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撥開烏雲,是一個美好的象征。可陳鈞才此刻,心中的烏雲不但沒能散去,還變得越來越多。甚至變得黑壓壓的一片。


    此刻的每一步,都是那麽地沉重。遠遠看到這個銀白色的水泥房旁邊的,由鐵框架和兩層玻璃板構築而成的公告欄上,貼著各種各樣的告示。


    而在這些告示中,一張有著巨大圖片的紙,在諸多由文字構成的紙張中格外地刺眼。陳鈞才越是靠近,內心就越是因為強烈的悲傷而止不住發顫。


    男孩看到麵前的告示逐漸變得扭曲,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可什麽都沒抓住。當他看清告示上麵的內容時,原本隻是扭曲的告示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可就算告示變得模糊不清,他也知道上麵的內容是什麽:


    驅逐令:樊藝慧


    然後是樊藝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一臉冷漠與憂鬱的表情。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但陳鈞才知道,樊藝慧在和自己聊天的時候,從來都是平靜的表情,全然不如這張照片上的讓人感到畏懼。


    接著,便是這一份驅逐令的內容。


    此人身為一個女兒,叛逆不良,多次違背家人命令出逃,我等決定,懲罰此人永遠不得踏入大四村的土地,永遠背負不潔不孝之名,永遠背負苦難前進。


    然後是落款,利石郡大四村村委會。


    陳鈞才看到這篇驅逐令後,眼淚止不住地流下,接著一屁股攤坐在水泥房的長階上。


    他知道,這樣的話,樊藝慧再也無法迴到這個被她視為港灣的大四村,如果她找不到自己母親的話,將會麵臨流浪的命運。盡管他已經知道樊藝慧要麵臨的苦痛,可他還是想不明白。難道,在這個世界上,貧窮真的是原罪嗎?沒有上學的權利,沒有生活的權利,此刻,她生存的權利都要被剝奪了嗎?


    我,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


    男孩歇斯底裏地喊著。他心裏清楚喊出來也無法對改善樊藝慧的處境起到那怕一丁點的作用。


    他不知道,自己的呐喊,將引來更大的不幸。


    喊完了,陳鈞才跌坐在台階上,像是一個名落孫山的高中畢業生一樣,失魂落魄的雙眼讓他在一瞬間成長了。此刻的他,知道了一個顯而易見的道理:


    結交朋友會讓人感到欣喜,而與朋友決裂,則會讓人感到悲傷。


    欣喜與悲傷,或許這兩種相對的情緒,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對,對,就是這樣。”


    突然,麵前出現了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子。男子麵露戲謔的笑容,有節奏的拍手聲讓人不寒而栗。陳鈞才頓時止住了自己的思緒,全神貫注地盯著麵前的男人,警覺發問:


    “誰在那裏?”


    “你不認識我嗎?哼,不認識也正常。”男人冷笑道,睜開了血紅色的雙眼。一股強勁的力量撲向陳鈞才,讓後者難以招架,不自覺地雙臂交叉向前擋住了臉,以此抵禦迎來的衝擊。


    當陳鈞才再一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個特殊的空間中,熟悉的小廣場被一片殷紅的大地取代。


    “你,愛著這個世界嗎?”


    “嗯。”


    “可沒有她的世界,你還會喜愛嗎?”


    男人看著麵前男孩身後的公告欄上麵的女孩,意有所指地調侃著:


    “盡管你口頭上說要驅逐她,想讓她獲得幸福,可實際上,你很舍不得她走吧?”


    “是又怎麽樣?”陳鈞才一臉怒色,“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用你這家夥操心!”


    “嗬嗬。”男人冷笑一聲,“你覺得你有和我談判的條件嗎?好好看看你現在的處境吧。你已經被我控製住了。”


    陳鈞才慌張地四下望去,果然原本熟悉的小廣場不見了,變成了一片陌生的血紅色領域,就連剛才還在的公告欄也消失無蹤。


    “你,到底要做什麽?”


    男人輕笑一聲,瞪大了他血紅的雙眼,轉眼間他的輕笑變為狂笑。在狂笑一陣後,陳鈞才憤怒地大吼:


    “老子問你話呢!”


    “無知的可悲者啊,既然你討厭這個沒有她的世界,那你就跟我走吧,踏上毀滅世界的旅途。”


    陳鈞才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


    “你是質疑我沒有實力嗎,那你看好了。”


    很快,男人一躍而起,一隻手指積蓄出深紅色的光球,擊向了遠處的山坡。頓時,山坡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吞噬。陳鈞才目瞪口呆。


    “哈哈,怎麽樣,想要擁有這個力量的話,就與我一同升上高天,化為毀滅世間的神隻吧!”


    可男人還沒說完,一道火光乍現,接著男人便被打飛。


    陳鈞才再一次愣住了,他看向這個將背影留給自己的男人,不,亦或者說,是一個布滿火焰,長著羊頭形狀腦袋的火焰人。精神恍惚中,隻聽到那個火焰人說著:


    “我乃神星之火神,苟艾特。我勸你早日離開,這是被我選中的男人,不會再讓你接近了。”


    “馬幣狗艾特,下次有你好看。”


    ……


    但很快,無論是得了紅眼病的男人,還是正在燃燒的羊頭人,都不見了,空留下一片漆黑。


    他感到疲憊,更感到心累。而先前身處血紅色領域的時候,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打擊。


    “要想獲得這份力量,沉默與孤獨是第一要義。”


    “隻有有著一顆為了所有人的未來燃燒著的內心,才能掌握火神之力。”


    兩股聲音在陳鈞才的腦海裏打轉。而他,早已累地無處安放自己了。


    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的男孩,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倒在這裏,他要迴家,然後迎接自己的,沒有她的未來。他單手撐地,咬著牙,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泥土,站穩身形。


    現在的陳鈞才,一不知道樊藝慧究竟是在邊江郡流浪還是已經找到了她媽媽的家,二不知道在一個沒有樊藝慧的未來裏,自己該如何走出這段陰影,重新迎來新的生活。


    “沒有她的未來嗎……我果然還是不願意接受呢。”


    “那麽,現在的我,已經找到自己的答案了。我要為了籌備那有可能和她再度相遇的未來,放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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