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樂儀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鐵礦開采權都拿的這麽辛苦,以後的金礦一旦公之於眾,還不得被他們吃幹抹淨了?


    忽然傳來采苓的聲音,“殿下,您還沒睡?”


    “嗯,什麽事?”


    采苓臉上十分的為難,“殿下恕罪,奴婢本不該這時候進來打攪您。


    瑥羽公子求見您,說是您屋裏沒熄蠟燭,想給您吹笛子。


    我不讓,他就站在外邊了。這夜深露重的,我又怕他那一身的傷受不住。”


    楚樂儀把手墊在頭下,想訓他,但心裏一軟,“叫他來吧。”


    采苓如釋重負的退下,把瑥羽請進外間,站了一會,身上去了寒氣,才讓他去裏間。


    瑥羽手裏握著長笛,腦子裏有曲譜,心裏卻沒譜。


    他在房裏休養了一天,夜間吃飯的時候聽到小廝說,公主那裏來了個人。


    遠兒是從不打聽公主的事的。


    是公主派給芝蘭院的小廝,在府中行走,對府裏的事知道的更多。


    也更合群。


    起因是有那個小廝去醫館拿藥,迴來時碰見門房處來了個貴客,說是公主的故人。


    瑥羽一聽,就想到是那位長的十分白淨,有點女氣的男子。


    問了小廝的形容,果然是。


    他晚上無論如何也躺不住,等遠兒睡著,自己輕手輕腳的走,來了公主的主院。


    此時,往裏間走的每一步,他都如同行走在雲端。


    他這是做什麽呢?


    他身上有傷,雖然還在疼著,但盡量把腰背挺直,走起路來飄逸如風,既挺拔又秀氣。


    沒幾步就到了公主的床榻邊。


    “見過殿下。”他甚至不知道繼續說什麽好,就那樣跪著。


    楚樂儀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把手給我。”


    瑥羽往前挪了挪,把自己沒拿笛子的那隻手放了上去,一陣暖意。


    馬上又收迴。


    “我手涼。”


    楚樂儀躺著,看他,臉色還是蒼白,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卻跑來給她吹笛子。


    故意嗔他,“還知道涼,專程過來涼我的?”


    瑥羽急急的辯白,“不是的,殿下,瑥羽想看看您睡了沒,如果沒睡......”


    “就來涼我?”


    他感覺公主直直的望著他,像是要望到他心裏去。


    瑥羽的臉更白了,幾乎要透明了,睫毛刷啊刷的。


    “瑥羽唐突了,瑥羽想哄殿下睡覺,不是想涼您。”


    楚樂儀道,“確實很唐突,身體還沒好就跑出來,出來也不知道披個披風,你和我,你哪一頭都沒顧好。”


    “殿下恕罪......”


    楚樂儀看他那自責的樣子很可憐,又說了一遍,“把手給我。”


    這次瑥羽放上去就沒有再抽迴去,會涼到她的,但他沒辦法不順從,怕挨訓。


    汩汩的熱度從她手心傳到他的手指。


    她的手掌細膩而溫暖,又在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


    瑥羽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抬起頭,目光跟她的視線交匯,一刹那整個身子都開始發熱了。


    他想逃避,“殿下,我給您吹笛子吧,我還有家鄉的曲子沒有給您聽過。”


    “另一隻手,也拿來。”


    瑥羽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把笛子擱在一旁的案幾上,把另一隻手也送了過去。


    兩隻手都被她包裹住了。


    好暖,好軟。


    他的臉很熱,幾乎不能抬頭。


    垂著眼睛看床榻上的衾單,


    看花紋,看顏色,看材質。


    “坐在這,跪在地上涼。”楚樂儀眼神看向榻上,往裏讓了讓身子,讓出個很大的空來。


    “瑥羽穿著外衫,髒,不能坐您的床榻。殿下,我這樣就很好。”


    楚樂儀一生放縱不羈愛逗人的毛病是管也管不住,張口就來,


    “那你把外衫脫了來我被子裏吧,這樣就不髒了。”


    “呃......”瑥羽不得不又對上她的眼眸,唿吸加快,不知道該應還是不該應。


    他心裏的阻塞感好像不是想反抗,而是害羞!


    這怎麽能!


    聽到她催促,“快點,我等不及了。”


    瑥羽不再跪了,老老實實坐在她榻邊。


    坐定時,整個人顯得放鬆了一些,依然保持著恭敬的姿態,手還被她握著。


    “殿下,我還是這樣坐著吧。謝殿下體恤。”


    楚樂儀佯裝不滿意,捏了捏他的手指。


    “今天某人還說還什麽,會聽我的話,結果呢,要不就是說了不聽,要不就是隻聽一半。


    這年頭,承諾真是不能隨便信了。”


    說完她還“嘖”了一聲,表達她的揶揄。


    逗著他實在太有意思了,楚樂儀就想看他窘。


    可沒想到的是,榻邊上少年短暫的愣了一下,就抽出手,開始解衣衫上的腰帶。


    楚樂儀想製止,可是他站起身去把外衫掛起,匆匆的往她榻邊又來了。


    素來膽子大的楚樂儀,逗弄人從來沒慫過。


    這一次倏忽萌生退意!


    她剛要開口讓他把衣服穿迴去,就聽見那人說,“殿下恕罪,瑥羽唐突了。”


    他修長的手掀開一點被子,透白著一張臉,耳朵紅的要滴血。


    怕鑽了涼氣進去,力求以最快的速度進被子。


    躺下。


    可是這空間不足以平躺,他隻能朝裏側身。


    楚樂儀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隻來得及把手收迴,以防他壓著自己的手。


    目下與他兩兩相對,鼻息相聞。


    這是......


    為何???


    楚樂儀感到失算,瞪大了眼睛盯著他。


    瑥羽的心髒快要跳出來了,“撲通撲通撲通!”


    方才為了實現諾言,證明自己是真的聽話,他沒再多想什麽,就動作起來。


    生怕她不信他。


    什麽男女大防,君子操守,他忘了。


    從噩夢醒來的那一刻,失而複得的酸澀感一直在沁潤著他。


    他心口酥酥。


    他不知道為什麽。


    他現在隻想守住這磅礴的暖意,不讓“故人”有機會。


    嗅著她身上的香氣,瑥羽輕輕的閉了眼睛,“謝殿下。”


    他一說話差點就碰到她的嘴唇。


    楚樂儀趕緊往裏躲。


    所幸他是閉著眼的,沒見到她的窘樣子。


    楚樂儀躲開的時候,手無意中碰到他身上不知道哪處,引來他一聲抽氣。


    好像是疼的。


    啊對了,這人滿身的傷。細聞之下,他身上還有淡淡的藥味呢。


    楚樂儀頓時手足無措,嘴裏想說讓他趕快起來的話,也熄了火。


    他眼睛閉的不安寧,眼睫毛時常發抖。


    楚樂儀由衷的感到自己是個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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