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的。”瑥羽目光柔柔,朝她伸出手來,語氣溫順,


    “殿下給瑥羽信物,這事就這樣定了。”


    楚樂儀看他含羞帶怯,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定親。


    明明事關性命,怎可如此不正經。


    楚樂儀差點想捏著他的臉訓話,剛要抬起手來又忍了,“認真些!”


    “是認真的,殿下給瑥羽信物,瑥羽就答應殿下。”


    他似是想到什麽更羞澀了,“總不能在瀕死之時……拿出您的襦裙來求生。”


    “瑥羽!叫你不要說‘死’了!”楚樂儀審視著他,“你還敢提裙子!”


    “想您了怎麽辦?瑥羽想您。現在就開始想了……”


    楚樂儀說不過他,雖不是去打仗的,但也如同臨到陣前了。


    叫他有些安慰吧。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穿戴,難不成要摘個鐲子套他手上?


    此場景不能想象,一經想象就顯得自己很慈愛。


    已經在腳趾抓地了。


    “你還不急出發,交接事務也需要時日,我明天著采苓迴府去拿信物給你。”


    瑥羽綻開笑意,濃麗的俊顏精致如畫,瞬間點亮了周遭。


    “謝殿下!”瑥羽喜不自勝。


    他隨身帶著一塊綬帶鳥銜花形白玉佩,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東西。


    讓他以後交給心上人的。


    待公主給了他信物,他就與公主交換。有無數隻蝴蝶在他心間翩躚起舞。


    楚樂儀自是不知道他的這些小九九,叮囑他,


    “今夜再好好思量,隻要還沒出發,隨時可反悔。”


    “不悔。”瑥羽知道她這是要迴房,這麽晚了,她一定疲累了。


    瑥羽站起身來去取了大氅幫她披上。


    係著帶子的時候求道,“我送您迴房好嗎?”


    “好。”


    楚樂儀指了指他開的有些大的衣襟,“你這樣不冷嗎?”


    瑥羽一低首,趕緊將自己的衣襟理好,表情很是不自在。


    快要交換信物了,他需自持些,端正些。


    雖然他和公主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交換信物也是他單方麵的終生相許。


    可他就是覺得不一樣了,要鄭重。


    他的心撲通撲通跳著,強自鎮定。


    給自己也披上了同樣的大氅,提著燈籠,推開門扉。


    夜,如濃稠的墨汁,將他們的身形漸次吞沒。


    燈籠的微光在黑暗中搖曳,好像隨時都會被暗夜撲滅。


    風,颯颯而過,撩起衣袂翩翩,發縷隨風而舞。


    腳下幽徑,似是要綿亙至天地盡頭。


    他偷偷側目看向身旁的公主,她的側臉在黯淡的光影裏仍然明媚。


    總是明媚。


    楚樂儀察覺到那道一觸即離的視線,從袖筒中伸出手。


    觸到他的手背,手指收攏,與他的手貼的嚴絲合縫。


    瑥羽以為她在怕黑,她曾說過的,她怕黑。


    用力的迴握,傳遞手心的汩汩熱度,“殿下莫怕,再往前麵些還要亮許多,周圍都有守衛巡邏。”


    “我與您講個故事吧,聽著聽著就到了。”


    楚樂儀看著前麵的路,不想讓他喝一肚子冷風,


    “不想聽故事,想聽風聲。”


    *


    從晨間始,礦場上就一片繁忙喧囂,熱火朝天。


    楚樂儀在各個區域轉了一圈,進度斐然,施工有序。


    根據蘇淳錦的匯報,進度順利的話,到明年夏天,就可以開采冶煉了。


    比她預想的要早,她心情大好。


    將各個管事集中起來開會賞了一通才迴自己院子。


    還叫走了星言。


    瑥羽一早送來的蘭草擺在了她的案頭,一朵嫩黃的花骨朵含苞欲放。


    “星言,有一樁大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楚樂儀呷了一口熱茶,端詳著他。


    星言的表情十分淡然,


    “殿下,我曾為您私賣過宮裏的禦賜之物。”


    “還曾為您和蘇淳錦盜看弓弩時,守過整夜房門。”


    “秋獵那會兒,我聽您的命,從臨奉山後山,帶走嫌犯常畫。”


    “逃逸到前些日子,還順路為您尋了私兵。”


    “現在,屬下是您的私兵頭子。”


    “殿下,您若是早有定算,就不用問屬下的意思,直接吩咐就是。”


    “從屬下在黑市上賣官窯粉青海棠瓶的時候,屬下就應該知道的,一步錯,步步錯,當不成禦前侍衛了。”


    “哦,還有一樁,用禦賜之物,雅賄工部尚書之子。”


    別的無話可說,這樁她要爭辯爭辯,楚樂儀糾正道,“那不算雅賄,於耀祖給我錢了。”


    星言的聲音如冰泉滴水,清脆而節奏分明,


    “八十兩買官窯粉青海棠瓶,一百兩買官窯三足爐,兩百兩買官窯四方花盆。”


    “這點錢在哪能買到禦賜之物,還專讓一個人撿漏。”


    楚樂儀擱下茶杯,重重的一聲,煩了,“反正你也是跟我一條船上的人了,當什麽禦前侍衛,破罐子破摔吧。”


    “五日後,你先帶著礦上的二十個守衛,跟著瑥羽走,一切聽他安排。”


    公主不裝良善溫和的樣子,還是能溝通的。


    他還是喜歡殿下有話直說,這樣多好。


    破罐子星言抱拳行禮,“是,殿下。”


    “這次是什麽罪的事?您總得告訴屬下行動內容。”


    楚樂儀心中嘀咕,這次能讓你看清皇帝的真實麵目,徹底打消當禦前侍衛的念頭。


    她紅唇皓齒,一張一合,“這次是好事,不坑你,讓你當英雄,保護威武侯父子。”


    星言一聽,眼睛亮起來,精神為之一振。


    “是戰功赫赫的威武侯?”


    楚樂儀敲打著扶手,“現如今侯爺還沒有重了名號的。”


    星言身姿挺拔,站的愈發筆直,“屬下定當全力以赴,不負殿下所托,哪怕肝腦塗地,亦要保得他們毫發無傷!”渾身散發著決然之氣。


    “還是那句話,緊急時先保自己,我還等你迴來複命,你不迴來,我就磨礪你哥哥。”楚樂儀漫不經心的威脅著他。


    “你哥哥在礦上接你的活,繼續招募聽話得力的守衛。”


    她的私兵隊伍可以出去曆練了,“訓練好了就把守衛分批解雇,讓他們暗中去尋你和瑥羽。”


    “詳細到底是如何做,你們商議好了明日一起來向我迴稟。”


    星言神色一凜,領命離去。


    午後,采苓風塵仆仆從公主府迴來,帶迴一個精致的盒子。


    楚樂儀接過打開,裏麵靜靜臥著的,是母後賜給她的,白玉嬉戲童子圓雕手把件。


    先前她得了秋獵射箭的獎賞,給母後送去報喜。


    母後就將這個手把件賜給她,白玉質地溫潤細膩,童子的模樣憨態可掬。


    圓乎乎的腦袋,眼睛彎彎如月牙,鼻子小巧。


    嘴巴張開上揚,似是在咯咯的歡笑。


    她想起曾問過瑥羽,喜歡什麽,他沒答出關於他的東西。


    問采苓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


    蘇淳錦迴信說瑥羽喜歡“賞賜”。


    昨晚瑥羽突然要信物,她今天思來想去,就把母後這件“賞賜”給他吧。


    今天瑥羽忙完的很早,采苓一去就將人帶了過來。


    瑥羽今天特意打扮了自己,是羽華堂晌午專門送來的綢衫。


    顏色像山林深處最濃鬱的翠影,極具光澤感的暗青綠。


    款式和繡紋都是極為正式的樣式,配著如意翡翠革帶,腳步輕盈的走進來,像是從古畫中走出的矜貴公子。


    楚樂儀很自信眼前這件信物,定能得他喜歡。雕刻的栩栩如生,用料也是上好的溫潤玉石。


    待他坐穩於一側,當即就將盒子放在兩人之間的小方桌上,


    “這是母後賞賜給我的,送給你當信物。”


    瑥羽麵龐一側映著午後疏懶的光暈,羞澀垂眸。


    他也帶了一個錦盒,“殿下,這是瑥羽贈您的迴禮。”


    “還有迴禮?”


    正當她打開錦盒端詳裏麵的玉佩,聽見瑥羽春水漣漪般的驚喜聲音。


    “殿下……竟賜給我一個孩兒……”


    他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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