木梳,抬眸看向銅鏡的神色愈發堅定。


    他要把太子攻下,哪怕賴也要賴在東宮!


    砰!


    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麵踢開,李恩擇渾身一顫,下意識起身看向門口。


    “誰?”


    來人一身寒氣,白衣翩躚,肌膚白皙清透,可被窗外的月色一映,更像是索命的亡魂。


    “我。”


    李恩擇當即想要揚聲大喊。


    可下一瞬,勁風直逼麵門,低頭,劍尖便抵在了心口。


    梳妝台對著窗,清月光輝透過窗戶投射進來,落在身量相近的兩個少年身上。


    隻是一個冷冽淩厲,一個柔弱可憐。


    時卿:“為何要寫那樣的信?”


    如果不是南晉的字,那些人未必會信,祁羽也不必冒著巨大風險硬闖虞城;顧家軍沒有硬闖,就不會被抓住破綻,更不會讓北燕有機可趁……


    時卿不可避免地越想越深,淋漓的鮮血密布,輕易逼紅了眼。


    “我……沒有辦法,我隻是想要活命。”李恩擇紅著眼,聲線顫抖,“謝珂說我跟了他,他就能許我一個妃位,隻要入了皇室的門,我就不會受南晉……”


    劍鋒逼至脖頸,少年霎時噤聲。


    “李恩擇!”時卿冷聲,“你道國在哪裏,家在哪裏,君在哪裏,父在哪裏?如此沒有風骨,我早該在北城關殺了你!”


    “國亡了!”


    李恩擇聲嘶力竭,看著眼前的少年將軍淚流滿麵,“南晉亡了!”


    時卿執劍的手狠狠一顫!


    “戰北王身死,北城關破的時候我就知道南晉已經沒了;父皇說帶我去南疆我又生起了希望,我以為自己能活下去,可父皇母妃也死了;之後被他們推出來為質,我以為自己會死在半途,會死在北燕的京都,可我活到了現在!我活到了現在哈哈哈哈!”


    少年神色癲狂,笑著大聲喊:“顧時卿!我害怕!我孬種!我不想做皇子,我隻是想活!哪怕南晉亡了我也要活!”


    笑著笑著,他抬手握住劍身,“為何你偏生這般天真?”


    “你殫精竭慮,耗盡心力,可結果呢?你還不是和我一樣,你還不是和我一樣!”


    少年說著,崩潰地跪坐在地,十指深深嵌入披散的長發中,他未及冠,桌上也隻放了一根藍色的發繩。


    開口,嗓音絕望嘶啞:“怎麽連你都和我一樣……”


    恢弘壯闊的曆史中,少年的肩膀是如此瘦弱,他扛不起整個國家,甚至扛不起一座城的重量。


    指尖微顫,長劍“哐當”跌落在地上,時卿側目,望向屋外新探出頭的嫩芽。


    月色淒淒,清淚無聲滑落。


    李恩擇說的沒錯,自己和他,沒什麽區別。


    一邊是家仇國恨,一邊是割舍不下的人,時卿不知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麽。


    係統受不了:“宿主,我們走吧,去下個位麵好不好?”


    不要這個位麵了。


    不要了。


    他隻是個攻略係統,沒有那麽強大的心髒。


    時卿撿起佩劍,沒再看地上的人一眼,他轉身一步步走向門外,看遊廊處相對而立,不知在談些什麽但目光始終看向這邊的男人。


    “……我死了,他會不會難過?”


    係統沒法給他迴答。


    “我不能死。”兩人視線碰撞,時卿疲憊地朝他笑了一下,“我得活著。”


    “我死了,那些被奴役的百姓,就徹底沒救了。”


    “還有楚硯,我帶著目的接近他那麽久。”時卿說,“我要給他一個繁華的盛世。”


    可您呢?


    您怎麽辦?


    小老虎崩潰大哭。


    -


    我感覺我也要瘋了:)提前吱個聲,近期零點二分,如果我沒有發布章節,寶貝們就不要等,一個結尾一個開篇,我得仔細琢磨。


    這結局,為什麽感覺有點不妙(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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