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鑽山豹並沒有跟吳寒多說,將傷員放下之後,便又轉身出了臨時醫療帳篷。


    離開醫療帳篷之後,鑽山豹便又來到臨時指揮部,這時候,徐銳、沈之嶽、馬飛還有冷鐵鋒已經再次聚集一起,商議再接下來的行動。


    徐銳之前一直在指揮對小鬼子的伏擊,所以並不知道救援進行得怎樣,當下扭頭問馬飛道:“阿飛,到現在為止我們接應了多少支騎七師殘部?”


    “十支。”馬飛沉聲說道,“總共救迴來兩百多人騎,其中一半是重傷員。”


    徐銳和冷鐵鋒聞言便立刻皺緊眉頭,因為從編製看,騎兵第七師擁有六個騎兵團、二十多個騎兵連,但是現在隻接應迴來十個,也就是說,還有一半多從鄂爾多斯右翼後旗戰場突圍的騎七師殘部沒有接應迴來。


    問題是,從騎七師分頭突圍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所以,剩下的這十幾個騎兵連或排,要麽已經突圍了,要麽就是被殲滅了,仍然還在跟小鬼子纏鬥的可能性已經是微乎其微了,剛才的這支殘部,還是馬飛跑了將近百裏才接應到的。


    隻不過,如果沒有人接應,這十幾支騎七師的殘部要想突出去,機會非常渺茫。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接應迴來十支騎七師殘部,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誘殲了十支追殺的鬼子小部隊,全加起來也差不多有一個騎兵聯隊了,這對鬼子來說,絕對是損失慘重,若不出意外的話,鬼子現在應該已經察覺到這個情況了。


    所以說,接下來再想釣鬼子的魚,就很困難了。


    一個不慎,說不定還會被鬼子反過來給算計了。


    冷鐵鋒說:“老徐,釣魚行動必須停止了,不然阿飛的騎兵連會有危險。”


    “不能停!”話音才剛落,沈之嶽便激動的道,“門炳嶽將軍還沒找著呢!”


    “沈參謀長,理智一點吧。”冷鐵鋒並不知道沈之嶽是軍統間諜,還以為他是因為崇拜門炳嶽這員騎兵悍將,所以才會如此緊張,客觀公允的講,門炳嶽將軍確實也當得起近代中國騎兵第一人的美譽,而且他跟共產黨的關係也是很緊密。


    當下冷鐵鋒說道:“沈參謀長,我們也很崇敬門將軍,但現實是……他生還的希望已然是極其渺茫了,所以,我們不能夠再讓阿飛的騎兵連冒著被鬼子伏擊的危險,繼續外出去搜救門炳嶽將軍,何況,騎兵連的將士也已經很累了。”


    馬飛的騎兵連連續作戰四小時,確實已經十分疲憊了。


    “這個不是理由!”沈之嶽激動的說道,“我們共產黨人就連兩萬五千裏長征都堅持下來了,難道還怕這點苦?”


    到了這會,沈之嶽已經意識到在門炳嶽將軍這件事上,他做得太孟浪了。


    事實上,沈之嶽堅持要救的並非門炳嶽這個騎兵師長,而是騎七師這一支精銳!


    但是之前他已經把態度擺出去,如果這時候改變態度,反而容易引起別人懷疑,所以還不如索性堅持到底。


    何況門炳嶽將軍跟中共也是過眾甚密,為此還曾經遭到國民政府的解職,所以就算組織上調查,他也是不怕。


    當下沈之嶽又接著說道:“團長,還有冷隊長,你們可能不知道,門將軍早在楊虎城麾下之時,就跟我們共產黨有過合作,去年騎七師在山西德堡休整之時,還曾經派出軍官團前來延安學習過,我們其實是有機會把他爭取過來的。”


    沈之嶽這個就是瞎說了,門炳嶽在西北軍中服役,包括去年駐防山西時,確實與中共有過聯係,但要說他會帶著部隊投共,這個就是胡扯了!門炳嶽的意圖,其實跟傅作義是完全一致的,僅僅隻是想要利用共產黨。


    但徐銳並未拆穿沈之嶽,說道:“小輝,你真的想救門炳嶽將軍?”


    “團長,不是我想救門炳嶽將軍!”沈之嶽皺眉道,“而是我們必須得救!”


    “好吧!”徐銳點了點頭,又說道,“如果門炳嶽將軍還沒有遇害,那麽此刻,他隻可能在一個地方。”


    沈之嶽道:“在什麽地方?”


    “鄂爾多斯右翼中旗。”徐銳指著地圖說道,“門炳嶽將軍選的集結地點!”


    停頓了下,徐銳又道:“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鄂爾多斯右翼中旗此時肯定已經落入到鬼子手裏,也就是說,門炳嶽將軍如果活著,那麽此刻必定已被鬼子所俘虜,我們如果要救門炳嶽將軍,就隻能去鄂爾多斯右翼中旗。”


    沈之嶽默然,因為他覺得徐銳的判斷是對的。


    徐銳又問道:“小輝,你敢跟我去鄂爾多斯右翼中旗救人嗎?”


    沈之嶽當然是不願意,他來延安可是懷有特殊使命的,又豈能為了不相幹的事情以身犯險?但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卻由不得他不願意了。


    當下沈之嶽一咬牙說:“敢,怕死不是共產黨!”


    “很好!小輝我沒有看錯你。”徐銳用力拍了拍沈之嶽肩膀。


    隻不過,背過身去的一刹那,徐銳的眸子裏卻掠過一道寒芒。


    是的,徐銳打算借這個機會除掉沈之嶽,他不是沒有考慮過策反沈之嶽,真要是能夠策反這家夥,就可以反過來往軍統內部打入一顆釘子,但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放棄,這家夥能夠成為未來台灣情報界掌門人,又豈是那麽容易策反的?


    當下徐銳便命冷鐵鋒召集狼牙大隊,跟隨他前去鄂爾多斯右翼中旗救人。


    得知徐銳要率領狼牙大隊前去救人,被馬飛他們接應迴來的騎七連殘部便主動提出來要參與行動,當然,能夠參與行動的隻是那一百多還能作戰的輕傷員,至於另外一百多重傷員卻已經動彈不得,隻能躺在帳篷裏邊了。


    徐銳沒拒絕,帶上了騎七師的殘兵。


    ……


    徐銳的判斷是對的,鄂爾多斯右翼中旗,確實已經落入小鬼子的手裏了。


    事實上,在騎兵七師分頭突圍之後不久,鬼子第二十六師團的師團長黑田重德和騎兵第四旅團的旅團長小島吉藏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集結地點,畢竟,並不是騎七師的每個戰俘都能視死如歸,早在此前的戰鬥之中,就有騎七師的士兵被俘虜,並且變節了。


    所以說,在門炳嶽下令分頭突圍之後不久,小鬼子就已經知道集結地點。


    在得知騎七師的集結地點之後,黑田重德第一時間上報給了岡部直三郎,岡部直三郎便立刻從附近幾個據點向鄂爾多斯右翼中旗調去兩個步兵大隊加一個騎兵中隊,以最快的速度在集結地附近設下陷阱。


    到了次日淩晨零點,先後有十幾支騎七師的殘部落入陷阱,其中就包括門炳嶽親自率領的師部警衛連,因為重傷而行動不便的門炳嶽也成了鬼子俘虜,當然,此時的小鬼子並不知道門炳嶽就在他們抓獲的俘虜之中。


    因為擔心這些俘虜渴死,鬼子捅來了半桶清水。


    但是囚室裏的戰俘足有幾百人,這點兒水哪夠?


    師部警衛連長趙昊看了眼外麵,確定外邊的鬼子已經走遠了,這才快速上前用鋼盔舀了一點清水,趙昊取完水之後,剩下的一百多殘兵便立刻一擁而上,開始爭搶不多的水,趙昊卻端著水來到門炳嶽的跟前,小聲說道:“師座,喝水。”


    門炳嶽此時已經不能動,用眼神示意趙昊把他扶起來。


    在沙漠裏,水資源可是十分寶貴的,門炳嶽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所以想把這些寶貴的淡水留給部下。


    門炳嶽說:“我就不喝了。”


    趙昊急得眼睛都流下來,低聲哀求:“師座,你就喝點吧。”


    趙昊跟門炳嶽的感情是十分之深的,因為是門炳嶽把他從一個十幾歲的小乞丐拉扯成人,並且教會他騎兵的各種戰法,值此亂世,如果不是門炳嶽,他或許早就已經成為路邊的一具枯骨了,所以,趙昊的內心是把門炳嶽當成父親來看待的。


    當然了,門炳嶽也是把趙昊當成他的親生兒子看待的。


    “傻小子,我是不行了。”門炳嶽伸手輕撫著趙昊的臉,笑著說道,“但是你還年輕,你必須得活下去,而且還得把弟兄們全都帶出去,繼續抗曰,接著打鬼子,所以,這水絕對不能浪費,你喝,快喝了這水。”


    趙昊哽咽著說道:“師座,你會好起來的。”


    “你別安慰我了。”門炳嶽笑笑,又說道,“我的傷勢我還不清楚?”


    趙昊便無言以對,作為一名老兵,他已經經曆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有許多戰友就是在他懷裏咽的最後一口氣,所以什麽樣的傷勢有救,什麽樣的傷勢沒得救,他大概也能分辯,而門炳嶽的傷勢,無疑是屬於絕對不可救的類別。


    不出意外,門炳嶽隻怕是很難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想到這層,趙昊心下便無比黯然,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拿自己的命換門炳嶽的命,因為騎兵第七師可以沒有他趙昊,卻不能夠沒有門炳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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