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刻意把這件事留到最後才說,她心裏打著小算盤。


    先挑些讓公主高興的事講,再拋出這件不太妙的,好讓責備來得輕些。


    不過她並不吞吐支吾,早幾天就打好了腹稿,極快的就把瑥羽迴府前前後後說了個清楚。


    楚樂儀聽著聽著,“嗖” 一下坐直了身子。


    動作太過迅猛,躺椅發出 “嘎吱” 一聲,劇烈地前後動起來。


    她的身體也被這股慣性帶著,輕微的晃動。


    “瑥羽?他迷暈了侍衛?”


    楚樂儀一再向采苓確認每個細節,全盤問下來才確定,真的是瑥羽。


    “我看是沒人能管得了他了。”她想起這人就頭疼。


    采苓在一旁告罪,“都怪奴婢。”


    “不怪你,若是你不把他放進來,他自有本事在府外流連,府外人多眼雜,更加不好。”


    楚樂儀垂頭沉思了幾息,“以後我不在府裏,會給你留下一部分侍衛的調令,你可隨機應變。”


    采苓已經做好了挨訓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卻獲得了侍衛調令。


    她心中不安,“殿下,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侍衛調令,這次瑥羽迴府,我可以調動侍衛把他綁迴窯口莊園?”


    采苓做事一向很直接,不過瑥羽與旁人不一樣。


    楚樂儀解釋說,“我不在府裏的時候,大小事都是你來管,總要有打手聽你的命令,好辦事。”


    “我先前沒思慮到,現在便補上這一道。”


    “至於瑥羽,他特殊些,你這次把他監看起來,等我迴來再做定奪,你這麽做已經很妥當。”


    采苓頓覺的肩上落的大石頭都不見了,由衷的高興。


    聲音激動,“殿下,您不是安慰奴婢吧?”


    “安慰你做什麽,別以為我會安慰人,做錯事可是要罰的。”楚樂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采苓雙手握了一下,嘴角不受控製的上揚,綻放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


    “殿下,奴婢可嚇壞了!”


    “怕什麽呢?你家殿下又不是個夜叉。”楚樂儀想著瑥羽出神。


    采苓自然不敢說,是因為公主帶迴新人,瑥羽公子可能地位不保。


    要是瑥羽被公主厭棄,她就是包庇者。


    可是公主偏偏說瑥羽特殊些,采苓心中就有數了。


    現在她不僅不是包庇者,還得了個“做事妥帖”。


    驚險!


    “殿下,現如今瑥羽公子就在芝蘭院呢,是否需要讓他來迴話?”


    楚樂儀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置他。


    他身上的傷應該好多了,可心裏好像還帶著戰後創傷症狀,極其敏感容易想偏。


    明明就是他擅自做主,衝動行事。


    搞的她有火發不得,隻能讓人先看著他。


    這些日子她在皇兄私宅裏待著探聽消息,最近總算及時得知了遊旭的軍報。


    好在信上說這次突襲勝算極大。


    明暉侯抵達前線親自坐鎮指揮後,也給出了同樣的判斷。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並無其他異常情況。


    由於邊域突襲的路線位置奇詭偏狹,邊域的百姓並未受擾動。


    瑥羽的人目前沒有一絲暴露的跡象。


    現在就看父皇是個什麽意思了,是接著打,還是邊打邊議。


    此事現在看還沒有捅婁子,或許還是功勞一件。


    可想起那日在卻山寺的不歡而散,她一時不知道怎麽麵對了。


    她就是有氣,尤其想起他擅動還不好好認錯,隻知道往遊旭身上扯,氣就不能平。


    楚樂儀又仰躺下去,閉上眼睛疲憊的說,“先不見了,我累了,清靜清靜。”


    “是。”采苓不做打攪,輕巧的離開。


    *


    瑥羽獨自坐在書房裏,昏黃的燭光映照著他落寞的麵容。


    他手中握著一張畫,湊近燭火,火舌輕輕舔舐紙邊,漸漸蔓延開來。


    畫中的山水在火焰中扭曲、消散,化作一縷縷青煙,盤旋上升,最終消失在昏暗的房梁間。


    火光映在他的眼底,明明滅滅。


    筆洗中的清水早已渾濁不堪,灰燼一層層堆積,幾乎要溢出來。


    瑥羽手中的畫仍在燃燒,火焰舔舐著紙邊,火氣熏紅了他的眼睛。


    灰燼如黑色的雪片,輕輕飄落,有的落在筆洗邊緣。


    有的散在案幾上,有幾片沾上了他的袖口。


    他低頭看了一眼筆洗,那裏已容不下更多的殘骸。


    灰燼在水中沉浮,像一團團化不開的墨,又像一場無聲的祭奠。


    天色漸暗,他還沒等到有人來傳他。


    連個問罪責的音信都沒有。


    這是徹底冷落他了嗎?


    他抬手將最後一角畫卷投入火中,火光驟然一亮,隨即迅速黯淡下去。


    隻餘一縷青煙嫋嫋升起,與滿室的沉寂融為一體。


    他走去偏房的水盆旁淨了手,從懷中拿出一個荷包。


    瑥羽鬆開線繩,將裏麵玉白的童子倒在手心中。


    玉童子笑的可親,肚腩和手腳都胖乎,仿佛一按下就是一個宣軟的坑。


    他的心髒抽痛。


    再一次煩自己為什麽不能生一個孩兒,如果他們兩人有一個孩兒。


    公主是否能看在孩兒的麵子上,不這麽快的舍棄他。


    再受不了這種煎熬,他推開房門,


    “遠兒,去尋采苓,替我傳個話,說我求見公主,問何時方便。”


    遠兒看見房裏飄出白煙,大驚失色,“郎君,裏麵失了火?”


    “我燒了不喜歡的畫,沒大礙。”


    “這麽大的煙,您快出來散散風。”常明在側將他拉出來,觀望著他紅彤彤的眼,心裏滋味難明。


    遠兒迴話說,“我這就去問采苓姑姑,可您總要洗去這一身煙火味。”


    遠兒又打量他的衣衫,明媚的霞色衣裳已經沾了許多的灰。


    “還有您這衣衫,也要換。”遠兒給常明遞了眼色才走,常明立即扶著公子去臥房。


    “公子,先前羽華堂送來的衣衫,青碧色那件,您穿上一定……”


    常明還沒有說完,瑥羽就站定了不動了,他眼中暗光幽幽。


    “為何要穿青碧色?顯得我更青澀嗎?”瑥羽似笑非笑。


    常明被說中了心思,一時啞了口。


    瑥羽偏頭看常明,“嗯?”


    常明鼓著勇氣,“公子,您有所不知,方才……那洛泱公子,我去偷偷見過了,及不上您。”


    “這麽長時間未見,公子您可要抓住機會,別對公主……冷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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