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高嬤嬤麵色不改,“迴殿下,是太子賜給您的麵首,瑥羽公子。”


    “他來幹什麽?”楚樂儀還沒做好麵對他的準備,畢竟是一個潛在的“殺器”。


    “按規矩,他每日都要來拜見問安。”


    楚樂儀猛的抬起頭,注視麵前保養得當,像富太太一樣的高嬤嬤,“每日?為何?”


    “迴殿下,規矩是如此。”


    又是這句,說了等於沒說。


    楚樂儀腰一軟,攤在了圈椅裏。


    “公主,端謹。”高嬤嬤不緊不慢的輕聲提醒。


    楚樂儀立刻將自己的塌了的腰又支楞起來,鬆了鬆肩,擺出端莊得體的儀態。


    給采苓一個眼神,“去,給我盛一碗桃子果露,冰過的。順便......讓瑥羽公子來吧。”


    楚樂儀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每天早上他都要來跪自己,這不是催命嗎。


    不一會,那位公子徐徐邁步進了前廳,朗若列星,逸似浮雲,施施然跪在地上。


    人美,聲音也挑不出瑕疵,像是碧玉落了地,清脆悅耳。


    “瑥羽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晨安。”


    高嬤嬤在邊上關注著瑥羽的舉止是否合宜,滿意的收迴了目光。


    楚樂儀生無可戀的說了一句,“起來吧。”


    瑥羽身材頎長,站起來比她高多了,這看著得有......


    楚樂儀盲估了下,得有一米八。


    瑥羽視線向下避著她,一張容貌娟好的臉卻避不開她。


    楚樂儀又忍不住不要命的心動,嘴已經快於她的思維問起來,“多大了?”


    “迴殿下,瑥羽現年十七。”


    楚樂儀立刻抓住了一個很棒的念頭,並且付諸行動。“叫聲姐姐來聽。”


    然而她剛脫口而出,就愣在當場,僵住脖子一寸一寸朝向高嬤嬤的方位,臉上的表情好像吃了苦瓜。


    高嬤嬤果然發話,“殿下......”


    楚樂儀趕忙截了她的話頭,“是是是,端謹。”


    她實在不想在剛見兩次的大美人兒麵前挨嬤嬤的訓。“城北莊子上的事,嬤嬤先去吧,太晚了,迴來夜色會深,不安全。”


    語氣中滿滿的都是關心。


    高嬤嬤聽了公主為自己著想的話語,也沒再說教她剛才的失儀,俯身行過禮就走了。


    瑥羽雖然不會看到公主現在麵上的情形,卻沒錯過她方才突然翹起又放下的鞋尖。


    不欲打量,清冷的目光又往旁邊移開。


    自己哪有資格叫皇家的女兒為姐姐,公主語出驚人,行事......會不會也很荒唐?


    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誠然他是不想這樣揣測一位陌生女子的,可是心裏卻因為自己的麵首身份而敏感多思。


    既來之,則安之。瑥羽輕輕順了氣息,不再亂想下去,瓊枝玉樹的立在那裏,靜靜等著上位的人發話。


    楚樂儀接過采苓送來的桃子果露,一勺一勺往嘴裏炫,高嬤嬤不在,她自在多了。歡快的伸直了腿晃了晃腳。


    采苓自然是不會去看公主的麵首的,隻是進來時躲不開的瞥到。


    巧了,瑥羽公子今日也是一身淡青色衣衫,外麵罩的那層紗卻是她沒見過的料子。


    挺括有型,並不像公主常用的那種柔軟紗質。


    她在公主身旁站好,出神琢磨起了衣料。


    冰冰涼涼的果露把楚樂儀心頭剛起的熱度壓下,理智才迴了籠。


    她斟酌了斟酌,禮多人不怪,


    “皇兄把你賜給我,我會好好待你的,缺了什麽就同高嬤嬤說。”


    “謝殿下。”他語調柔柔,卻不帶一絲溫度,隻這三個字,再無別的話。


    他肌膚如雪,輪廓分明,像精心雕琢的美玉一般。


    這一刻臉白的幾乎要透明了。


    公主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在提醒著他。


    自己隻是個以色侍人的麵首,是個仰仗他人鼻息的玩物。


    空氣中靜靜地流淌著莫名的氣息,雖然楚樂儀不知道怎麽形容這樣一種感覺,但卻知道眼前這人,似乎並不高興。


    他是被迫的?


    一時間無數個疑問在腦子裏盤桓。


    隻能揮手叫他先下去,隨即吩咐綠衣,去將瑥羽的身世書簡拿來。


    她拿著書簡一行一行念完,心裏的問號更多了。


    瑥羽出身江南士族,瑥家的少爺,雖然是個庶子,在這個世界裏好歹也算是個高於平民的階級。


    何苦要來當麵首?


    江南那邊的士族這麽卷的嗎?


    沒有其他行當可選了?


    直覺告訴她,瑥羽並不殷勤這份差事。


    但是他卻心甘情願、千裏迢迢的來了。


    令人費解。


    太子怎麽說也是她一母同胞哥哥,不會是想對她下什麽殺手吧。


    這個瑥羽確實風姿特秀,美的過分,正常女子看上一眼,哪有個不想流連的。


    這裏麵有什麽陰謀?


    但也說不過去,要真的是專門來誘惑她的。


    姿態也不會這麽疏離冷淡,應該想方設法引起自己的注意才對。


    楚樂儀扔了那幾張薄薄的書簡在桌上,苦思冥想也沒個頭緒。


    *


    瑥羽在書閣中尋了些遊記,左右無事,在書閣裏待了大半天。


    夏日的黃昏,暑氣漸漸消退。


    他手裏拿著一卷沒看完的《靜川》迴寢房,經過池塘邊。


    側首,目光落在水麵上,看著自由自在遊動的魚兒。


    楚樂儀過了芝蘭院那道月亮門,走到石拱橋中央,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


    俊朗出塵的少年,眼眸深邃明亮,模樣清雅動人。


    黃昏的霞光映在他周身,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不染塵埃。


    然而這畫麵隻定格了一瞬,他就注意到餘光裏橋上的人影。


    上一刻純真柔和的眼神,恍然過後立時變得疏離,蒙了一層撥不透的霧。


    “瑥羽見過公主殿下。”他心裏突然喧囂,抓緊手中的那卷書。


    楚樂儀擺了擺手讓他起了身,步履輕盈過了石拱橋。


    方才她在橋上看的真真切切,他懂得掩飾自己,卻掩飾的不夠高明。


    到了人麵前,微微抬著下巴看他。“走吧。”


    “去哪?”


    楚樂儀燦然一笑,真心實意的起了逗他的想法,“本宮都來你院子了,還能去哪。”


    她身後的采苓捂著嘴偷樂,被綠衣捏了一把。


    瑥羽無措,一雙水潤的眼睛眨了又眨。


    楚樂儀朝前麵微微昂了臉,似在等著他走,意有所指,“霞光都快要落了。”


    少年的心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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